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湖水灌入鼻腔時,賀峻霖想起了七歲那天的實驗室。同樣的窒息感,同樣的黑暗,只是這次沒有導師拉著他的手逃亡。身體不斷下沉,耳中只剩下自己緩慢的心跳聲。
——"活下去。"
嚴浩翔的聲音在腦海中回蕩。賀峻霖猛地睜開眼睛,借著胸針發(fā)出的微光,看到水下一條閃爍的藍線——嚴浩翔事先布置的光纖引導繩。
他拼命向光纜游去,肺部的灼燒感越來越強烈。就在意識即將模糊的瞬間,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衣領(lǐng)。
破水而出的那一刻,賀峻霖劇烈咳嗽著,視線里最先清晰的是張醫(yī)生凝重的臉。他躺在一艘快艇上,四周是嚴氏醫(yī)療集團的救援人員。
"嚴...浩翔..."賀峻霖抓住醫(yī)生的手臂,聲音嘶啞。
張醫(yī)生搖了搖頭,遞過平板電腦。屏幕上顯示著水庫岸邊的實時監(jiān)控——嚴浩翔被五個保鏢按跪在地上,嚴父正用槍抵著他的太陽穴。嚴浩宇站在一旁,手里晃動著那管發(fā)光的針劑。
"那是...什么?"賀峻霖顫抖著問。
"林教授研發(fā)的最終成果。"張醫(yī)生聲音低沉,"能將Alpha信息素逆轉(zhuǎn)成致命毒素。"
畫面里,嚴父突然揪起嚴浩翔的頭發(fā),強迫他看向水面:"為了個Omega背叛家族?你父母當年也這么蠢!"
賀峻霖的血液凝固了。嚴父親口承認了謀殺。
"給他注射。"嚴父將槍交給嚴浩宇,"讓他也嘗嘗林教授當年的滋味。"
嚴浩宇卻猶豫了:"爸,這會不會太..."
"動手!"
監(jiān)控突然劇烈晃動,接著傳來嚴浩翔的怒吼:"賀峻霖,跑!永遠別回——"
畫面戛然而止。賀峻霖掙扎著爬起來,發(fā)現(xiàn)快艇正駛向水庫另一端。
"掉頭!"他抓住舵手的手臂,"回去救他!"
"嚴總命令——"
"我說掉頭!"賀峻霖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冷靜,"我有嚴浩翔的腺體樣本,能合成他的信息素。"
張醫(yī)生猛地抬頭:"你瘋了?那會要你的命!"
"不會。"賀峻霖解開濕透的外套,露出鎖骨下方一個小小的疤痕——與嚴浩翔的紋身位置一模一樣,"兩周前,我植入了他的信息素受體。"
所有人都愣住了。這個手術(shù)意味著賀峻霖的身體已經(jīng)準備好接受嚴浩翔的****************——以生命為代價的綁定。
"你...愛他?"張醫(yī)生輕聲問。
賀峻霖看向重歸平靜的水面,想起標本室里嚴浩翔說"這是我能給你的唯一干凈的東西"時的眼神。
"掉頭。"他再次說道,這次聲音很輕,卻無比堅定。
快艇調(diào)轉(zhuǎn)方向的瞬間,遠處岸邊突然傳來爆炸聲。火光沖天而起,將夜空染成血色。
"不!"賀峻霖的尖叫淹沒在引擎轟鳴中。
當他們靠近岸邊時,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jié)束。保鏢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嚴浩宇不知所蹤,而嚴父——胸口插著一支發(fā)光的針管,正痛苦地抽搐著。
賀峻霖跳下快艇,踉蹌著跑向爆炸中心。濃煙中,一個身影單膝跪地,手中的槍還冒著煙。
"嚴浩翔!"
Alpha緩緩抬頭,左眼被鮮血糊住,但右眼在看到賀峻霖的瞬間亮了起來:"你...沒走..."
賀峻霖跪在他面前,雙手顫抖著檢查傷勢。嚴浩翔的腹部有一個可怕的傷口,白蘭地信息素混著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
"為什么回來..."嚴浩翔的聲音越來越弱,"傻瓜..."
"因為我想起來了。"賀峻霖撕下襯衫按壓他的傷口,"全部。"
七歲那天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小賀峻霖跟著導師去實驗室送標本,意外撞見嚴父槍殺林教授夫婦?;靵y中,是年幼的嚴浩翔把他和導師推入逃生通道,自己卻被抓了回去。
"你救了我兩次。"賀峻霖的眼淚砸在Alpha臉上,"這次換我救你。"
嚴浩翔的手突然抓住他的衣領(lǐng),將他拉近:"聽著...浩宇逃了...他會..."
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賀峻霖這才發(fā)現(xiàn)嚴浩翔的瞳孔開始擴散——針劑還是注入了一部分。
"醫(yī)療艙!"張醫(yī)生大喊,"快!"
當救援人員抬起嚴浩翔時,他的手死死攥著賀峻霖的手指不肯松開。Alpha的嘴唇蠕動著,賀峻霖俯身去聽,卻只捕捉到幾個破碎的音節(jié):
"...標本...八月...開..."
醫(yī)療艙門關(guān)上的瞬間,賀峻霖癱軟在地。張醫(yī)生遞給他一個密封袋——里面是從嚴父身上找到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最后一條發(fā)出信息:【處理掉白玫瑰溫室】
"什么溫室?"賀峻霖茫然地問。
張醫(yī)生臉色驟變:"林教授的秘密實驗室!嚴總每周都去那里..."
