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月兔那雙被啃得坑坑洼洼、只剩下短短一截的耳朵尖，成了藏海心頭又甜又虛的烙印。連著好幾日，他看見王爺都繞著道走，生怕對方突然想起“鐵兔子崩牙”的詛咒，或是追究他膽大包天啃掉兩只耳朵的“罪行”。連花園里看到王爺遠遠的身影，他都像只受驚的小兔子，哧溜一下躲到假山后頭或是抱住粗壯的廊柱，只露出一雙烏溜溜、帶著點心虛的大眼睛偷偷張望。

張嬤嬤瞅著他那小模樣，又好笑又心疼，變著法兒哄他吃些清淡的?？刹睾？傆X得嘴里寡淡無味，像缺了點什么，連最愛的雞茸豆腐羹都只勉強扒拉兩口。他時不時會溜到花廳角落，眼巴巴地望著那座雖然“破相”卻依舊散發(fā)著清冽甜香的糖月兔，伸出小舌頭舔舔嘴唇，回味那冰涼甘美的滋味，卻再也不敢下嘴——王爺雖然沒提，可那“鐵的”兩個字，如同懸在頭頂?shù)睦麆?，讓他的小白牙隱隱發(fā)酸。

這天午后，藏海正百無聊賴地趴在書房的紫檀木大書案邊沿，下巴擱在光滑冰涼的木頭上，小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著王爺批閱奏章用的那方端溪紫玉硯的邊角。陽光透過窗欞，在硯臺深紫色的肌理上流淌，映出溫潤的光澤。他腦子里想的全是糖月兔耳朵那脆生生的口感和清甜，小肚子也跟著咕嚕嚕叫了兩聲。

“啪嗒?！?/p>

一塊小巧的、還帶著溫熱濕氣的素白絲帕，精準地蓋在了他撥弄硯臺的小手上。

藏海嚇了一跳，猛地抬頭。

永容王不知何時已處理完手頭的事，正站在書案后，垂眸看著他。玄色常服的衣袖垂落，露出一截骨節(jié)分明的手腕。他臉上沒什么表情，依舊是那副冷淡疏離的模樣，只是目光掃過藏海蔫蔫的小臉時，墨黑的眼底深處，似乎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類似于“麻煩精又鬧什么幺蛾子”的無奈。

“爪子閑不住？” 王爺?shù)穆曇舨桓撸瑤е鴳T有的冷冽質感，如同玉石相擊，“再撥，這硯臺也變不成糖塊?！?/p>

藏海像被燙到似的飛快縮回手，把那方價值連城的紫玉硯推得離自己遠了些，小腦袋也耷拉下去，悶悶地：“王爺，我餓……”

“剛用過午膳半個時辰?！?王爺毫不留情地戳破，指尖點了點書案上堆著的幾份奏報，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張嬤嬤說你午膳只吃了半碗羹?！?/p>

藏海的小臉皺成一團，聲音更委屈了，帶著點撒嬌的鼻音：“沒味道嘛……想吃點……甜的……” 他偷偷抬眼覷了覷王爺?shù)哪樕曇艏毴粑抿?，“一點點就好……”

永容王沒接他的話茬，只是那雙深潭般的眼睛，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審視什么。書房里一時靜默下來，只有更漏滴水的聲音清晰可聞。藏海的心也跟著那水滴聲，七上八下地懸著。

就在藏海以為又要挨一頓“拔牙”警告，準備把腦袋埋得更低時，王爺卻忽然收回了目光，轉身走向旁邊懸掛著外袍的木施，動作干脆利落地取下了那件玄色繡金螭紋的常服外袍。

“備車?！?他一邊展開外袍披上，一邊對著侍立在門口的侍衛(wèi)沉聲吩咐，語氣不容置疑。

藏海茫然地抬起頭，看著王爺系好衣帶，整理袖口。這是……要出門？

“跟上。” 永容王系好最后一顆盤扣，目光淡淡掃過還趴在書案邊一臉懵懂的小泥猴，“不是餓？不是想吃甜的？”

藏海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起來，像瞬間被點燃的兩盞小燈籠！他幾乎是從書案邊彈了起來，動作快得像一陣小旋風，幾步就躥到了王爺腿邊，仰著小臉，聲音里充滿了不敢置信的狂喜：“王爺要帶我出去吃點心？！”

