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之戒

溫亦微微側(cè)頭盯著沈墨離去的背影，直到房門輕輕合上，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那里似乎還殘留著沈墨掌心的溫度。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怎么能對這個男人產(chǎn)生動搖？

床頭柜上放著一杯水和幾片藥，旁邊是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干凈衣物。溫亦伸手摸了摸，衣服上還帶著淡淡的雪松香氣，是沈墨慣用的古龍水味道。

"該死。"他低聲咒罵，卻還是伸手拿起了衣服。

換好衣服后，溫亦試著站起來，雙腿還有些發(fā)軟，但比之前好多了。他環(huán)顧四周，這間臥室裝修簡約卻處處透著奢華，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他走到窗前，發(fā)現(xiàn)這里位于頂層，視野開闊得幾乎能俯瞰整個城市。

"喜歡這景色？"

沈墨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溫亦猛地轉(zhuǎn)身，看到對方倚在門框上，手里端著一個托盤。他已經(jīng)換了一身居家服，深灰色的絲質(zhì)襯衫敞著最上面的兩顆扣子，露出鎖骨處一道淡淡的疤痕。

"我該走了。"溫亦硬邦邦地說，試圖從沈墨身邊擠過去。

沈墨卻紋絲不動，反而將托盤遞到他面前："吃了再走。"

托盤上是一碗冒著熱氣的粥和幾樣小菜。溫亦愣了一下，沒想到沈墨會準備這些。

"怕你死在我這兒，警察找上門。"沈墨仿佛看穿他的想法，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

溫亦冷笑一聲："沈少爺還會怕警察？"

"怕啊，"沈墨向前一步，幾乎貼著溫亦的耳朵低語，"特別是某位姓溫的警官。"

溫亦耳根一熱，一把推開他："別玩這種無聊的把戲。"

沈墨不以為意，將托盤放在床頭："吃不吃隨你，但有些事你最好知道。"他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老爺子已經(jīng)對你起了殺心。"

溫亦身體一僵："什么意思？"

"林峰的事。"沈墨走到窗前，背對著溫亦，"他是老爺子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你妹妹接近他，老爺子自然會調(diào)查。而你的存在……"他轉(zhuǎn)過身，眼神銳利，"太礙事了。"

溫亦握緊拳頭："所以昨晚的宴會是個陷阱？"

"一半一半。"沈墨聳聳肩，"林峰確實想通過你妹妹控制你，但下藥的事……"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溫亦一眼，"不是我安排的。"

"那是誰？"

"警局里有人和老爺子合作。"沈墨走回溫亦面前，"你在查的碼頭案，牽涉到的人比你想象的要多。"

溫亦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碼頭案涉及五條人命，表面上是黑幫火拼，但他一直懷疑背后有更大的勢力操控。如果沈墨說的是真的……

"我憑什么相信你？"溫亦直視沈墨的眼睛。

沈墨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帶著幾分危險的意味："你可以不信。"他伸手撫上溫亦的臉頰，"但接下來幾天，你會發(fā)現(xiàn)自己被停職調(diào)查，公寓被人闖入，手機被監(jiān)聽……"

溫亦拍開他的手："你在威脅我？"

"我在救你，溫亦。"沈墨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就像在化工廠那樣。"

兩人對視片刻，溫亦率先移開視線。他走到床頭，端起那碗粥，機械地往嘴里送。粥的溫度剛好，味道意外地不錯。

"你做的？"溫亦忍不住問。

沈墨挑眉："怎么，覺得我該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

溫亦沒有回答，但心里的戒備確實松動了幾分。他快速吃完粥，放下碗："謝謝你的……款待。但我該走了。"

"我送你。"

"不必。"

沈墨嘆了口氣："溫亦，你現(xiàn)在的處境很危險。"

"我是警察，"溫亦冷笑，"危險是我的工作。"

"愚蠢的固執(zhí)。"沈墨搖頭，卻從口袋里掏出一把車鑰匙，"地下車庫有輛不起眼的黑色本田，鑰匙在這里。別回你自己家，也別去警局，至少今天別去。"

溫亦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鑰匙："為什么幫我？"

沈墨沉默片刻，突然上前一步，將溫亦抵在墻上。他的氣息撲面而來，帶著淡淡的煙草和龍涎香的味道。

"因為我想要你，"沈墨的聲音低沉而危險，"活著的你。"

溫亦的心跳驟然加速，他下意識地屏住呼吸。沈墨的唇離他只有寸許，卻始終沒有落下。最終，沈墨退后一步，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車庫在電梯下去B2層，車牌尾號37。"他轉(zhuǎn)身走向房門，"記得鎖門。"

溫亦站在原地，感到一陣莫名的失落。他搖搖頭，甩開這種荒謬的情緒，快步走向門口。

走廊里靜悄悄的，鋪著厚實的地毯，腳步聲被完全吸收。溫亦乘電梯下到車庫，很快找到了那輛車。上車后，他檢查了一下，發(fā)現(xiàn)后座放著一個文件袋。

打開一看，里面是一把備用槍、幾個新手機和一份資料。資料上詳細記錄了碼頭案死者"老狗"近半年的通話記錄和銀行流水，其中幾個號碼被紅筆圈出，旁邊標注著"警局內(nèi)線"。

