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坐在沙發(fā)上，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抱枕邊角，心里堵得慌。陽臺的窗戶沒關(guān)嚴，風(fēng)灌進來帶著點涼意，吹得她后頸發(fā)麻。
裴夜剛把那盒燕窩的灰燼倒進垃圾桶，回來時手里拿著杯溫水，遞到她面前：“喝點水，手涼。”
楚棠接過杯子，指尖碰到杯壁的溫?zé)幔虐l(fā)現(xiàn)自己剛才一直攥著拳頭，指節(jié)都泛白了。她小口抿著水，眼神飄向窗外，樓底下有個老太太正帶著孫子玩滑板車，小孩咯咯的笑聲順著風(fēng)飄上來，襯得屋里格外安靜。
“你說……他圖啥?。俊背陌驯臃旁诓鑾咨?，聲音有點悶，“我一個快死的人，既沒錢又沒權(quán)，他害我有啥意思？”
裴夜在她身邊坐下，沒直接回答，而是從口袋里掏出那個小黑本，翻到某一頁遞給她。上面畫著個簡單的思維導(dǎo)圖，中心寫著“周明宇動機”，旁邊分了幾個枝杈：“謀財？”“報復(fù)？”“其他？”，每個后面都打了個問號。
楚棠看著那歪歪扭扭的字，突然想笑，嘴角剛揚起來又垮下去：“你這跟沒分析一樣?！?/p>
“人間的人心，比冥界的魂體復(fù)雜多了?！迸嵋拱驯咀邮掌饋?，語氣有點沉，“魂體的執(zhí)念一眼就能看穿，人卻能把壞心思藏在笑臉后面?！?/p>
這話倒是沒說錯。楚棠想起周明宇之前溫和的樣子，再對比今天硬塞燕窩時的強硬，還有裴夜說的“侵蝕靈魂”，胃里突然一陣翻騰，趕緊捂住嘴。
裴夜立刻站起來，扶著她的肩膀往衛(wèi)生間走：“是不是不舒服？”
楚棠對著馬桶干嘔了半天，也沒吐出什么，只覺得喉嚨發(fā)緊。裴夜拿了塊濕毛巾遞過來，又倒了杯溫水讓她漱口，動作熟稔得不像個才來人間沒多久的死神。
“沒事了。”楚棠擦了擦嘴，靠在門框上喘氣，“可能是剛才嚇著了。”
回到客廳，裴夜把空調(diào)溫度調(diào)高了點，又從柜子里翻出條薄毯子，往她身上披：“別著涼?！?/p>
楚棠裹著毯子，看著他忙前忙后的身影，心里那點堵得慌的感覺淡了些。她突然想起剛認識裴夜的時候，他總板著臉，說句話能噎死人，哪像現(xiàn)在這樣，連她皺眉都能看出不對勁。
“裴夜，”楚棠突然開口，“你說他會不會……不是針對我？”
“什么意思？”裴夜停下手里的動作。
“萬一他是沖著你來的呢？”楚棠琢磨著，“他問起你的時候，眼神就怪怪的。會不會他知道你是……那啥，想借我做點什么？”
裴夜的眉頭皺了起來，指尖在沙發(fā)扶手上輕輕敲著，像是在盤算什么。過了會兒，他搖搖頭：“冥界有規(guī)矩，凡人不能隨意窺探死神身份，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接觸過冥界的東西，或者……跟冥界的叛徒有牽扯?！迸嵋沟穆曇衾淞讼聛恚暗@種人很少見，而且大多活不長。”
楚棠聽得心里發(fā)毛：“你別嚇我，他可是醫(yī)生，救死扶傷的那種?！?/p>
“救死扶傷和藏著壞心，不沖突?！迸嵋箍粗凵窈苷J真，“就像你愛吃草莓糖，也不妨礙你討厭香菜?！?/p>
這比喻倒是挺接地氣。楚棠被他逗得扯了扯嘴角，剛想再說點什么，手機突然響了，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正是“周明宇”。
兩人對視一眼，屋里的空氣瞬間又繃緊了。
