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落下的瞬間,林薇的瞳孔猛地收縮。不是因為疼,是因為眼前突然炸開一片金色的光。像極了那年在巴厘島看的日出,江辰從身后環(huán)著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發(fā)頂說:"薇薇,以后每年我們都來看海。"倉庫生銹的鐵門被風撞得哐當響,林薇的手機"啪嗒"掉在水洼里。耳機線還纏著綁匪沾血的刀刃,江辰不耐煩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鉆出來:"跟你說了別無理取鬧......"她想伸手夠那部正在黑屏的手機,喉嚨里卻涌出帶著鐵銹味的熱流。陽光從破損的天窗斜切進來,在滿地玻璃碴上碎成星星點點,比巴厘島的海面還要晃眼。
真冷啊。比倉庫里的寒風還冷的,是從心臟蔓延開的冰碴子。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很輕,像片被風吹起來的塑料袋,晃晃悠悠往上飄。身體重重砸在水泥地上時,林薇聽見自己喉骨碎裂的輕響。耳機線還在刀刃上震顫,江辰的聲音隔著電流更不耐煩了:"蘇晴都哭了,你到底要怎樣?"溫熱的血漫過她的睫毛,巴厘島的金光和倉庫的霉味攪在一起,她最后看見的,是綁匪沾血的褲腳邊那道熟悉的、蘇晴最喜歡的珍珠手鏈劃痕。
"死了?"疤臉男踢了踢她的腿,見沒反應,啐了口唾沫,"晦氣。"
黑夾克男人撿起地上的手機,屏幕還亮著。江辰還在那頭吼:"林薇你到底有完沒完!蘇晴都吐了你聽見沒有!"
疤臉男冷笑一聲,按下了掛斷鍵。"這小子真他媽絕情,自己女人都不管。"他掏出自己的手機,"喂?蘇小姐,搞定了。"
電話那頭傳來嬌滴滴的聲音:"真的嗎?她...她沒說什么吧?"疤臉男用靴底碾著地上的玻璃碴:"死前就哼唧兩聲,跟你似的哭哭啼啼。"他突然踹了踹林薇的手腕,"還攥著個破戒指盒,指定是想死前見那渣男最后一面呢。"黑夾克蹲下身掰開她蜷曲的手指,鉑金戒指在陽光里泛著冷光,內(nèi)側還刻著"辰薇"兩個字。手機突然在黑夾克手里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著"江辰"的名字。疤臉男搶過手機直接按了拒接,朝著話筒吼:"人都涼透了還打個屁!"電話那頭傳來玻璃杯碎裂的脆響,隨即是忙音。
"說了兩句胡話就斷氣了。"疤臉男瞥了眼地上的林薇,"你那未婚夫,真是個狠角色,女朋友被綁架還以為是她耍脾氣。"
"他不是故意的,"蘇晴的聲音帶著哭腔,"都是林薇不好,誰讓她老纏著江辰不放。陳哥,錢..."
"放心,五十萬一分不能少。"疤臉男掛了電話,把林薇的手機揣進自己兜里,"搜搜她身上有啥值錢的。"
黑夾克男人蹲下去翻林薇的口袋,摸出個錢包,里面只有三百多塊現(xiàn)金和幾張銀行卡。"切,窮鬼。"他嫌棄地把錢包扔到一邊,又去扯林薇脖子上的項鏈。
那是條銀質的小魚項鏈,江辰送的第一個生日禮物。鏈扣有點緊,他用力一扯,"咔嚓"一聲斷了。
就在這時,林薇一直攥著的右手突然動了動。
"嗯?"黑夾克男人嚇了一跳,后退一步。疤臉男也警覺起來,握緊了手里的匕首。那只手先是蜷了蜷手指,沾血的指甲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聲響。林薇的眼皮顫了顫,睫毛上的血珠簌簌滾落,喉嚨里發(fā)出破風箱似的嗬嗬聲。"詐尸?"疤臉男舉著匕首后退半步,靴跟撞翻了旁邊的鐵桶,哐啷啷滾出去老遠。黑夾克想起方才掛斷的電話,腿肚子一轉筋:"她...她剛才好像沒死透?"林薇的頭歪了歪,無神的眼睛看向自己被扯斷的項鏈,小魚吊墜正躺在玻璃碴里閃著光。她突然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嘴角溢出的血沫子沾在下巴上:"江辰...說過...魚離不開水啊..."
