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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妝

十四年一夏

火把的光在夜風(fēng)中搖晃,將人影投在青磚地上,扭曲如鬼魅。夏云初的手腕被攥得生疼,卻在這疼痛里忽然清醒——這不是夢。

侍郎夫人的指甲又往里掐了半分,聲音卻柔得像浸了蜜:“云姐兒昏睡一整日,偏老爺不許挪動(dòng),怕壞了機(jī)緣,可把為娘急壞了?!?/p>

夏云初的目光越過她肩頭。冬竹不知何時(shí)退到了人群最后,燈籠早已熄滅,那張低眉順目的臉隱在黑暗里,嘴角卻微妙地翹著。

“女兒不孝?!彼?,借著行禮的動(dòng)作掙脫鉗制。青石板的涼意透過單薄衣衫刺進(jìn)膝蓋,倒讓她想起件怪事——方才幻象里那枚染血的云子,此刻正靜靜躺在侍郎夫人腰間荷包里,露出一角幽藍(lán)。

侍郎夫人將她扯到懷里,不緊不慢地摩挲著她的背安撫道:“母親不是怪你,這棋子是夏氏祖?zhèn)鞯臋C(jī)緣,你如今機(jī)緣在身,以后好日子只怕長著著呢。”

她還欲說些什么,三更梆子突然敲響。

管家提著盞白燈籠小跑過來,在老爺耳邊低語幾句。夏侍郎猛地站起,茶盞掀翻在棋盤上,褐黃茶湯漫過縱橫十九道,將云子沖得七零八落。

“備轎!即刻入宮!”

夏云初被仆婦們裹挾著往回走時(shí),聽見夜風(fēng)送來的只言片語:“…三殿下…墜馬…太醫(yī)說…”

忙亂間,茶盞碎片劃破了一個(gè)仆童的手,又險(xiǎn)些打翻棋盒,血液濺到了云子上,又滲到棋盒里。

再無二話。

……

夏景深家中人口簡單,本家遠(yuǎn)在金陵,夏景深是這么多脈唯一一支進(jìn)了皇城的,正妻徐氏娘家是朝中徐右相次女,多年來孕有一子,剩下庶出的哥兒姐兒也不過四個(gè),夏云初便是其中最年長的那個(gè)。

“冬竹,夫人吩咐,今兒是進(jìn)宮的大日子,你們這些做下人的手腳利落些?!?/p>

“是,徐嬤嬤?;屎竽锬锴皟捍虬l(fā)月姑姑來送了幾套頭面,可是要用那套?”

“……”

影影綽綽的聲音從紗窗外傳來,聽不真切。屋內(nèi),夏云初盯著銅鏡里的自己,指尖無意識(shí)地摩挲著梳妝臺(tái)上的雕花木匣。

鏡中人眉眼清麗,卻總像隔著層薄霧般。她伸手撫過自己的臉頰——先前刻意被壓下的違和感翻涌著將思緒淹沒。

“云姐兒,這云子是祖宗傳下來的老物件了,得棋子者莫不都身負(fù)異能,我們夏家靠著這個(gè)堪堪在皇城腳下扎了根?!?/p>

“三皇子墜馬昏迷至今,民間又有沖喜一說,皇上愛子心切,擇選皇子妃的日子只怕就在這幾日?!?/p>

“……”

“姑娘,該梳妝了?!倍褫p手輕腳地推門進(jìn)來,手里捧著那套皇后賞賜的赤金點(diǎn)翠頭面。

夏云初沒有回頭,只是從鏡中注視著冬竹的動(dòng)作。這些丫鬟太安靜了,安靜得不像個(gè)活人,她想著,又忽覺喘不過氣來。

“冬竹,”她突然開口,“你來夏家多久了?”

丫鬟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頓,"回姑娘,奴婢八歲進(jìn)府,如今已伺候姑娘七年了。"

“姑娘今日想梳什么發(fā)式?”冬竹拿起梳子,語氣如常。

“簡單些就好?!毕脑瞥醮瓜卵劢蓿奥犝f三殿下昨日墜馬了?

“姑娘說笑了,”冬竹的聲音依然平穩(wěn),“三殿下昨日還在御書房與陛下對(duì)弈,怎會(huì)墜馬?”

梳齒劃過發(fā)絲的聲音在寂靜的室內(nèi)格外清晰。

“夫人說近幾日會(huì)帶著姑娘多多進(jìn)宮,夫人的意思是,咱家可以多一位皇子妃了。”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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