楚棠盯著手機看了半天，手指懸在接聽鍵上，沒敢碰。鈴聲響到第三遍，她深吸一口氣，劃了接聽，把手機開了免提。
“小棠，到家了嗎？”周明宇的聲音聽起來挺溫和，跟剛才在辦公室判若兩人。
“嗯，剛到。”楚棠的聲音有點干。
“燕窩拿出來放冰箱了嗎？那個得冷藏，不然容易壞?！敝苊饔疃诘?，語氣像真的在關(guān)心她。
楚棠捏著毯子的手緊了緊：“還沒，剛進門，有點累?！?/p>
“那你趕緊歇歇，別累著。”周明宇笑了笑，“對了，明天有空嗎？我下午休班，想請你吃個飯，就當(dāng)……謝謝你送的書?！?/p>
楚棠心里咯噔一下，剛想找借口拒絕，就聽見裴夜在旁邊突然開口，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能被電話那頭聽到：“楚棠明天要去復(fù)查，醫(yī)生說她得好好休息，不能出門?！?/p>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周明宇的聲音才傳過來，帶著點笑意，卻有點冷：“是裴先生啊？剛才沒注意，不好意思。那等小棠好點再說吧，讓她好好休息?！?/p>
“嗯。”裴夜應(yīng)了一聲，沒再多說。
“那我先掛了，小棠你早點休息。”
“好。”
電話掛斷，屋里靜得能聽見空調(diào)的嗡鳴聲。
楚棠看著裴夜，半天沒說出話來。剛才他那一下，分明是故意的，語氣里的敵意藏都藏不住。
“你干嘛啊？”楚棠有點急，“這樣不是更得罪他了嗎？”
“得罪就得罪?！迸嵋鼓闷鹚氖謾C，調(diào)成靜音，“對付這種人，不用客氣?！?/p>
“可他是醫(yī)生啊，我的復(fù)查還得找他呢?！?/p>
“換個醫(yī)生?！迸嵋拐f得干脆，“這醫(yī)院不行就換家，總有靠譜的?！?/p>
楚棠看著他一臉“多大點事”的樣子，突然覺得有點安心。好像不管她遇到什么麻煩，只要身邊這個人在，天就塌不了。
她嘆了口氣，靠在沙發(fā)上：“換醫(yī)生哪那么容易，我的病歷都在他那兒呢。”
“病歷我去拿?！迸嵋箍粗?，“你不用出面，我去?！?/p>
“你去？”楚棠愣了，“你去干嘛？跟他說‘把病歷交出來，不然我勾你魂’？”
裴夜沒說話，只是從口袋里掏出小黑本，翻到新的一頁，寫下“明天去醫(yī)院拿病歷”，旁邊畫了個小小的鐮刀圖案，像個幼稚的威脅。
楚棠看著那圖案，突然笑了。這人明明是死神，辦起事來卻像個護食的小孩，連搶病歷都得提前記在本子上。
“行吧，你去就你去?！背耐讌f(xié)了，“但別動手，也別用你那些冥界小把戲，嚇到別人不好?！?/p>
“知道?！迸嵋裹c頭，把本子揣回口袋，起身往廚房走，“餓了嗎？給你煮面，不加香菜?！?/p>
“加個蛋?！背暮暗?。
“嗯?！?/p>
廚房里很快傳來燒水的聲音，還有碗碟碰撞的輕響。楚棠裹著毯子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廚房門口那個忙碌的身影，心里突然覺得，人心這東西確實難測，昨天還覺得溫和的人，今天就露出了獠牙。但好在，總有那么個人，會把你的安危放在心上，哪怕他是個本該勾你魂的死神。
窗外的天慢慢黑了，樓底下的小孩早就回家了，只剩下路燈亮著暖黃的光。楚棠摸了摸脖子上的小火苗項鏈，冰涼的觸感讓她很踏實。
不管周明宇打的什么主意，她都不怕了。
畢竟，她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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