永容王垂眸，看著那張瞬間由陰轉晴、寫滿期待的小臉，薄唇似乎極輕微地動了一下，吐出的字眼卻依舊帶著冰碴子：“帶你出去，是讓你開開眼，知道什么該吃，什么吃了——”他微微俯身，視線精準地落在藏海那口小白牙上，語氣陡然加重，帶著一種冷酷的警告，“會、爛、牙！”

最后三個字，如同兜頭一盆冰水。藏海剛燃起的興奮小火苗“噗”地矮了一截，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腮幫子。爛牙！又是爛牙！

“磨蹭什么？” 王爺已直起身，不再看他，徑直朝書房外走去，玄色的袍角在門檻處劃過一道冷硬的弧線。

藏海被那“爛牙”二字唬得小心肝顫了顫，可“出去吃點心”的誘惑實在太大！他看看王爺已經(jīng)跨出門檻的背影，又想想那些只在別人口中聽說過的、花花綠綠的點心，巨大的渴望瞬間壓倒了那點殘留的恐懼。

“等等我！王爺！” 他急急忙忙邁開小短腿追了上去，像只終于被放出籠子的小雀兒，剛才的蔫態(tài)一掃而空，只剩下一路小跑的雀躍腳步聲在廊下回蕩。

***

馬車在京城最繁華的朱雀大街上緩緩停下。這條街向來以南北雜貨、四方珍饈聞名，空氣中常年飄蕩著各種食物混合的誘人香氣。藏海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被侍衛(wèi)抱下馬車，小腳剛一沾地，就被撲面而來的、更加濃郁鮮活的甜香、油香、面香包圍了！他貪婪地吸了一大口氣，小肚子里的饞蟲被徹底喚醒，咕嚕嚕叫得更歡了。

永容王也下了車，他身姿挺拔，玄衣金紋，即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如同鶴立雞群，自帶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氣場。他并未立刻行動，只是目光如鷹隼般掃過街邊鱗次櫛比的鋪面招牌，最終定格在一家看起來頗有些年頭、門臉不大卻干凈整潔的點心鋪子上。黑底金漆的招牌上寫著三個樸拙的大字——李記酥。

鋪子里飄出的是一種純粹而霸道的、混合著豬油和面粉烘烤后的濃郁香氣。

“第一家。” 王爺言簡意賅，抬步便往那鋪子走去。藏海立刻像條小尾巴似的緊緊跟上，小手不自覺地就想去抓王爺?shù)呐劢?，伸到一半又想起王爺平日的?guī)矩，訕訕地縮了回來，只用亮晶晶的眼睛盯著那鋪子敞開的門。

鋪子里光線略暗，只有一位頭發(fā)花白、身形微胖的老掌柜坐在柜臺后面，手里拿著一把蒲扇，慢悠悠地扇著。見有客人來，尤其是為首那位氣度不凡、一看就非富即貴的玄衣公子，他也只是抬了抬眼皮，用蒲扇柄指了指柜面上擺著的幾樣點心——桃酥、杏仁酥、芝麻薄脆、豆沙小方糕。油紙包著，摞得整整齊齊。他嘴唇動了動，像是想招呼，最終卻只含糊地“唔”了一聲，算是表示“東西在這兒，自己看”。

藏?？刹还苓@些，他的眼睛早就黏在了那些點心上。尤其是那黃澄澄、表面裂開漂亮花紋的桃酥，還有那雪白小巧、透著豆沙深紅的方糕上。他踮著腳尖，努力把小腦袋往柜臺上湊，小鼻子用力吸著氣，喉嚨里發(fā)出小動物般的咕嚕聲。

永容王的目光在幾樣點心上掃過，最后落在那看起來最樸實的豆沙小方糕上。他也沒問價，只朝身后的侍衛(wèi)略一頷首。

侍衛(wèi)立刻上前，掏出一錠足有五兩的雪花銀，輕輕放在柜臺上。

老掌柜的眼睛終于睜大了些，看看銀子，又看看這位冷著臉的貴客，似乎想說什么，嘴唇囁嚅了幾下，最終還是只“唔”了一聲，用蒲扇推了推那包豆沙小方糕，示意拿走。

侍衛(wèi)拿起油紙包。永容王卻并未離開，他拿起一塊方糕，修長的手指拈著，遞到藏海面前。

藏海早就等不及了，小爪子立刻伸過去接住。那方糕還帶著微微的溫熱，觸手綿軟。他迫不及待地張嘴就咬了一大口！

松軟！綿密！帶著新鮮出爐的暖意！甜潤的紅豆沙餡兒瞬間在口中化開，豆香濃郁，甜度恰到好處！

“唔！好吃！” 藏海含混不清地叫著，小嘴塞得鼓鼓囊囊，幸福地瞇起了眼睛。他三口兩口就把那塊小方糕消滅干凈，意猶未盡地舔著手指上的豆沙屑，眼巴巴地看向侍衛(wèi)手里剩下的那包。

