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號碼的來電在寂靜的辦公室里突兀地響著,屏幕亮得刺眼。江辰的手指還在顫抖,密碼輸了三次才解開鎖屏。他的目光死死盯著那個歸屬地——城西,倉庫所在的方向。
"接啊!"趙露在一旁低吼,聲音里帶著哭腔。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珠已經(jīng)滲了出來,但她感覺不到疼。
江辰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接聽鍵。電話那頭傳來的不是預想中的林薇的聲音,而是一陣嘈雜的電流聲,夾雜著類似風聲的呼嘯。
"喂?林薇?"江辰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薇薇是你嗎?"
沒有回應。只有電流聲滋滋地響著,像無數(shù)根細針在扎他的耳膜。
趙露忍不住搶過手機,對著話筒大喊:"薇薇!你說話??!我是趙露!"
就在這時,電流聲突然小了下去。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手機被誰撿了起來。然后,一個沙啞虛弱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了出來:
"江辰...是你嗎?"
江辰渾身一震,那聲音他化成灰都認得——是林薇!
"薇薇!你在哪兒?!"他一把搶回手機,緊緊貼在耳邊,"你怎么樣了?是不是受傷了?別怕,我馬上過去救你!"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只能聽到林薇艱難的呼吸聲,像破舊的風箱在拉動。
"救我?"林薇輕輕笑了一聲,那笑聲里帶著說不出的凄涼,"江辰...你還記得...巴厘島嗎?"
江辰的心猛地一揪。巴厘島,那是他們第一次旅行的地方。
"我記得...當然記得!"他急切地說,"你說那里的海是你見過最美的顏色..."
"是啊..."林薇的聲音輕得像一陣風,"你還說...魚離不開水...就像你離不開我..."
江辰的眼淚瞬間涌了上來。那些被他遺忘在角落的承諾,此刻像一把把尖刀,狠狠扎進他的心臟。
"薇薇,對不起...對不起..."他語無倫次地道歉,"是我不好,我不該誤會你,不該冷落你...你告訴我你在哪兒,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重新開始?"林薇又笑了,這次的笑聲里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太晚了...江辰...一切都太晚了..."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林薇似乎咳出了很多血。江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著手機的手指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陳哥...她好像還在打電話..."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突然響起,"要不要我去..."
"閉嘴!"另一個粗暴的聲音打斷了他,"不是說了等拿到錢再處理嗎?"
江辰的瞳孔猛地收縮。這兩個聲音...他在哪里聽過!
"是你!"他失聲叫道,"昨天電話里的人是你們!"
"喲,想起來了?"那個被稱為陳哥的男人冷笑一聲,"可惜啊,你開竅得太晚了。"
"你們對她做了什么?!"江辰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對著話筒咆哮,"我警告你們,要是她少了一根頭發(fā),我讓你們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陳哥嗤笑一聲,"恐怕你女朋友要先體驗了。實話告訴你吧,我們拿了錢,就得辦事..."
"不要!"江辰嘶吼著,"停手!你們要多少錢我都給!只要你們放了她!"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林薇凄厲的尖叫,緊接著是手機落地的聲音,然后,通話被切斷了。
"薇薇!薇薇!"江辰瘋狂地對著話筒大喊,但回應他的只有冰冷的忙音。
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坐在地上。趙露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最后一絲憐憫也消失殆盡。她蹲下身,一把揪住江辰的衣領,一字一句地說:
"現(xiàn)在你相信了嗎?林薇不是在演戲!她真的出事了!"
江辰抬起頭,雙眼布滿血絲,像一頭瀕臨崩潰的困獸:"報警...對,報警!"
