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畫晴

周六清晨，陽光正好。林小雨站在音樂學院門口，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她今天特意穿了一條淡藍色的連衣裙，頭發(fā)披散在肩上，發(fā)尾微微卷曲。背包里裝著素描本和鉛筆，還有一瓶礦泉水——周陽發(fā)消息說會帶她去個特別的地方，她猜可能要待上一段時間。

"等很久了？"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林小雨轉(zhuǎn)身，看到周陽小跑過來。他今天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頭發(fā)有些亂，像是剛起床就匆匆趕來了。陽光下，他的笑容格外明亮。

"剛到。"林小雨微笑，"這是...？"

周陽指了指身后的建筑："音樂學院的演奏廳。我外公幫忙安排的。"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門卡，"今天這里沒人，我們可以隨便用。"

林小雨驚訝地睜大眼睛："真的可以嗎？"

"當然。"周陽自然地牽起她的手，"跟我來。"

他的手溫暖而干燥，輕輕包裹著她的手指。林小雨的心跳突然加速，臉頰發(fā)燙，卻舍不得掙脫。他們穿過安靜的走廊，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里回響。周陽在一扇雙開大門前停下，刷卡，推門——

林小雨倒吸一口氣。

呈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個圓形的演奏廳，陽光透過高處的彩繪玻璃窗灑落，在地板上投下五彩斑斕的光斑。正中央是一架黑色的三角鋼琴，光潔的表面反射著細碎的光芒，宛如一件藝術(shù)品。

"這是..."她輕聲問，生怕打破這里的寧靜。

"學院的寶貝，施坦威D274。"周陽的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平時只有教授和優(yōu)秀畢業(yè)生才能用。"

林小雨小心翼翼地跟著周陽走向鋼琴，生怕自己的腳步聲會驚擾這座圣殿的寧靜。周陽在琴凳前坐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來。"

林小雨在他身邊坐下，兩人肩膀輕輕相觸。周陽深吸一口氣，修長的手指懸在琴鍵上方片刻，然后落下——

《心墻》的旋律在空曠的演奏廳中響起，比林小雨在圖書館聽過的任何一次都要飽滿、深沉。每一個音符都仿佛有了生命，在空氣中跳躍、旋轉(zhuǎn)，穿過彩繪玻璃投下的光斑，直抵她的心底。

周陽彈得如此投入，時而閉眼，時而皺眉，完全沉浸在音樂中。林小雨悄悄拿出素描本，開始勾勒他此刻的樣子——沒有偽裝，沒有面具，只是一個用音樂表達內(nèi)心的少年。

曲子進行到中段，旋律突然變得明亮起來，像是穿過迷霧終于見到了陽光。周陽的手指在琴鍵上飛舞，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林小雨突然意識到，這首曲子講述的正是他們相識以來的故事——從孤獨防備到慢慢敞開心扉，從筑起高墻到找到彼此。

最后一個音符緩緩消散在空氣中，周陽的手指停在琴鍵上，久久沒有移開。演奏廳里安靜得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

"這是..."林小雨輕聲開口，卻又不知該說什么。

"給你的。"周陽轉(zhuǎn)過頭，直視她的眼睛，"《心墻》...現(xiàn)在它不再只是一堵墻了。"

陽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躍，映出細碎的金色光點。林小雨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在微微發(fā)抖，素描本上的鉛筆線條也變得模糊起來。

"小雨，"周陽的聲音很輕，卻很堅定，"我喜歡你。"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林小雨感到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耳邊嗡嗡作響。周陽的眼睛在陽光下呈現(xiàn)出清澈的琥珀色，里面盛滿了她從未見過的真誠與期待。

她低頭看向素描本，手指顫抖著在上面寫下兩個字：「我也是」。

周陽看到那行字跡，眼睛亮了起來。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輕捧起她的臉："可以嗎？"

林小雨點點頭，閉上眼睛。

他的唇輕輕貼上她的，溫暖而柔軟，帶著淡淡的薄荷香氣。陽光透過彩繪玻璃在他們身上灑下斑斕的色彩，仿佛為這一刻加冕。林小雨的素描本滑落在地，發(fā)出一聲輕響，但誰都沒有在意。

當他們終于分開時，林小雨的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周陽笑著用拇指擦去她眼角不知何時溢出的淚水："所以...我們現(xiàn)在是..."