林薇的眼睛半睜著,視線模糊。她感覺有溫熱的液體從喉嚨里涌出來,帶著鐵銹味。右手好像還能動,是剛才掙扎時膠帶松了點。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摸到了牛仔褲后袋里的手機。
那是她偷偷藏起來的備用機,江辰不知道的。
手機屏幕亮起來,顯示錄音界面。剛才混亂中,不知怎么就碰到了錄音鍵。她看著屏幕上跳動的紅色圓點,忽然笑了。血沫從嘴角涌出來,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她想說話,可喉嚨里像堵了團棉花,只能發(fā)出嗬嗬的聲音。她把手機緊緊貼在耳邊,仿佛能聽到江辰的聲音。
"傻子...下輩子...別再遇見了..."
聲音輕得像嘆息,剛說完,她的手就垂了下去。手機"啪嗒"掉在地上,屏幕暗下去,只有錄音鍵還在固執(zhí)地亮著紅光。
疤臉男等了幾分鐘,見林薇沒再動,才松了口氣。"媽的,嚇老子一跳。"他踢了踢林薇的手,"死透了。把她拖到后面去,找個麻袋裝上。"
黑夾克男人不情愿地嘟囔著,找了個破舊的麻袋,把林薇裝了進去。"真沉。"他抱怨著,和疤臉男一起把麻袋拖到倉庫后面的角落里。麻袋拖過地面時,林薇散落的頭發(fā)被水泥地上的玻璃碴勾住,一縷黑發(fā)硬生生扯了下來。疤臉男嫌惡地回頭踢了踢麻袋:"磨蹭什么?趕緊扔那邊廢料堆里。"黑夾克哎喲著直起身,手腕被袋角撞得生疼:"知道了陳哥,這破倉庫蚊子快把人吃了。"兩人把麻袋往生銹的鐵皮桶后一推,廢料堆里的破紙箱被撞得嘩啦啦響。疤臉男掏出煙盒抖出根煙,打火機"咔嚓"打了三次才著:"先去取款機把錢取了,蘇晴那娘們別想賴賬。"黑夾克踩滅煙頭跟上,經(jīng)過倉庫鐵門時,他突然回頭瞥了眼那個鼓囊囊的麻袋——有血正從袋口滲出來,在地上拖出暗紅的痕跡。
"搞定。"疤臉男拍了拍手,"我們先撤,等拿到錢再說。"
兩人關了倉庫的門,開著那輛面包車離開了。倉庫里只剩下無盡的黑暗和冰冷,還有角落里那袋靜靜躺著的"垃圾"。
手機屏幕暗了又亮,是趙露打來的電話。響了很久,沒人接。趙露的電話在黑暗里執(zhí)拗地響著,第七聲時突然斷了。麻袋里的手指微微動了動,沾血的指甲刮過備用機光滑的邊緣。錄音鍵的紅光映著墻上的裂縫,像條正在游走的血色小蛇。倉庫外傳來汽車發(fā)動的聲音,輪胎碾過碎石子地"嘎吱"作響,震得屋頂?shù)幕覊m簌簌落下,掉進袋口滲出的血洼里,暈開細小的漣漪。
\*\*\*醫(yī)院急診室外,江辰煩躁地走來走去。蘇晴被送進搶救室已經(jīng)半小時了,還沒出來。
"都怪我,"他抓了抓頭發(fā),"要不是林薇鬧脾氣,小晴也不會...唉。"
旁邊的護士走過來,看他一臉焦急,安慰道:"先生,別擔心,你女朋友只是急性腸胃炎,沒什么大事。"
"謝謝。"江辰勉強笑了笑,心里卻更煩躁了。他掏出手機,想給林薇打個電話,又想起剛才的事,火氣噌地就上來了。
"太不像話了!"他忍不住低吼一聲,引來周圍人奇怪的目光。他趕緊低下頭,掏出煙盒想抽煙,又想起醫(yī)院不能抽煙,只好把煙塞回兜里。
這時,搶救室的門開了。醫(yī)生走出來,摘下口罩說:"病人沒什么大礙了,就是有點脫水,輸點液就好。"
江辰松了口氣,跟著護士來到病房。蘇晴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看見江辰進來,眼圈立刻紅了。
"江辰哥..."她吸了吸鼻子,眼淚掉了下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去試伴娘服,薇薇姐也不會生氣..."
