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么，在瞥見顧沉舟的那一刻，林晚棠握著自動鉛筆的指尖突然沁出冷汗，連草稿紙上未完成的積分符號都洇開了墨痕。她恨不得立刻把手中的筆塞進帆布包里，像受驚的野兔般落荒而逃。

階梯教室的玻璃幕墻折射著初秋的陽光，將顧沉舟修長的身影鍍上一層金邊。他穿著簡約的白襯衫，領口隨意解開兩顆紐扣，腕間的銀色腕表在動作間泛著冷光。此刻正與江教授并肩走向講臺，舉手投足間帶著漫不經(jīng)心的優(yōu)雅，皮鞋踏在臺階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一下下敲在林晚棠的心尖上。

如同往滾燙的油鍋里潑了一瓢冷水，整個教室瞬間炸開了鍋。前排幾個女生慌忙掏出小鏡子整理碎發(fā)，后排男生們交頭接耳的音量明顯提高。剛才還拿著習題集請教林晚棠的隔壁班女生，此刻像被按下快進鍵般抓起作業(yè)本，一路小跑搶占了第一排的絕佳位置，坐下時還不忘用課本扇風，臉頰緋紅地和同伴竊竊私語。

林晚棠看著自己被突然抽走的草稿紙，筆尖懸在半空，尷尬地抿了抿唇。講臺下方，零星散落的議論聲像春藤般纏繞上來：“救命，他今天戴的是新款萬寶龍鋼筆！”“校草真人比論壇照片帥一百倍！”“早知道逃課就虧大了！”

黎曼趴在桌上，用課本掩住半邊臉，湊近林晚棠耳邊低語：“這陣仗，堪比頂流明星空降校園。”她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眼睛閃著八卦的光芒，“你說，他和去年那個鋼琴系系草，誰更有禁欲系男神的味道？”

林晚棠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筆桿，想起三天前的雨夜。便利店昏黃的燈光下，她抱著一摞習題集撞進顧沉舟懷里，保溫杯里的咖啡潑在對方昂貴的西裝上。男人低頭凝視她的眼神，像是冰川裂開縫隙，冷冽中帶著幾分玩味：“離我遠點?！贝丝?，她的耳尖又泛起紅暈，小聲嘟囔：“他讓我別靠近，現(xiàn)在倒好，主動送上門來?！?/p>

江教授抬手推了推黑框眼鏡，清了清嗓子，教室里此起彼伏的議論聲漸漸平息。他笑著看向顧沉舟，眼角的皺紋里盛滿欣賞：“我怎么感覺，你們看見顧沉舟比看見我還激動？”

“江教授，您年輕的時候肯定比顧學長還帥！”前排男生扯著嗓子喊，引來哄堂大笑。

江教授佯裝嚴肅地皺眉：“這馬屁拍得太敷衍，期末試卷的附加題，加量不加價！”調侃的話語讓氣氛愈發(fā)輕松，唯有林晚棠悄悄往椅背里縮了縮，試圖用齊肩的黑發(fā)擋住半張臉。她瞥見顧沉舟倚著講臺，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把玩著鋼筆，漫不經(jīng)心的姿態(tài)卻讓整間教室的溫度莫名升高。

“顧沉舟啊，”江教授突然開口，目光掃過鴉雀無聲的教室，“這位工程學院的傳奇學長，初中時就每周雷打不動來江大數(shù)學實驗班。當年他解題的速度，可是讓不少研究生都自愧不如?！?/p>

臺下瞬間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林晚棠捏著筆的手微微顫抖，想起去年自己擠破頭才考進的數(shù)學實驗班。那是匯聚了全市頂尖學子的地方，而顧沉舟竟在初中就闖入這片領域，如同未琢的璞玉，早早綻放出奪目光芒。

黎曼手肘輕輕撞了撞她：“我一直以為他是靠臉吃飯的校草，沒想到還是個隱藏的學神？”

林晚棠咬著下唇，想起那晚便利店的相遇。顧沉舟掃過她習題集上的拓撲學題目，漫不經(jīng)心地指出三處邏輯漏洞，當時她還以為對方只是隨口一說。此刻，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就在這時，江教授突然點名：“林晚棠！”

粉筆灰簌簌落在講臺上，林晚棠猛地站起來，椅子與地面摩擦發(fā)出刺耳聲響。她感覺全班的目光都像聚光燈般打在身上，耳畔嗡嗡作響，連江教授的聲音都變得遙遠：“聽說你是本屆數(shù)學系狀元，正好和顧沉舟切磋切磋？”