"男女朋友。"林小雨小聲但堅定地補充完整，然后害羞地低下頭。

周陽的笑容更燦爛了。他彎腰撿起素描本，看到上面未完成的畫作——自己彈琴時的側(cè)臉，每一筆線條都充滿了溫柔與理解。

"畫得真好。"他輕聲說，"能送給我嗎？"

林小雨點點頭，看著周陽小心翼翼地把那一頁撕下來，折好放進胸前的口袋里。

"這樣它就離我的心最近了。"他拍拍口袋，笑得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

他們又在鋼琴前坐了一會兒，周陽教林小雨彈《心墻》最簡單的部分，雖然她只能磕磕絆絆地彈出幾個音符，但他卻聽得津津有味。

"總有一天你會彈整首的。"周陽信心十足地說。

林小雨搖搖頭笑了："那得等到下輩子。"

"那我就等到下輩子。"周陽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好肉麻。"

陽光漸漸西斜，他們不得不離開演奏廳。周陽牽著林小雨的手走出音樂學院，秋日的微風拂過兩人的發(fā)梢。

"餓了嗎？"周陽問，"我知道附近有家很好的甜品店。"

林小雨點點頭，突然想起什么："你媽媽...知道你今天來這里嗎？"

周陽的表情微微一滯："她知道我用演奏廳，但不知道是和誰一起。"他握緊林小雨的手，"不過沒關(guān)系，我會告訴她的。"

林小雨擔憂地看著他："她好像...不太喜歡我。"

"不是你的問題。"周陽嘆了口氣，"她只是...對過去有些事情放不下。"他轉(zhuǎn)向林小雨，認真地說，"但我不會讓那些影響我們。"

他們在甜品店分享了一塊芝士蛋糕和一杯草莓奶昔。周陽說起下個月的鋼琴比賽，林小雨則告訴他美術(shù)老師建議她參加明年的青年畫家展覽。

"你會來看我比賽嗎？"周陽問，眼睛亮亮的。

林小雨點點頭："當然。我會坐在第一排。"

"那我就不緊張了。"周陽笑著說，"只要看著你，我就能彈好。"

林小雨用叉子戳了戳蛋糕："你彈琴的時候從來不看觀眾。"

"這次我會看。"周陽認真地說，"就看你一個人。"

夕陽西下時，周陽送林小雨回家。公交車上，他們肩并肩坐著，手指悄悄勾在一起。林小雨靠在周陽肩上，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陽光和鋼琴木的味道。

"下周..."周陽猶豫了一下，"我想去看看你媽媽?？梢詥?？"

林小雨抬起頭："為什么？"

"不知道。"周陽望向窗外飛逝的景色，"就是覺得...應該去。也許她能告訴我們一些事情。"

林小雨想起母親看到周陽畫像時的反應，以及那張藏在病歷夾里的舊照片。她輕輕點頭："好。不過要等她狀態(tài)好的時候。"

他們在林小雨家附近的公交站道別。周陽輕輕抱了她一下，在她耳邊說："明天見，女朋友。"

這個新稱呼讓林小雨的耳根發(fā)燙。她看著周陽跳上返程的公交車，透過車窗向她揮手，直到車子消失在街角。

周日早晨，林小雨比平時起得早。她坐在書桌前，翻看著這段時間畫的周陽——彈琴的，打籃球的，在圖書館看書的，每一個瞬間都被她捕捉下來。最新的一頁是昨天在演奏廳，陽光下的那個吻。

手機震動起來，是周陽的消息：「早安，女朋友。今天想去哪？」

林小雨抱著手機在床上打了個滾，才回復道：「圖書館？你作業(yè)寫完了嗎？」

「沒寫。想你比較多?！?/p>

林小雨把臉埋進枕頭里，心跳快得不像話。周陽什么時候?qū)W會說這種話了？她紅著臉回復：「那更應該去圖書館了?！?/p>

「一小時后見。PS：穿那條藍裙子好嗎？很適合你?！?/p>

林小雨看了看掛在衣柜門上的淡藍色連衣裙，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她迅速洗漱完畢，換上裙子，還特意抹了一點唇膏。

母親不在家，整個公寓安靜得出奇。林小雨在廚房倒了杯牛奶，烤了兩片面包，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生活正在發(fā)生微妙的變化——以前周末她總是獨自一人，要么畫畫，要么去療養(yǎng)院看望母親。現(xiàn)在，她的世界里多了一個周陽。

圖書館里，他們像往常一樣坐在靠窗的位置，但今天的氣氛明顯不同。周陽時不時就會伸手碰碰她的頭發(fā)，或者捏捏她的手指，仿佛要確認這一切都是真實的。林小雨則總是忍不住偷看他，然后在他發(fā)現(xiàn)時迅速低頭假裝看書，卻藏不住嘴角的笑意。

"專心。"周陽用筆輕輕敲了敲她的筆記本，模仿她平時在琴房說的話。

林小雨吐了吐舌頭，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作業(yè)上。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桌面上，周陽的側(cè)臉在光線下顯得格外清晰。她悄悄在筆記本角落畫下他的輪廓——微微皺起的眉頭，專注時輕抿的嘴唇，還有那縷總是垂下來的劉海。

"又畫我？"周陽突然轉(zhuǎn)頭，捉到她的小動作。

林小雨慌忙用手遮住筆記本："沒有！"

周陽笑著湊近看："畫得真好。"他指指自己皺眉的樣子，"我有這么嚴肅嗎？"

"你做題的時候就是這樣。"林小雨小聲辯解，"像面對敵人一樣。"

