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久等了?!?/p>
等對方走到自己面前,看清來人后,蘇玉的呼吸停滯了。
林舟?這個名字在她唇邊呼之欲出,卻被理智硬生生壓住,她一定是太想找到答案,才會看誰都像林舟。
男人在她對面坐下,當他摘下口罩和帽子時,蘇玉的世界仿佛在瞬間靜止。
那張臉既熟悉又陌生——她曾在腦海中無數(shù)次勾勒林舟長大后的模樣,可當活生生的他就這樣站在面前時,蘇玉卻遲疑了,唯有那雙眼睛,清澈明亮如初,讓她確信無疑:這就是林舟。
“好久不見,小玉?!彼p聲說,聲音比記憶中低沉,卻依然帶著那種特殊的溫柔。
蘇玉的手指緊緊攥住咖啡杯,滾燙的液體灼燒著杯壁,她像是毫無察覺,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八年來的日思夜想,無數(shù)個夜晚的淚水,墓前的一次次傾訴……所有情緒堵在胸口,變成一團灼熱的硬塊。
“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绷种鄣恼Z氣依舊如記憶般和風細雨,總能撫平她心里所有的傷痛,有他在的地方就不需要害怕,但是這次不一樣,蘇玉只覺得這種聲音刺耳,像一把鈍刀,緩緩剝開結(jié)痂的血肉……
“你死了?!碧K玉終于擠出幾個字。
她曾無數(shù)次想象過重逢的場景,或許是在醫(yī)院的走廊里,他笑著對她說我回來了;或許是在某個黃昏的街頭,他像從前一樣拍拍她的肩膀,說好久不見。
可此刻,胸腔里翻涌的情緒卻并非喜悅,而是一股尖銳的怒意。
“你還活著?”她的聲音冷得像冰。
蘇玉猛地站起身,咖啡杯被撞翻,褐色的液體在桌面上蔓延,像極了八年前那個雨夜她破碎的心。
“你還活著?”她重復(fù)了一遍,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那墓地里埋的是誰?我這八年祭拜的是誰?!”
林舟的睫毛輕輕顫了顫,他伸手想拉住她,卻在半空中停住,最終只是無力地垂下。
“對不起……”他低聲說。
蘇玉幾乎要笑出聲,可眼眶卻先一步紅了,“什么理由能讓你假死八年?讓我像個傻子一樣每年都去的墓碑前痛哭流涕?讓我青春的結(jié)尾用生離死別做襯?誰又在乎我的……”她的聲音哽住,再也說不下去。
林舟的指尖微微發(fā)抖,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蘇玉——憤怒、痛苦、失望,像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剜進他的心臟,他寧愿她罵他、打他,甚至恨他,可偏偏她只是站在那里,眼淚無聲地往下掉,像是要把這八年的委屈全部流盡。
“小玉……”他艱難地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p>
“可你已經(jīng)傷害了?!碧K玉抬手狠狠擦掉眼淚,可新的淚水不爭氣地又涌了出來。
剛宣布死訊不久,林舟曾站在遠處看著她跪在他的墓碑前崩潰大哭,看著她一遍遍喊他的名字,看著她差點被雨水淹沒。
那一刻,他幾乎要沖出去抱住她,告訴她自己還活著,可他不能——他背負的東西太沉重,他不能把她也拖進深淵。
但他從來沒有如愿,深淵早就盯上了她。
“對不起……”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捧起蘇玉的臉,拇指為她抹去淚痕,眼神里帶著壓抑的痛楚。
蘇玉猛地偏頭躲開他的觸碰,眼淚卻因此甩落在他的手背上,滾燙得幾乎要灼傷皮膚。
“別碰我?!彼穆曇羲粏?,“道歉有什么用,你是啞巴嗎?你解釋?。 ?,蘇玉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一眼,從小到大總是如此,一旦自己生氣和委屈,他就變得不知所措,不管是誰的錯,他永遠都只會道歉,一味地容忍,滿足我的要求,不管有多無理,但現(xiàn)在她必須要知道林舟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深吸一口氣,作勢轉(zhuǎn)身要走,可手腕卻突然被拉住,林舟的掌心冰涼,卻握得很緊,像是怕她一走,就再也不會回來。
“我知道我欠你的,這輩子都還不清?!彼穆曇舻蛦?,帶著從未有過的顫抖,“可是小玉……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用剩下的所有時間,去彌補這八年?”
蘇玉沒有回頭,可她的腳步停下了。
“小玉,”他的聲音低沉而克制,“我知道我的離開給你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傷害,這八年來,我常常在想,當初的選擇到底是對是錯,有時候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慶幸是我一個人面對,但有時候看到你因為我傷心難過,我又非常的后悔,我后悔我只是自顧自的實現(xiàn)自己那所謂的‘英雄主義’,后悔從來沒有給你選擇權(quán),讓你被困在了一場騙局……”
他輕輕松開她的手腕,卻依然保持著讓蘇玉隨時可以抽身的距離。
“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但至少……給我一個機會,不是為我自己開脫,而是想讓你知道,這些年發(fā)生的一切,我不想再騙你……也不會再騙你……”
蘇玉就這樣平靜地看著他的眼睛。
她恨他嗎?當然恨,可恨的背后,是八年未曾熄滅的思念,她曾以為他死了,可如今他就站在她面前,活生生的,呼吸著的,指尖的溫度真實地傳遞到她的皮膚上。
她該原諒他嗎?她不知道。
可她知道的是——現(xiàn)在的處境已經(jīng)不允許她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