永容王看著他這副餓死鬼投胎的吃相，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并未再給藏海第二塊，只是自己也拿起一塊方糕，姿態(tài)優(yōu)雅地掰下一小塊，送入唇中，慢慢咀嚼。

片刻后，他放下手中只嘗了一口的方糕，目光轉向那位自始至終都沉默寡言、只用蒲扇扇風的老掌柜，薄唇微啟，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落在這略顯安靜的小鋪子里，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理所當然的毒舌：

“豆沙尚可，火候也穩(wěn)?！?他頓了頓，視線掃過老掌柜那張木訥的臉，語氣里帶上了一絲毫不掩飾的刻薄，“可惜了，老板惜字如金，是怕話多露餡，還是舌頭被點心糊住了？輸在話少?！?/p>

老掌柜扇蒲扇的手猛地頓住，渾濁的老眼瞪圓了，似乎完全沒料到這位貴客會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評語。他張了張嘴，臉色漲紅，似乎想辯解，可吭哧了半天，最終也只是“哼”了一聲，別過臉去，蒲扇扇得更用力了，呼呼生風。

藏海正努力踮腳想去夠侍衛(wèi)手里的油紙包，根本沒聽清王爺說了什么，只聽到“豆沙尚可”，立刻用力點頭附和：“可！可！太可了！王爺，再給我一塊吧！” 他扯著王爺?shù)男渥?，小臉上沾著點心渣，眼神像討食的小狗。

永容王嫌棄地拂開他的小臟手，沒理會他的哀求，轉身便朝外走?！白?，下一家?！?/p>

藏海戀戀不舍地回頭望了一眼那包豆沙糕，又看看王爺決絕的背影，只能一步三回頭地跟上，小嘴里還在回味那豆沙的甜香。

***

第二家鋪子就氣派多了。兩層小樓，朱漆大門，門楣上掛著“玲瓏閣”的金字招牌。門口站著兩個穿著干凈短打、笑容可掬的小伙計，一見永容王一行人衣著華貴、氣度不凡，立刻熱情地迎了上來。

“貴客里面請！咱們玲瓏閣新出爐的各式花糕、酥點、蜜餞果子，應有盡有，包您滿意！”

一進門，藏海就被震住了。寬敞明亮的大堂里，一排排玻璃罩子下，陳列著各式各樣、色彩繽紛、造型別致的點心！有做成牡丹花形的粉色酥點，花瓣層層疊疊，栩栩如生；有捏成小兔子、小松鼠模樣的糯米團子，憨態(tài)可掬；還有晶瑩剔透、能看到里面水果果肉的瓊脂凍……空氣里彌漫著各種花果蜜糖的甜香，比剛才李記酥那單純的油香面香要復雜誘人得多。

“哇！” 藏海掙脫了侍衛(wèi)的手，像只撒歡的小狗，一下子撲到了最近的玻璃柜前，整張小臉幾乎都要貼上去，烏溜溜的眼睛里映滿了那些五彩斑斕、巧奪天工的點心，嘴里發(fā)出無意識的驚嘆聲。

“小公子好眼光！” 一個穿著綢衫、留著兩撇小胡子的掌柜滿面堆笑地湊了過來，口若懸河地介紹起來，“這是咱們玲瓏閣的招牌‘百花爭艷’，用的是上等玫瑰露、荷花粉，花瓣薄如蟬翼，入口即化！這‘玉兔呈祥’是糯米皮裹著鮮奶餡兒，您看這眼睛，用的可是西域的黑芝麻！還有這‘水晶玲瓏果’，瓊脂凍里裹著嶺南的鮮荔枝肉，冰鎮(zhèn)過，清甜爽口，最適合這天氣了……” 他語速極快，唾沫橫飛，恨不得把每樣點心的用料、工藝、典故都講個遍。