周陽大笑起來，引得附近幾個學生不滿地看過來。他連忙壓低聲音："那是因為數(shù)學真的是我的敵人。"他合上課本，"休息一會兒？"

他們走到圖書館后面的小花園，坐在長椅上分享一包小熊軟糖。周陽說起昨晚回家后和母親的對話。

"我告訴她...我有喜歡的人了。"周陽看著遠處的樹，聲音有些飄忽。

林小雨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怎么說？"

"她說..."周陽模仿母親嚴肅的語氣，"'陽陽，你還小，不要重蹈覆轍。'"他轉(zhuǎn)向林小雨，眉頭微蹙，"我不明白什么叫'重蹈覆轍'。"

林小雨想起那張舊照片，以及母親反常的反應。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周陽："我在媽媽的東西里...發(fā)現(xiàn)了一張照片。是你爸爸和她...還有你媽媽，在舞臺上。"

周陽的眼睛瞪大了："什么時候的照片？"

"2003年8月。"林小雨輕聲說，"背面寫著'永遠記得那個夏夜'。"

周陽陷入沉思："那是我出生前兩年..."他突然抓住林小雨的手，"我們應該去問問我爸。他從來不瞞我事情。"

"但如果你媽媽..."

"我會處理好的。"周陽堅定地說，"不管過去發(fā)生了什么，都不應該影響現(xiàn)在。"

他的眼神如此堅定，讓林小雨不由自主地相信他。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在他們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周陽輕輕將她的頭按在自己肩上："別擔心。我們一起面對。"

周一回到學校，他們的關(guān)系立刻引起了同學們的注意。程瀚第一個湊過來，夸張地擠眉弄眼："我就知道！藝術(shù)節(jié)那天就看出來了！"

周陽笑著推了他一把："閉嘴吧你。"

陳雅茹遠遠地站在走廊另一端，眼神陰郁地看著他們。自從藝術(shù)節(jié)后，她變得沉默寡言，不再像以前那樣呼朋引伴。林小雨注意到她的目光，下意識地往周陽身邊靠了靠。

"別理她。"周陽捏捏她的手，"我們?nèi)デ俜俊?

音樂教室里，周陽開始教林小雨彈《小星星》的完整版。雖然她的手指還不夠靈活，但已經(jīng)能磕磕絆絆地彈完整個旋律了。

"進步真快。"周陽贊許地說，"說不定下個月就能彈《心墻》了。"

林小雨搖搖頭："不可能。"

"打賭？"周陽挑眉，"如果我贏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么事？"

"秘密。"周陽神秘地笑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林小雨假裝生氣地拍了他一下，卻忍不住跟著笑起來。陽光透過窗戶灑在鋼琴上，黑白琴鍵映出溫暖的光澤。周陽突然彈起《給小雨的歌》，林小雨則拿出素描本，繼續(xù)她永遠畫不完的周陽系列。

這一刻，音樂教室里只有鋼琴聲和鉛筆在紙上的沙沙聲，還有兩顆年輕的心跳聲，漸漸同步。

放學后，籃球隊有訓練，周陽作為主力必須參加。林小雨原本打算直接回家，卻被程瀚攔住了。

"來看訓練吧！"程瀚眨眨眼，"周陽打球可帥了。"

林小雨紅著臉搖搖頭："我還要去畫室..."

"就一會兒！"程瀚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往操場走，"他要是知道你來看他訓練，肯定高興瘋了。"

籃球場邊已經(jīng)圍了不少學生，大多是女生。林小雨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看著場上的周陽奔跑、跳躍、投籃。他的動作流暢有力，汗水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當周陽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她時，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沖她揮揮手。

"三分球！給林小雨看的！"程瀚在場邊起哄。

周陽瞪了他一眼，卻掩飾不住嘴角的笑意。他接過隊友傳來的球，站在三分線外，目光卻看向場邊的林小雨。出手，球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

刷！空心入網(wǎng)。

場邊爆發(fā)出一陣歡呼。周陽笑著看向林小雨，用口型說了句："為你。"

林小雨的臉紅得像晚霞，卻舍不得移開視線。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為什么那么多女生喜歡看籃球比賽——當你喜歡的人在場上閃閃發(fā)光時，那種驕傲和心跳加速的感覺，確實無可替代。

訓練結(jié)束后，周陽小跑過來，身上還帶著運動后的熱氣："沒想到你會來。"

"程瀚硬拉我來的。"林小雨遞給他毛巾和水。

周陽仰頭喝水，喉結(jié)上下滾動，汗水順著脖頸滑入衣領(lǐng)。林小雨不自覺地盯著看，直到周陽放下水瓶，壞笑著湊近："好看嗎？"

"什么？"林小雨慌忙移開視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周陽大笑，牽起她的手："走吧，女朋友。送你回家。"

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織在一起，分不清彼此。林小雨想，或許這就是青春的樣子——陽光、汗水、琴聲和畫紙，還有那個讓你心跳加速的人，牽著你走過校園的每一個角落。

而那道曾經(jīng)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心墻，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悄然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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