"不關你的事。"江辰坐到床邊,替她擦了擦眼淚,"是林薇太不懂事了,都這么大了還耍小孩子脾氣。你別往心里去。"
"可是..."蘇晴咬著嘴唇,欲言又止,"薇薇姐會不會真的出事了?我剛才聽電話里好像有別人的聲音..."
"能出什么事?"江辰不以為意,"肯定是找她哪個朋友演戲去了,想嚇我是吧?幼稚!"
"可是..."蘇晴還想說什么,江辰卻打斷她:"行了,你剛輸完液,好好休息。我出去打個電話。"
他走到走廊盡頭,撥了林薇的電話。響了很久,還是沒人接。
"越來越不像話了!"江辰氣呼呼地掛了電話,決定不管她了。等她鬧夠了,自然會回來。
他回到病房,蘇晴已經(jīng)睡著了。江辰坐在床邊,看著她蒼白的小臉,心里一陣憐惜。小晴從小就跟著他,乖巧懂事,哪像林薇,整天疑神疑鬼,還愛鬧脾氣。
要不是當初爺爺定的娃娃親...江辰甩甩頭,不想這些了。婚期都定了,再說這些也沒用。
\*\*\*第二天早上,趙露頂著黑眼圈來到江辰公司。她打了一晚上林薇的電話,都沒人接。微信也不回,定位也關了。她越想越不對勁,只好來找江辰。
"江辰!你到底把薇薇怎么了?"趙露一把推開江辰辦公室的門,怒氣沖沖地問。
江辰嚇了一跳,皺著眉說:"你這是干什么?我還想問你呢,林薇是不是跟你趙露沖到辦公桌前拍得鍵盤直響:"我要知道還來找你?昨晚開始就聯(lián)系不上她!"江辰煩躁地把文件摔在桌上:"她又鬧什么花樣?昨天蘇晴急性腸胃炎進醫(yī)院,她倒好,電話里跟綁匪似的鬼叫!"
"綁匪?"趙露猛地揪住他胳膊,指甲掐進西裝面料,"你說什么?!"江辰甩開她手揉著胳膊:"我說她幼稚!故意找人聲嘶力竭演戲,現(xiàn)在裝失蹤給誰看?"
"演戲?"趙露突然笑出聲,眼淚卻砸在江辰手背上,"你今早看新聞了嗎?城西廢棄倉庫發(fā)現(xiàn)無名女尸,脖子上戴著..."她聲音發(fā)顫地從包里掏出手機,點開本地新聞推送。
江辰瞥見照片里法醫(yī)掀開白布露出的銀魚項鏈,血液瞬間沖上頭頂。他搶過手機放大圖片,鏈尾那個歪歪扭扭的"薇"字,是他當年用鋼筆尖親手刻的。"薇薇?"江辰的聲音像被凍住的玻璃碴子,抖得不成樣子。他枯樹枝似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亂戳,那個銀魚吊墜越放大越模糊,最后變成一團扭曲的白光。趙露看他臉白得跟紙人似的,心里那點憐憫瞬間燒沒了,手機"咚"地砸他胸口:"新聞說脖子上有刀傷,昨晚七點到九點沒的!"她反手揪住江辰的領帶往死里勒,領帶夾的棱角硌得他喉結直動,"那時候你在哪兒?陪著你的心肝寶貝蘇晴輸液是嗎?"江辰張著嘴發(fā)不出聲音,喉嚨里呼嚕嚕的,像漏風的風箱。手機"啪嘰"摔在地上,鋼化膜裂得跟蜘蛛網(wǎng)似的。他腿肚子一軟往后倒,辦公椅被撞得"刺啦——"尖叫著滑出去,那聲音鉆進耳朵里,跟倉庫里撕膠帶的動靜一模一樣。"倉庫...膠帶..."江辰突然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眼睛直勾勾盯著地上的手機。趙露被他這副樣子嚇了跳,手松了松領帶:"你嘟囔什么胡話!"他卻像沒聽見似的,突然瘋了似的撲到辦公桌前翻手機,手指抖得連密碼都輸不對。"備用機...她有備用機..."江辰牙齒打著顫,手機掉在鍵盤上,屏幕亮起時正好彈出來電顯示——是個陌生號碼,但歸屬地顯示就在城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