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雪嶙第一次翻開那本皮質筆記本時，聞到一股苦杏仁與廣藿香混合的氣息。

凌晨四點零六分，且汀凇公寓的燈光將兩人的影子投在書柜玻璃上。裴雪嶙殘缺的右手小指斷面抵著筆記本扉頁——那里用娟秀的字體寫著「且棠的毒理實驗記錄：QT-7系列」，日期正好是松濤別苑火災前三天。

"根據(jù)刑事訴訟法第138條。"裴雪嶙用左手按住想要搶奪筆記本的且汀凇，"隱瞞涉案證據(jù)可處三年以下..."

且汀凇的膝蓋撞在茶幾角上。這個本該疼痛的動作卻讓他冷笑出聲，蒼白的臉上浮起不自然的紅暈。裴雪嶙注意到他右手無名指的老繭正在輕微抽搐——每次藥物代謝紊亂時就會出現(xiàn)這種癥狀。

"涉案證據(jù)？"且汀凇扯開襯衫第三顆紐扣，露出左肩的孔雀藍疤痕，"我姐姐記錄的是這個！"

筆記本第37頁貼著張燒傷病理切片照片，邊緣標注著「硫酸潑濺傷合并射頻灼傷」。裴雪嶙的殘肢突然刺痛——五年前火災現(xiàn)場提取的金屬殘片上，就帶著這種特殊灼痕。照片旁的化學方程式正在他眼前重組：C4H6O6 + CuSO4 → 3-氧代戊二酸銅，正是三唑侖合成過程中的關鍵催化劑。

"2014年9月23日。"裴雪嶙翻到筆記最后幾頁，"你姐姐提前預測了松濤別苑火災使用的助燃劑。"

且汀凇的呼吸頻率驟然加快。裴雪嶙看著監(jiān)護儀上的數(shù)字從72跳到113，而對方正無意識地用指甲摳抓左肩疤痕——那里滲出的淡藍色液體在紙頁上留下熒光痕跡。當裴雪嶙用紫外線燈照射時，那些痕跡組成了清晰的分子結構圖：與三唑侖相似卻多出一個苯環(huán)的陌生化合物。

"QT-7..."裴雪嶙的殘肢觸碰那個分子式，"這就是藍薄荷的核心成分？"

書房的石英鐘發(fā)出細微的咔噠聲。且汀凇突然安靜下來，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晨光透過紗簾照在他顫抖的睫毛上，在臉頰投下蛛網般的陰影。當他再次開口時，聲音輕得像醫(yī)用棉球擦過玻璃安瓿。

"姐姐發(fā)現(xiàn)有人用孕婦血清培養(yǎng)變異菌株。"他的指尖懸在分子式上方，"這種化合物...會讓胎兒..."

裴雪嶙的警官證從口袋滑落。內頁照片上的銀木槿發(fā)卡在晨光中泛著冷光——三個命案現(xiàn)場都出現(xiàn)了同款發(fā)卡，而每個死者都曾在涉案制藥廠的孕婦體檢名單上。當他彎腰去撿時，且汀凇突然撲上來搶奪筆記本，兩人重重摔在地板上。

"你早就知道！"且汀凇的牙齒磕在裴雪嶙鎖骨上，"那些孕婦..."

裴雪嶙用殘肢抵住對方胸口。這個姿勢讓他們能互相感知到劇烈的心跳——且汀凇的急促紊亂，裴雪嶙的沉重如擂鼓。當兩人的皮膚因廝打而摩擦發(fā)燙時，且汀凇左肩的植入裝置突然發(fā)出嗡鳴，將筆記本最后幾頁的隱藏內容投影到天花板：

【滄烽的線人報告：藍薄荷生產車間位于松濤別苑地下車庫

銷毀證據(jù)方案：92%硫酸+5%CuSO4催化劑 引爆點：9月23日20:17】

投影右下角有個模糊的簽名——「且棠，2014.9.21」，筆跡比前面任何記錄都要潦草，最后一道筆畫拖出長長的藍痕，像是筆尖突然被奪走。

"這不是實驗筆記。"裴雪嶙松開對且汀凇的鉗制，"是犯罪預警..."

且汀凇的瞳孔在晨光中擴散到極致。裴雪嶙看著他摸向白大褂口袋的動作——那里本該有地西泮，現(xiàn)在只剩自己偷偷替換的維生素片。當對方因戒斷反應開始顫抖時，裴雪嶙做了一個連自己都意外的動作：

他將殘肢的斷面貼上且汀凇左肩的疤痕，讓兩個不完整的部位完成某種詭異的契合。

"我需要你清醒著。"裴雪嶙的聲音比想象中沙啞，"一起看明白你姐姐用命換來的..."

玄關突然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兩人同時轉頭，看見且棠扶著孕肚站在門口，手中的銀木槿發(fā)卡正滴落藍色液體，在她腳邊積成一灘小小的熒光水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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