他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抖得連撥號鍵都按不準。趙露一把奪過手機,迅速按下了110。
報完警后,兩人瘋了似的沖出辦公室,開車朝著城西廢棄倉庫的方向疾馳而去。江辰一路闖了無數(shù)個紅燈,發(fā)動機發(fā)出刺耳的轟鳴聲,像是在宣泄著他內(nèi)心的恐懼和悔恨。
"都怪我...都怪我..."江辰喃喃自語,雙手死死握著方向盤,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如果我昨天接電話時沒有不耐煩...如果我早點發(fā)現(xiàn)不對勁...如果..."
"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趙露紅著眼睛打斷他,"林薇要是有三長兩短,我絕不會放過你,還有那個蘇晴!"
提到蘇晴,江辰的心又是一陣刺痛。他想起昨天蘇晴在醫(yī)院楚楚可憐的樣子,想起她說林薇嫉妒她才玩失蹤...難道從一開始就是個圈套?
這個念頭讓他不寒而栗。
車子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顛簸著,離廢棄倉庫越來越近。遠遠地,江辰就看到倉庫門口圍了不少警車和救護車。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種不祥的預感在他心頭蔓延。
兩人跌跌撞撞地跑到倉庫門口,被警察攔住了。
"警察同志,里面是不是有個叫林薇的女孩?"江辰抓住一個警察的胳膊,急切地問。
警察皺了皺眉,剛要說話,倉庫里突然傳來一聲驚叫。江辰和趙露同時變了臉色,不顧一切地推開警察沖了進去。
倉庫里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十幾個警察正在勘察現(xiàn)場,閃光燈不停地閃爍,將這個陰暗的空間照得如同白晝。在倉庫的角落里,一個白色的布袋靜靜地躺在那里,袋口滲出暗紅色的血跡,在地上拖出一道觸目驚心的痕跡。
江辰的目光死死盯著那個布袋,腳步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他不敢上前,不敢去證實那個可怕的猜想。
趙露卻像是瘋了一樣沖了過去,被一個法醫(yī)攔住了。
"讓我看看她!讓我看看她!"趙露嘶吼著,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這位女士,請你冷靜一點!"法醫(yī)試圖安撫她,"我們正在..."
"她是我朋友!我必須確認是不是她!"趙露掙扎著,目光卻被布袋旁的一樣東西吸引住了——那是一條銀質的小魚項鏈,吊墜上刻著一個歪歪扭扭的"薇"字。
趙露的身體猛地僵住了,眼淚瞬間止住。她緩緩蹲下身,伸出顫抖的手,想要去觸碰那條項鏈,卻又在半空中停住了。
江辰也看到了那條項鏈。他踉踉蹌蹌地走過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當他看清吊墜上的字時,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般的哀鳴。
"不...不...這不是真的..."他喃喃自語,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就在這時,一個警察拿著一個證物袋走了過來,里面裝著一部已經(jīng)破碎的手機。
"隊長,在死者手里發(fā)現(xiàn)了這個。"警察說道,"還在錄音狀態(tài)。"
江辰的心猛地一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撲過去,死死盯著那個證物袋:"放出來...快放出來讓我聽聽!"
警察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隊長。隊長點了點頭,示意他播放錄音。
手機被連接到一個小型播放器上。很快,林薇虛弱而絕望的聲音從里面?zhèn)髁顺鰜?,混合著斷斷續(xù)續(xù)的呼吸聲和咳嗽聲。
"江辰...如果你能聽到這段話...我已經(jīng)不在了..."
聽到這句話,江辰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幾乎要停止跳動。他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他們說...是蘇晴讓他們來的...我本來不信...直到我看到她的珍珠手鏈...在綁匪的褲腳上..."
江辰猛地抬起頭,眼睛因為震驚和憤怒而變得通紅。蘇晴!竟然真的是她!
"我曾經(jīng)以為...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直到我看到你和她在一起的樣子...我才明白...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錄音里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夾雜著更多的咳嗽聲和血沫聲。
"江辰...我不恨你...真的...我只是...有點累了..."
"下輩子...如果有下輩子...我們...別再遇見了..."
