周三一早，楚棠揣著病歷本站在鏡子前，猶豫著要不要化點妝。化療后臉色一直不太好，眼下的青黑遮都遮不住，她對著鏡子扯了扯嘴角，想擠出個精神點的笑容，卻怎么看都有點勉強。

“走吧?！迸嵋沟穆曇粼陂T口響起，他今天穿了楚棠上次買的淺灰色衛(wèi)衣，手里拎著個保溫杯，里面裝著溫水——是昨晚特意查資料說“胃癌患者多喝水好”準備的。

楚棠轉(zhuǎn)過身，沒忍住多看了他兩眼。這衛(wèi)衣確實襯他，少了些陰森氣，多了點少年氣，要是再笑一笑，估計能讓醫(yī)院的小護士們臉紅。

“看什么？”裴夜被她看得不自在，摸了摸衛(wèi)衣帽子，“衣服不合適？”

“合適，特合適?！背男χ鴱澭鼡Q鞋，“就是覺得，你這打扮去醫(yī)院，不像陪我復(fù)查，像陪我來相親?！?/p>

裴夜的耳朵紅了，沒接話，只是默默地幫她拎起包。

醫(yī)院還是老樣子，消毒水的味道彌漫在空氣里，走廊里人來人往，腳步聲、說話聲、孩子的哭聲混在一起，熱鬧又壓抑。楚棠找了個椅子坐下等叫號，裴夜站在她身邊，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周圍，像個盡職的保鏢。

“你別總盯著別人看?！背睦死男渥樱叭思視詾槟闶轻t(yī)托?！?/p>

裴夜皺著眉：“這里的靈魂氣息很雜，很多都帶著痛苦和不甘，容易出問題?！?/p>

“醫(yī)院不都這樣嘛?！背膰@了口氣，“生老病死，很正常?！?/p>

正說著，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走了過來，笑著打招呼：“小棠，來得挺早啊。”

是周明宇。他今天沒穿白大褂外套，里面的淺藍色襯衫干干凈凈，戴著副金絲眼鏡，看起來溫文爾雅。

“周醫(yī)生?！背恼酒鹕?。

周明宇的目光落在裴夜身上，眼神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恢復(fù)了溫和：“這位是？”

“我朋友，裴夜?！背慕榻B道，“陪我來復(fù)查?！?/p>

“你好，我是周明宇，小棠的主治醫(yī)生。”周明宇伸出手，笑容溫和。

裴夜沒伸手，只是點了點頭，眼神淡淡的，沒什么溫度?？諝饫锿蝗欢嗔它c微妙的尷尬。

楚棠趕緊打圓場：“裴夜他不太愛說話，周醫(yī)生別介意?！?/p>

“沒事?！敝苊饔钍栈厥郑匀坏胤旁诎状蠊涌诖?，“片子我看過了，恢復(fù)得比預(yù)想中好，等會兒做個血常規(guī)，沒問題的話就可以回家了?！?/p>

“謝謝周醫(yī)生?！背乃闪丝跉狻?/p>

周明宇笑了笑，目光落在楚棠脖子上的小火苗項鏈上，眼神閃了閃：“這項鏈挺特別的，在哪買的？”

楚棠下意識地摸了摸項鏈，心里有點別扭：“朋友送的?！?/p>

“眼光不錯?！敝苊饔铧c點頭，又看向裴夜，“裴先生看起來面生，不是本地人吧？”

裴夜這才開口，聲音有點冷：“不是。”

“那是來這邊工作？”周明宇追問，語氣隨意，像在拉家常。

“不是?！迸嵋沟幕卮鸶塘耍凵窭飵Я它c不耐煩。

楚棠看出氣氛不對，趕緊說：“周醫(yī)生，我們先去做檢查了，等會兒再找您?！?/p>

“好?！敝苊饔钚χc頭，看著兩人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走到檢驗科門口，楚棠才松了口氣：“你剛才干嘛對周醫(yī)生那么冷淡？人家是好意?！?/p>

“他看你的眼神不對。”裴夜皺著眉，從口袋里掏出小黑本，飛快地寫著，“靈魂波動異常，剛才提到項鏈時，氣息亂了一下?！?/p>

“你想多了吧？”楚棠覺得好笑，“周醫(yī)生就是客氣問問?！?/p>

裴夜合上本子，語氣肯定：“沒有。他對這個項鏈有興趣，對我……有敵意。”

楚棠愣了一下，仔細回想剛才的場景，好像周明宇確實問得有點多，但要說敵意，又不太像。周醫(yī)生一直很照顧她，怎么會有敵意？

“別瞎猜了。”楚棠拍了拍他的胳膊，“先去抽血，我最怕這個了?！?/p>

抽血窗口前排著隊，楚棠看著前面的人抽血，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裴夜注意到她的小動作，輕輕握住她的手腕，冰涼的觸感讓她莫名安心。

“別怕?！彼吐曊f，“就疼一下，比被冥界的噬魂蟲蟄一下輕多了?！?/p>

楚棠被他逗笑了：“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什么噬魂蟲，嚇我呢？”

輪到楚棠時，她閉著眼睛不敢看，手腕被裴夜輕輕捏著，感覺到他的指尖有點涼，卻很穩(wěn)。針扎進去的瞬間，她還是疼得瑟縮了一下，耳邊傳來裴夜的聲音：“別看，想點別的，比如草莓糖?！?/p>

她忍不住笑了，睜開眼時，血已經(jīng)抽完了，護士正在貼止血貼。

“你還挺會安慰人?！背目粗?。

裴夜沒說話，只是從口袋里掏出顆草莓糖，剝開糖紙遞到她嘴邊：“獎勵你的，勇敢?！?/p>

楚棠張嘴含住糖，甜絲絲的味道在舌尖散開，剛才的疼好像真的減輕了不少。她看著裴夜認真的側(cè)臉，心里突然覺得，有他在身邊，好像連醫(yī)院的消毒水味都沒那么難聞了。

兩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結(jié)果，楚棠靠在裴夜肩膀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突然說：“裴夜，你說周醫(yī)生會不會真的對我有別的意思??？”

裴夜的身體瞬間繃緊了，語氣有點硬：“不知道。但他要是敢，我就讓他見識下冥界的規(guī)矩。”

楚棠笑著捏了捏他的胳膊：“跟你開玩笑呢。不過說真的，他送那么多零食，確實有點奇怪，我回頭得想辦法還回去?！?/p>

無功不受祿，尤其是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好意，她心里不踏實。

裴夜沒說話，只是低頭在小黑本上寫了句什么，筆尖劃過紙頁的聲音，在嘈雜的走廊里，顯得格外清晰。

楚棠沒看到，那一頁上寫著：“目標(biāo)人物：周明宇。威脅等級：待確認。應(yīng)對方案：密切監(jiān)視，必要時……采取措施?！?/p>

旁邊還畫了個小小的、帶著敵意的表情，像個幼稚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