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床墊仿佛長了刺。梓渝像個烙餅,在黑暗里翻來覆去,每一次翻身都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
白天片場那場“驚心動魄”的吻戲,像被按下了循環(huán)播放鍵,在他腦海里一遍遍上演。田栩寧那極具侵略性的氣息、滾燙的唇舌、不容抗拒的力道……還有那只在他后背和腰側點燃火苗的手!
“嘶——”梓渝猛地用被子蒙住頭,感覺臉頰又燒了起來。他是個筆直的直男啊!昨天還跟田栩寧勾肩搭背擼串哈啤酒,稱兄道弟好不體面!今天……今天就被按在椅凳上親得七葷八素,更可怕的是,自己身體那該死的、陌生的、令人羞憤欲死的反應!
被吻到缺氧時升騰起的酥麻,腰肢不受控的軟化,甚至……甚至那一點點沉溺其中的迎合感!這簡直顛覆了他的認知!羞恥感如同潮水,一波波將他淹沒,讓他恨不得當場挖個洞把自己埋了。
“不行!不能慫!”他在被子里甕聲甕氣地給自己打氣,猛地掀開被子坐起來,對著空氣揮了揮拳頭,像個給自己壯膽的戰(zhàn)士。
“梓渝!是個男人就把臉皮放厚點!掙這口飯,就得干這口飯的活!不就是親個嘴嘛!道具!都是道具!田栩寧他就是個……就是個會移動的道具!對!道具!”他越說越激動,試圖用夸張的語氣和動作驅散心頭的慌亂,仿佛聲音大了就能說服自己。
“明天還有吻戲呢!怕什么!就當……就當啃了口特別硬的鹵豬蹄!嗯!對!”他用力點頭,試圖把田栩寧那張帥臉替換成油膩的豬蹄,結果自己先被這詭異的聯(lián)想逗得“噗嗤”一聲笑出來,隨即又覺得這想法太侮辱鹵豬蹄,捂著嘴倒在床上蹬了兩下腿,像個懊惱又無措的大男孩。
就在這時——“叩叩叩”。
清晰的敲門聲,在寂靜的午夜格外突兀,瞬間掐斷了梓渝的“口嗨”和自我安慰。
心臟像是被那敲門聲攥住,猛地一縮!梓渝幾乎是彈坐起來,動作快得差點閃了腰。誰?這么晚了?
白天那場戲的畫面再次不受控地涌入腦海,尤其是田栩寧最后那句帶著濃重欲念的“別動……再貼會兒……”,聲音沙啞低沉,仿佛還縈繞在耳邊。
“該、該不會是……”梓渝腦子里閃過一個離譜又讓他心驚肉跳的念頭,臉“騰”地一下爆紅,連耳朵尖都紅得滴血。
他手忙腳亂地抓了抓睡得亂糟糟的頭發(fā),又扯了扯皺巴巴的睡衣領口,深呼吸好幾下,才鼓足勇氣,像做賊一樣躡手躡腳地挪到門邊。
透過貓眼往外一看——田栩寧?!
梓渝瞬間感覺呼吸都停了!門外走廊的燈光勾勒出田栩寧高大挺拔的身影,他穿著簡單的深色T恤和運動褲,手里似乎還拎著什么東西。
白天那抵死纏綿的畫面、唇齒交纏的觸感、彼此灼熱的呼吸……瞬間以百倍清晰度轟炸了梓渝的神經(jīng)。
他猛地縮回頭,背靠著冰涼的門板,心跳如擂鼓,臉上熱得能煎蛋。他手忙腳亂地又整理了一下其實根本整理不好的儀容,才顫抖著手指,擰開了門鎖。
門開了一條縫,梓渝探出半個腦袋,眼神飄忽,根本不敢直視田栩寧,聲音也磕磕巴巴:“寧、寧哥?這么晚……有事?”
田栩寧本來神色還算自然坦蕩,他是想著白天拍攝結束后梓渝一直躲閃的樣子,心里實在不是滋味,特意打包了點夜宵想來緩和一下??砷T一開,看到梓渝那爆紅的臉頰、閃爍的眼神、還有那副鬼鬼祟祟、恨不得把自己藏起來的模樣……白天醫(yī)務室里那個吻的細節(jié)也無比清晰地回籠了。
他喉結不易察覺地滾動了一下,耳根也悄悄爬上一絲不易察覺的熱度,但面上依舊努力維持著鎮(zhèn)定。
他清了清嗓子,提起手里的塑料袋晃了晃,里面是打包盒和幾罐啤酒,故意用輕松甚至帶著點調侃的語氣開口,試圖打破這尷尬的沉默:
“怎么?白天在片場還是我老婆呢,晚上關起門來就成仇人啦?連門都不讓進?”