最后幾個字輕得幾乎聽不見。錄音到此結束,只剩下一片死寂。
江辰愣在原地,仿佛失去了所有感知。林薇的聲音還在他的耳邊回響,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錘子,狠狠砸在他的心上。他想起了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想起了那些被他忽略的細節(jié),想起了她看他時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
悔恨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他猛地跪倒在地上,用頭狠狠地撞擊著冰冷的水泥地,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啊——?。?!"
凄厲的哀嚎聲在空曠的倉庫里回蕩,充滿了無盡的痛苦和絕望。趙露站在一旁,看著這個曾經(jīng)讓林薇愛到骨子里的男人,現(xiàn)在卻連一句完整的道歉都說不出來,嘴角勾起一抹凄涼的苦笑。
警察走上前,想要扶起江辰,卻被他一把推開。
"都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她..."江辰喃喃自語,雙眼空洞無神,像是丟了魂一樣。
就在這時,江辰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屏幕上跳動著兩個字:蘇晴。
江辰看到這個名字,眼中瞬間充滿了血絲。他猛地抓起手機,按下了接聽鍵。
"江辰哥,你在哪兒?。?蘇晴嬌滴滴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帶著一絲刻意的擔憂,"我找不到你,好害怕..."
聽到這虛偽的聲音,江辰感覺一股無名火直沖頭頂。他死死攥著手機,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蘇晴..."他一字一句地說,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在摩擦,"你等著我...我馬上回來..."
說完,他猛地掛斷了電話,眼中閃過一絲狠戾的光芒。
趙露看著他的樣子,心中一緊:"江辰,你要干什么?"
江辰?jīng)]有回答,只是緩緩站起身,一步步朝著倉庫外走去。他的背影在警燈的閃爍下顯得異常落寞,卻又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決絕。
他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了。
林薇,等著我。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失望了。
\[未完待續(xù)\]倉庫外的風帶著鐵銹味灌進車里,江辰發(fā)動引擎時,鑰匙在鎖孔里震得咯咯作響。警車紅藍交替的燈光在倒后鏡里縮小成兩個模糊的光點,直到被拐角徹底吞噬。趙露在后座蜷縮成一團,指甲深深掐進破舊的牛仔褲膝蓋處。
"我知道蘇晴住在哪。"江辰的聲音像凍住的冰棱,每個字都帶著棱角。儀表盤幽綠的光映著他繃緊的下頜線,方向盤被捏出指節(jié)泛白的深坑。
雨刷突然瘋了似的來回擺動,玻璃上很快蒙上一層水膜。雨點砸在引擎蓋上噼啪作響,雨刮器橡膠條刮過玻璃的聲音像某種鈍器在反復切割。趙露盯著前方扭曲的雨幕,突然想起林薇最怕打雷,每次打雷都會鉆進江辰懷里,像只受驚的幼獸。
"她不是說去醫(yī)院復查嗎?"趙露的聲音抖得厲害,尾音在車廂里打著旋兒消散。后視鏡里江辰的眼睛黑沉沉的,看不出情緒,只有握著擋桿的手猛地一推,齒輪咬合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醫(yī)院住院部三樓走廊飄著消毒水味,比記憶里濃三倍。江辰繞過推著輸液架的護士時,鞋跟在水磨石地面打滑,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307病房虛掩著門縫,里面?zhèn)鱽硖K晴刻意放軟的說話聲,混著低低的笑聲。
"王醫(yī)生真會開玩笑......"
江辰的手停在門把上,指腹感受到金屬的冰冷。趙露撞在他后背,帶著哭腔的呼吸噴在他頸窩里。他能聽見自己胸腔里血液奔流的聲音,像倉庫里那道被血染紅的拖痕,蜿蜒著爬上耳膜。
門被推開時氣壓驟降。蘇晴正歪在病床上削蘋果,粉色碎花睡衣領口松垮地堆在鎖骨處??吹浇降乃查g,她握著水果刀的手停在半空,蘋果皮斷成幾截落在白床單上,像條垂死的蛇。
"江辰哥?"蘇晴的眼睛倏地睜大,握著刀的手指無意識收緊,"你怎么來了......警察沒找你麻煩吧?"
