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樹被移栽那天,我蹲在空地上挖了整整三個小時。鐵鍬劃破掌心的瞬間,血腥味混著泥土氣息涌上來,恍惚間又回到高三那年——我從槐樹上摔下來,衿姩蹲在醫(yī)務(wù)室給麻雀纏繃帶,發(fā)頂?shù)暮Y(jié)輕輕顫動。
和挽江在一起的四年,我總在某個瞬間產(chǎn)生錯覺。她仰頭喝香檳時的脖頸線條,或是解題時咬著筆桿的模樣,都能讓我想起衿姩。直到她紅著眼問"你到底在看誰",我才驚覺自己困在回憶里,親手毀掉了兩段感情。
離婚協(xié)議書簽字那晚,我在書房翻出衿姩留下的鐵盒。褪色的糖果紙皺巴巴的,像極了我們破碎的青春。我開始瘋狂尋找關(guān)于她的蛛絲馬跡,在新聞?wù)掌锉嬲J她無名指上的戒指,在商業(yè)論壇上聽她條理清晰的發(fā)言,直到看到她依偎在判冬肩頭的畫面,心臟突然疼得喘不過氣。
校慶那天,隔著熙攘的人群,我看見衿姩牽著女兒的手。小女孩蹦蹦跳跳的樣子,和記憶里那個追著蝴蝶跑的少女重疊。當我彎腰撿起她掉落的熒光棒時,衿姩沖我笑了笑,那笑容不再帶著年少時的羞澀,而是沉淀出溫潤的光。
現(xiàn)在的我經(jīng)常去校史館。隔著玻璃,我能清晰看見那個鐵盒,和里面靜靜躺著的素圈戒指。月光漫進來時,糖果紙會泛起微弱的光澤,像極了那年槐樹下,衿姩眼睛里閃爍的星光。
實驗室的窗外種了棵小槐樹,我看著它抽枝長葉??蒲许椖坑龅狡款i時,我就盯著它發(fā)呆。有天助手問我為什么對槐樹情有獨鐘,我笑著搖頭。只有我知道,在記憶的裂縫里,那些遺憾與錯過,早已生根發(fā)芽,讓我學會了如何去愛,如何在失去后依然認真生活。
深夜加班時,我偶爾會想起挽江最后留給我的字條。她說:"我們都該去擁抱真正屬于自己的太陽。"此刻電腦屏幕的冷光里,新的科研數(shù)據(jù)正在跳動,而我的太陽,或許就是在不斷追尋中,終于與過去的自己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