前排爆發(fā)出興奮的歡呼，桌椅碰撞聲此起彼伏。林晚棠攥著衣角，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抬眼望去，顧沉舟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目光掃過她泛白的指節(jié)，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像是獵人發(fā)現(xiàn)了有趣的獵物。

“教授，這......”林晚棠話未說完，就被黎曼在身后用力推了一把。她踉蹌著走上講臺，與顧沉舟并肩而立時，能清晰聞到對方身上若有若無的雪松香水味。臺下傳來此起彼伏的快門聲，不知誰喊了句“校草學霸同框”，引起一陣騷動。

江教授轉身在黑板上疾書，粉筆與黑板碰撞的沙沙聲格外清晰。林晚棠盯著逐漸成型的函數(shù)圖像，瞳孔猛地收縮——那密密麻麻的符號組合，赫然是研究生課程中的勒貝格控制收斂定理應用，遠超大一知識范疇。

“這不是欺負人嗎！”臺下傳來不滿的議論。

“林晚棠肯定行！上次她拿奧賽金獎的解題思路，連教授都夸天才！”支持者的聲音讓林晚棠壓力倍增，她感覺后頸已經(jīng)滲出薄汗。

顧沉舟忽然傾身靠近，溫熱的呼吸掃過她耳畔：“需要讓你三步？”他的聲音低沉，帶著蠱惑人心的尾音，鋼筆尖在掌心輕輕敲擊，發(fā)出規(guī)律的噠噠聲。

林晚棠挺直脊背，指甲在粉筆上掐出月牙形痕跡：“不必?！彼肫鸶赣H常說的話，學數(shù)學的人，要有自己的傲骨。

粉筆劃過黑板的聲響驟然加快，顧沉舟率先落筆。他的解題步驟如同行云流水，字跡遒勁有力，連寫公式的間距都精準得如同印刷體。林晚棠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深吸一口氣，在另一塊黑板上寫下第一個符號。

教室里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林晚棠的思緒逐漸沉浸在數(shù)學的世界里，函數(shù)圖像在她眼前分解重組，復雜的公式自動串聯(lián)成完整的邏輯鏈。她完全沒注意到，顧沉舟的目光幾次從黑板上的解題步驟，悄然移向她專注的側臉。

當顧沉舟寫到倒數(shù)第二步時，粉筆突然停頓。他盯著自己寫出的公式，眉頭微蹙，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握著黑板擦，毫不猶豫地抹去半塊黑板的內容。臺下頓時響起竊竊私語，前排幾個女生緊張地攥住衣角。

林晚棠的筆尖卻未停滯，她已經(jīng)進入心流狀態(tài)，指尖飛速移動，粉筆灰撲簌簌落在袖口。當最后一個等號落下時，她長舒一口氣，轉身時正撞見顧沉舟若有所思的眼神。他單手插兜，歪頭盯著她的解題步驟，眼神中閃過一絲意外。

“教授，我完成了?！绷滞硖牡穆曇羟宕?，在寂靜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江教授推了推眼鏡，目光在兩塊黑板間來回掃視，突然撫掌大笑：“好！好！你們看，林晚棠用的是構造函數(shù)法，顧沉舟則是通過測度變換......兩種解法殊途同歸！”

臺下先是一片寂靜，隨即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林晚棠感覺眼眶微微發(fā)燙，這是她第一次在這么多人面前展示數(shù)學能力，而對手，竟是讓她又懼又敬的顧沉舟。

散場時，黎曼勾住她的肩膀：“剛才你倆在黑板前對峙的樣子，簡直像武俠小說里的高手過招！”她突然壓低聲音，“不過說真的，顧沉舟剛才看你的眼神......”

“別說了?！绷滞硖幕琶ξ孀《洌瑓s發(fā)現(xiàn)心跳怎么也平靜不下來。她下意識回頭，看見顧沉舟倚在教室門口，手中轉動的鋼筆突然停下，筆尖精準指向她的方向。

陽光穿過玻璃窗，在兩人之間拉出一道金色的絲線。林晚棠轉身時，沒看見顧沉舟唇角揚起的弧度，也沒聽見他對著空氣輕聲呢喃：“有意思。”

這場突如其來的數(shù)學較量，像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林晚棠的大學生活中激起層層漣漪。她不知道的是，從這一刻起，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將兩個本無交集的靈魂，緊緊纏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