溫亦的手微微發(fā)抖。如果這些是真的，那么警局內(nèi)部確實有人與沈氏勾結(jié)，而且職位不低。他啟動車子，決定先去找張明。

車子剛駛出車庫，溫亦就注意到后視鏡里有輛灰色轎車跟了上來。他試著拐了幾個彎，那輛車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該死。"溫亦猛打方向盤，拐進一條小巷，然后急剎車停在一家便利店門口。他迅速下車，混入人群中，從便利店后門溜出，穿過幾條小巷，最終在一個公交站攔了輛出租車。

"錦繡花園。"他對司機說，那是張明住的小區(qū)。

路上，溫亦用沈墨給的新手機給張明發(fā)了條加密信息：「有急事，在家等我，別告訴任何人。」

張明很快回復：「出什么事了？你人在哪？局長今天找你一上午了。」

溫亦皺了皺眉：「見面說?！?/p>

到達張明家時，已經(jīng)是中午。張明一開門就瞪大了眼睛："老天，你看起來糟透了。"

溫亦徑直走進屋內(nèi)，將文件袋扔在茶幾上："看看這個。"

張明快速瀏覽了一遍資料，臉色越來越難看："這些是真的？"

"沈墨給的。"

"沈墨？"張明猛地抬頭，"你和他——"

"不是你想的那樣。"溫亦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但現(xiàn)在看來，碼頭案確實有問題。老狗死前一個月，頻繁聯(lián)系過這幾個號碼，都是警局內(nèi)線。"

張明仔細核對號碼，突然倒吸一口冷氣："這個尾號……是趙隊的私人號碼。"

趙國強，緝毒隊隊長，在警局工作了近二十年。

溫亦的心沉了下去。如果連趙隊都牽扯其中……

"溫亦，"張明嚴肅地看著他，"局長今早簽了對你停職調(diào)查的文件。理由是涉嫌泄露警務(wù)機密和不當接觸犯罪嫌疑人。"

溫亦冷笑："犯罪嫌疑人？沈墨？"

"不僅如此，"張明壓低聲音，"你的公寓昨晚被搜查了，說是找證據(jù)。我聽說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利于你的東西。"

溫亦猛地站起來："栽贓？"

"很可能。"張明點頭，"你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

溫亦在客廳來回踱步。如果警局內(nèi)部有人要陷害他，那么他現(xiàn)在幾乎無處可去。沈墨的警告竟然一一應(yīng)驗……

他的手機突然震動，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別相信張明。車庫見。——K」

K？沈墨？溫亦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抬頭看向張明，后者正關(guān)切地望著他。

"怎么了？"張明問。

溫亦不動聲色地將手機放回口袋："沒什么，垃圾短信。"他走向窗邊，假裝查看外面的情況，"你說我的公寓被搜查了，他們找到什么具體證據(jù)了嗎？"

"不太清楚細節(jié)，"張明跟過來，"但聽說有筆來路不明的巨款，還有你和沈墨的……親密照片。"

溫亦猛地轉(zhuǎn)身："什么？"

"照片是合成的可能性很大，"張明趕緊說，"但現(xiàn)在情況對你很不利。我建議你先離開城市，等事情平息——"

"不行。"溫亦打斷他，"如果我跑了，就坐實了罪名。"他盯著張明的眼睛，"我需要你幫我查查趙隊最近的行蹤，特別是和老狗有關(guān)的。"

張明猶豫了一下："這太危險了，如果被發(fā)現(xiàn)——"

"拜托了，"溫亦抓住他的肩膀，"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

張明最終點了點頭："好吧，但我需要時間。"

"謝謝。"溫亦拍了拍他的肩，"我先走了，有消息聯(lián)系我。"

離開張明家后，溫亦沒有直接去車庫，而是在小區(qū)里繞了幾圈，確認沒人跟蹤后，才悄悄走向地下車庫。剛走到車旁，一只手突然從背后捂住了他的嘴。

"別出聲。"沈墨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張明已經(jīng)背叛你了。"

溫亦掙扎著轉(zhuǎn)身，怒視沈墨："胡說八道！"

沈墨松開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微型監(jiān)聽器："這是在張明家沙發(fā)下找到的。他剛才給你的所有建議，都是在引導你走入陷阱。"

溫亦盯著那個監(jiān)聽器，感到一陣眩暈。張明是他最信任的搭檔，從警校開始就并肩作戰(zhàn)的兄弟……

"不可能，"他搖頭，"你有什么證據(jù)？"

沈墨拿出手機，播放了一段錄音。那是張明的聲音：「目標已經(jīng)上鉤，正在按計劃進行……對，他會去找趙隊……好的，沈先生。」

溫亦如遭雷擊。錄音中的"沈先生"顯然是指沈老爺子，而非沈墨。

"為什么告訴我這些？"溫亦聲音嘶啞。

沈墨的眼神復雜："因為我需要你活著。"他拉開車門，"上車吧，溫警官?，F(xiàn)在，我們真的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溫亦站在原地，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他不愿相信張明會背叛他，但證據(jù)擺在眼前。而眼前這個亦正亦邪的男人，竟成了他唯一的盟友？

最終，溫亦深吸一口氣，坐進了副駕駛。

"去哪里？"他問。

沈墨啟動車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去見一個能幫我們扳倒老爺子的人。"

車子駛出車庫，融入城市的車流中。溫亦望著窗外飛速后退的景色，感到自己正踏入一個更加危險的漩渦。而身邊這個男人，究竟是救贖還是更深的深淵，他已然分不清。

唯一確定的是，那顆在他心里生根發(fā)芽的種子，正在這混沌的黑暗中，悄然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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