江辰幾步跨到病床前,陰影徹底覆住蘇晴蒼白的臉。水果刀突然哐當落地,在地板上轉了兩圈停在趙露腳邊。她注意到蘇晴左手腕上空空蕩蕩,那條林薇提過的珍珠手鏈不見了。
"手鏈呢?"江辰的聲音貼著蘇晴的耳朵落下,溫熱的呼吸驚得她猛地瑟縮。消毒水味混著她發(fā)間甜膩的洗發(fā)水味,兩種氣味在江辰鼻腔里惡狠狠纏斗。
蘇晴的瞳孔猛地收縮,右手下意識捂住左手腕:"什么手鏈?我不懂你在說什么......"
"綁匪褲腳上的珍珠手鏈。"江辰抓起她的左手按在床頭欄桿上,骨頭撞擊金屬的悶響讓趙露膝蓋一軟,"薇薇錄下來了。"
空氣瞬間凝固。蘇晴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血色,嘴唇哆嗦著卻發(fā)不出聲音。窗外的雨突然變大,雨點密集地砸在玻璃上,像無數(shù)只手在拍打著求救。
江辰低頭盯著她顫抖的睫毛,突然笑了。那笑聲干澀得像砂紙摩擦,震得蘇晴的肩膀控制不住地發(fā)抖。
"她到最后都沒說恨你。"江辰的拇指摩挲著她腕骨內(nèi)側,那里還殘留著淺淡的紅痕,"可你連讓她活下去的機會都不給。"
蘇晴突然尖叫著推開江辰,赤腳踩在散落的蘋果塊上,腳底立刻滲出殷紅的血珠。她踉蹌著退到窗邊,身后是慘白的雨幕,臉上卻混合著驚恐和一種詭異的亢奮:
"是她自己活該!"尖銳的聲音刺穿雨幕,"她憑什么擁有一切?你以為她真的那么單純嗎?她早就發(fā)現(xiàn)你挪用公款了!"
江辰的動作猛地僵住。趙露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胃里翻江倒海。
"你說什么?"江辰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卻帶著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蘇晴突然神經(jīng)質般笑起來,血色從失血的嘴唇里滲出來:"她給你機會坦白......可惜啊,你眼里只有我裝出來的可憐樣......"
雷聲在此時轟然炸響。蘇晴的笑聲戛然而止,驚恐地瞪著江辰身后——病房門口不知何時站著兩個穿制服的警察,手里的手銬在燈管下泛著冷光。趙露這才發(fā)現(xiàn),江辰的手機一直亮著,通話界面顯示著"110"。
江辰慢慢轉過身,雨水順著他的發(fā)梢滴落在襯衫領口,暈開深色的水跡。他看著警察走向蘇晴時,目光掠過床頭柜上那束白色百合——是林薇最喜歡的花,此刻花瓣上還沾著晶瑩的水珠,像誰沒哭干的淚。
警笛聲由遠及近。趙露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滑坐到地,看著蘇晴被架走時扭曲的臉,突然想起三小時前倉庫里那條染血的小魚項鏈。江辰蹲下來用外套裹住她發(fā)抖的肩膀,掌心的溫度燙得像火。
"對不起。"他的聲音里第一次沒有血色,只有灰燼般的沉寂。窗外的雨還在下,沖刷著這座城市的罪惡,卻洗不掉刻在骨頭里的悔恨。
手機在此時震動起來,是未知號碼的短信。江辰翻開屏幕時,瞳孔驟然緊縮——那是林薇的手機號發(fā)來的,只有一張照片:蘇晴的珍珠手鏈被隨意地扔在倉庫角落,旁邊散落著幾張被撕碎的醫(yī)院繳費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