“誰、誰是你老婆了!”梓渝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聲音都拔高了,剛才的羞赧被這“老婆論”激得暫時退散,不服輸?shù)膭艃荷蟻砹?,“要當也是你是我老婆!”他嘴硬地反駁,為了增加氣勢,甚至把門縫又拉開了一些,挺了挺單薄的胸膛。
田栩寧看著他這副強撐氣勢、臉頰卻依舊紅撲撲的樣子,實在沒忍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這一笑,如同冰層破裂,剛才彌漫在兩人之間那層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尷尬和曖昧,瞬間被沖淡了許多。
“行行行,我是你老婆,老婆給老公送夜宵來了,能進門嗎?”田栩寧順著他的話,笑意更深,眼神也柔和了下來,帶著點無奈和包容。
梓渝被他笑得有點不好意思,但緊繃的神經(jīng)確實放松了。他側身讓開:“……進來吧。”?語氣雖然還有點別扭,但那份閃躲和鬼祟已經(jīng)消失了。
門關上,隔絕了走廊的光線,屋內的氣氛卻奇異地回暖了。
小小的茶幾上擺開了烤串和啤酒。油脂的香氣和麥芽的微醺彌漫開來,驅散了最后一絲不自在。
幾串肉下肚,幾口冰涼的啤酒滑過喉嚨,梓渝徹底放松了,盤腿坐在地毯上,恢復了平日里的幾分跳脫。
田栩寧看著他那雙重新亮起來的眼睛,心里也輕松了不少。
他拿起一串羊肉,擼了一口,狀似隨意地開口,語氣帶著點熟悉的欠揍和好奇,但眼底是真誠的關切:“哎,采訪一下梓渝老師,”他故意頓了頓,“第一次跟男人……嗯,拍吻戲,感覺怎么樣啊?”
這問題太直接了!梓渝剛咬下去的一塊肉差點噎住。
事關男人的尊嚴和面子,尤其是在田栩寧面前!他絕對不能露怯!
他迅速咽下食物,拿起啤酒罐猛灌了一大口,然后豪氣干云地把罐子往茶幾上一放,發(fā)出“哐當”一聲,下巴微揚,努力做出“經(jīng)驗豐富”“不過如此”的表情,語氣刻意放得輕松又帶著點不屑:
“哦?就那樣唄,一般般,技術嘛……”他故意拖長了調子,瞥了田栩寧一眼,“感覺還不如我呢!”
田栩寧正喝著啤酒,聞言直接嗆住了,低頭悶悶地笑了起來,肩膀聳動,好一會兒才止住。
他抬眼,看著梓渝強裝鎮(zhèn)定卻眼神閃爍、耳根依舊泛紅的模樣,笑意更深,帶著一種奇異的真誠和坦率,補了一句:
“不過……你嘴巴,”他頓了頓,似乎在回味,聲音放低了些,帶著點感慨,“倒是比女演員的好親。軟?!?/p>
“噗——!”這次輪到梓渝差點噴啤酒了!田栩寧這直球打得他措手不及!
他捏緊了手里的啤酒罐,鋁罐發(fā)出輕微的“嘎吱”聲,臉上剛退下去的熱度又“轟”地一下涌了上來。他強撐著面子,梗著脖子,用一種“豁出去了”的語氣反擊:
“呵!那你小子可有福氣了!”他故意用油膩霸總的腔調,還晃了晃啤酒罐,“咱倆明天可還有吻戲呢!準備好接受哥的‘技術指導’了嗎?”
這句帶著玩笑性質的“宣戰(zhàn)”,徹底將最后一點隔閡擊碎了。
田栩寧看著他終于不再逃避、甚至能跟自己開這種玩笑的樣子,心里那塊沉甸甸的石頭終于落了地,笑意從眼底蔓延到嘴角,溫暖而釋然。
“行啊,拭目以待?!碧镨驅幮χ?,也拿起啤酒罐跟他碰了一下。
清脆的碰撞聲在小小的房間里回蕩。
田栩寧看著梓渝仰頭喝酒時放松的側臉,心中一片寧靜。
他之前最擔心的,就是那場戲會讓彼此尷尬,在戲外筑起高墻。
演員之間若是心存芥蒂,在鏡頭前強行演繹親密,只會讓觀眾感到虛假和別扭,如同兩個被包辦婚姻的陌生人。
他不想和梓渝成為拍戲時親密無間、拍完戲就形同陌路的“同事”,更不想成為彼此心中一個尷尬的、不能提及的存在。
他想要的,是像現(xiàn)在這樣,能一起擼串、喝酒、開玩笑的朋友。
戲里的激烈碰撞是角色需要,戲外的輕松自然才是他們關系的底色。
看著梓渝終于卸下了那份不自然的防備,重新用亮晶晶的眼神和自己說話,田栩寧知道,他們終于邁過了那道坎,朝著真正的、可以彼此信任的朋友關系靠近了。這感覺,比任何一條順利通過的鏡頭,都更讓他感到踏實和愉悅。
溫情在烤串的煙火氣和啤酒的微醺里,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