藏海聽得暈頭轉向，只覺得每一樣都好看，每一樣都想吃！他指著那粉色的牡丹花酥，又指著那水晶玲瓏果，小嘴不停地嚷著：“要這個！還有那個！那個白的兔子也要！”

掌柜的眉開眼笑，連聲應著：“好嘞！小公子真是行家！這就給您包起來！這‘百花爭艷’配上一壺咱們特制的桂花蜜露，那滋味……”

“夠了?！?一個冷冽的聲音打斷了他滔滔不絕的推銷。

掌柜的一愣，這才注意到那位一直沉默站在小公子身后的玄衣公子。對方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卻銳利得讓他心頭一凜，后面的話頓時卡在了喉嚨里。

永容王根本沒看那掌柜，目光只淡淡掃過那些花團錦簇的點心，最后落在那盤被藏海指著的“水晶玲瓏果”上。他朝侍衛(wèi)示意了一下。

侍衛(wèi)上前，依舊是沉默地付錢，買下了藏海指的那幾樣。

藏海歡呼一聲，迫不及待地從侍衛(wèi)手里接過一個裝著“玉兔呈祥”糯米團的小碟子。那雪白的小兔子做得活靈活現(xiàn)，用兩顆小黑芝麻點著眼睛，可愛極了。他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只，生怕弄壞了，然后啊嗚一口，咬掉了兔子腦袋！

嗯？軟糯倒是軟糯，可里面的餡兒……是一種帶著點奶腥味的甜膩，口感也黏糊糊的，遠不如剛才那樸實的豆沙小方糕來得純粹滿足。藏海的小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永容王也拿起一塊被切開的“百花爭艷”牡丹酥。那粉色的花瓣薄得幾乎透明，造型確實精美。他嘗了一小口，眉頭立刻蹙得更緊，仿佛嘗到了什么難以忍受的東西。他放下只咬了一口的點心，拿起旁邊備著的素白絲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指尖沾到的細微糖粉和酥屑。動作優(yōu)雅，卻透著一種無聲的嫌棄。

他抬眸，目光掠過那盤被藏海咬掉腦袋的“玉兔”，又掃過旁邊喋喋不休、試圖再次推銷桂花蜜露的掌柜，薄唇勾起一個極淡、極冷的弧度，那刻薄的話語如同淬了冰的針，精準地扎向掌柜引以為傲的賣點：

“中看不中吃。”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掌柜的推銷詞，“花里胡哨，徒有其表。餡料黏膩，甜得發(fā)齁。” 他頓了頓，視線落在掌柜那張因尷尬和錯愕而僵住的笑臉上，補上致命一擊，“雕工尚可，不如把點心師傅送去戲班子，專做行頭道具，也算物盡其用。”

掌柜的臉“唰”地一下白了，笑容僵在臉上，嘴唇哆嗦著，一句辯解的話也說不出來。他引以為傲的精致點心，在這位爺口中竟成了只能看不能吃的擺設？還要把師傅送去戲班子？！

藏海正拿著半只沒了腦袋的“玉兔”糯米團，小嘴撇著，似乎也覺得味道不如想象的好。聽到王爺說“中看不中吃”，他深以為然地點了點小腦袋，把剩下的半只也塞進了嘴里，含糊地附和：“齁……是有點齁……” 完全沒在意掌柜那難看的臉色。

永容王不再看那面如土色的掌柜，轉身便走，玄色的袍角帶起一陣微涼的風。

“走，最后一家?！?/p>

藏海趕緊把嘴里黏糊糊的點心咽下去，抹了抹嘴，又像條小尾巴似的追了上去。雖然剛才的點心有點失望，但最后一家！王爺說有三家的！希望一定有好吃的！

***

最后一家鋪子位置鬧中取靜，門面并不張揚，只掛著一塊烏木小匾，上面是三個鐵畫銀鉤的字——“酥芳齋”。門口并無伙計招呼，只有淡淡的、混合著油脂和麥香的甜味飄散出來，不濃烈，卻異常勾人。

永容王似乎對此處頗為熟悉，徑直走了進去。鋪面不大，陳設也簡單雅致，只擺著幾樣點心和一壺清茶。柜臺后站著一位穿著素凈青布長衫的中年人，氣質沉靜，見客人進來，也只是微微頷首示意，目光在永容王身上多停留了一瞬，似乎認出了這位身份不凡的?？?，但也并未多言。

藏海吸了吸鼻子，這里的香味和前兩家都不同，更沉靜，更醇厚，帶著一種……扎實的感覺？他好奇地張望著，只見柜臺上的點心樣式不多，顏色也偏素凈，有烤得金黃油亮的蟹殼黃，有層層疊疊的千層酥，還有幾塊看起來平平無奇、表面撒著糖霜的白色方糕。

永容王的目光直接落在那白色方糕上。“芙蓉酥，三塊。”

青衫中年人點點頭，動作麻利地用油紙包好三塊雪白的芙蓉酥，又用細繩捆扎得整整齊齊，雙手遞了過來。侍衛(wèi)照例上前付錢。

這一次，藏海沒有立刻去搶。他眼巴巴地看著那油紙包，又看看王爺。這最后一家，看起來最不起眼，連掌柜的話都少得可憐，就說了兩個字“稍等”。會好吃嗎？

永容王接過油紙包，打開，拈起一塊芙蓉酥。這酥餅通體雪白，表面撒著細細的糖霜，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方方正正，樸實無華。

“張嘴。” 王爺?shù)穆曇粢琅f沒什么溫度，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藏海立刻乖乖地張開小嘴，像只等待投喂的雛鳥。

王爺將那塊芙蓉酥掰下一小塊，直接塞進了藏海嘴里。

“唔！”

藏海的小嘴被塞滿，下意識地咀嚼起來。

下一秒，他的眼睛倏地睜大了！

松！前所未有的松！那酥餅幾乎入口即化，牙齒輕輕一碰，便如同最細密的雪片般在口中散開，層層疊疊的酥皮瞬間釋放出濃郁的奶香和麥香！緊接著，一股霸道的、純粹的、如同蜜糖般濃郁卻不膩人的甜味洶涌而至！這甜，不同于玲瓏閣那種花果香的甜膩，也不同于李記酥豆沙的清甜，是一種更直接、更猛烈、更扎實的甜！仿佛把陽光和蜜糖都濃縮在了這小小的方寸之間！

太甜了！可是……甜得太過癮了！甜得他渾身每一個毛孔都舒展開了！藏海被這簡單粗暴的甜味沖擊得小身子都晃了晃，眼睛幸福地瞇成了一條縫，嘴里發(fā)出滿足的、小獸般的嗚咽聲，臉頰迅速鼓起，嚼得飛快，生怕這極致的甜味溜走一絲一毫。

永容王看著藏海那副被甜味徹底征服、靈魂出竅般的陶醉模樣，自己也拿起一塊完整的芙蓉酥，姿態(tài)依舊優(yōu)雅地咬了一口。細密的酥屑沾上了他形狀完美的薄唇。

他慢慢咀嚼著，感受著那濃郁到近乎霸道的甜味在口腔中彌漫、炸開。墨黑的眼底映著藏海那副沒出息的小饞貓樣，唇角似乎幾不可察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弧度極其細微，快得如同錯覺。

他咽下口中的酥餅，指尖拂去唇角的細屑，目光掃過柜臺后那位始終沉默、氣質沉靜的青衫掌柜，又仿佛穿透了墻壁，望向某個方向，最終落回藏海那鼓鼓囊囊、還在拼命咀嚼的小臉上。他薄唇微啟，那清冷的聲音在這安靜的酥芳齋里響起，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和毫不留情的刻薄，為今日這場“點心江湖”的巡游，劃下了一個極具個人風格的結論：

“御膳房的芙蓉酥……” 他頓了頓，似乎在回味那霸道的甜，“勝在糖多?！?/p>

他的目光掠過藏海，又仿佛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門外繁華的街市，補上后半句，帶著對前兩家鋪子毫不留情的貶低，和對眼前這樸實無華卻甜到極致的點心的最終認證：

“街邊鋪子……” 他唇角那絲若有似無的冷峭弧度加深了些許，“輸在老板話少。”

青衫掌柜依舊沉默，只是微微垂首，似乎默認了這直白到近乎粗暴的評語。

而藏海，正沉浸在芙蓉酥那鋪天蓋地的甜蜜風暴里，小腦袋點得像小雞啄米，腮幫子塞得滿滿的，含糊不清地大聲附和：“嗯嗯！糖多！好吃！勝了！勝了！” 至于誰話多話少？管他呢！甜，就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