賀峻霖突然想起嚴浩翔鎖骨下的紋身,和標本頁上"七月開花"的備注。他踉蹌著站起來:"帶我去!"
"但你的身體——"
"沒時間了!"賀峻霖扯開衣領(lǐng),露出那個信息素受體植入疤痕,"我能承受他的信息素,就能承受更多。"
二十分鐘后,車子停在一座隱蔽的溫室前。賀峻霖推門而入,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成千上萬株白玫瑰在月光下?lián)u曳,中央的實驗臺上擺滿了研究資料。
"這是..."
"林教授未完成的工作。"張醫(yī)生輕聲解釋,"嚴總一直在繼續(xù)研究。"
賀峻霖走向主控電腦,屏幕保護程序是一張老照片——七歲的嚴浩翔和七歲的賀峻霖在實驗室后院,手里舉著一株白玫瑰。照片下方寫著一行字:【命定之番:信息素基因匹配度98.7%】
"他早就知道..."賀峻霖的指尖輕觸屏幕。
張醫(yī)生點點頭:"嚴總第一眼就認出了你。這些年他一直在暗中保護你,包括促成你和嚴浩宇的婚姻——那是為了保護你遠離嚴父的視線。"
賀峻霖的世界天旋地轉(zhuǎn)。所以嚴浩翔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是誰,知道他們的關(guān)系,知道...
"電腦解鎖需要嚴總的生物識別。"張醫(yī)生打斷他的思緒,"現(xiàn)在怎么辦?"
賀峻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掌上——那里還殘留著嚴浩翔的血。他毫不猶豫地將手掌按在識別器上。
【DNA驗證通過】機械女聲響起,【歡迎回來,賀峻霖先生】
所有人都愣住了。賀峻霖顫抖著點開系統(tǒng)日志——二十年前,林教授就將他和嚴浩翔的DNA一起錄入系統(tǒng),備注是:【我的孩子們】
電腦自動彈出一份加密文件。賀峻霖輸入自己的生日,文件解鎖了——那是林教授留下的最后研究筆記:
【若實驗成功,白玫瑰信息素可治愈我兒的基因缺陷。關(guān)鍵催化劑是其命定之番的腺體提取物——小賀的腺體細胞。八月花期時,他們的信息素將...】
文字在此中斷。賀峻霖猛地抬頭看向溫室中央——那里有一株特殊的白玫瑰,花盆標簽上寫著:【八月27日開花實驗組】
今天正是八月27日。
"準備提取手術(shù)。"賀峻霖開始脫外套,"用我的腺體細胞。"
"你會死的!"張醫(yī)生抓住他的手臂,"未經(jīng)適配的腺體提取相當于自殺!"
賀峻霖平靜地看向那株白玫瑰:"不會。林教授設(shè)計好了這一切。"他指向筆記末尾的分子式,"看,這是雙生信息素結(jié)構(gòu)——我和嚴浩翔的基因早在二十年前就被編輯成互補配對了。"
手術(shù)進行了三小時。當賀峻霖的腺體細胞被注入那株白玫瑰時,整株植物突然發(fā)出柔和的藍光?;ò暌匀庋劭梢姷乃俣仁嬲?,散發(fā)出濃郁的白玫瑰與白蘭地混合香氣。
"奇跡..."張醫(yī)生喃喃道。
賀峻霖虛弱地躺在手術(shù)臺上,脖頸后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但當張醫(yī)生將提取物送入嚴浩翔的醫(yī)療艙時,他露出了微笑。
監(jiān)控屏幕上,嚴浩翔的生命體征開始穩(wěn)定。更驚人的是,兩人的腦電波逐漸同步——這是命定之番完成標記的征兆。
"他需要你。"張醫(yī)生遞來輪椅,"最后的步驟必須你們一起完成。"
賀峻霖被推到醫(yī)療艙前。透過玻璃,他看到嚴浩翔的身上插滿了管子,但臉色已經(jīng)不再慘白。當賀峻霖的手貼上玻璃時,Alpha的眼睛突然睜開了。
他們的視線隔著玻璃相遇,二十年的時光在這一刻坍縮成永恒。嚴浩翔的嘴唇動了動,賀峻霖不需要聽也知道他在說什么——
"我找到世界上最特別的白玫瑰了。"
醫(yī)療艙開啟的瞬間,兩人的信息素如潮水般交融。賀峻霖俯身抱住嚴浩翔,后頸的傷口碰到Alpha的嘴唇,完成了最后的標記儀式。
嚴浩翔的手指穿過賀峻霖的發(fā)絲,聲音虛弱卻堅定:"這次...不會再分開了。"
溫室突然劇烈震動。警報聲刺破夜空,張醫(yī)生沖進來大喊:"嚴浩宇帶人包圍了這里!"
賀峻霖握緊嚴浩翔的手,看向監(jiān)控屏幕——外面站著數(shù)十名武裝人員,為首的嚴浩宇舉著火把,臉上帶著瘋狂的笑容。
"哥!"他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來,"爸死了,現(xiàn)在該算我們的賬了!"
嚴浩翔掙扎著坐起來,將賀峻霖護在身后:"有逃生通道嗎?"
張醫(yī)生搖頭:"被炸毀了。"
火把的光亮越來越近。賀峻霖突然注意到電腦屏幕上跳出一條新消息:【標本室緊急協(xié)議啟動】。他猛地想起林教授照片背面的字——【白玫瑰會保護你】。
"溫室有防御系統(tǒng)!"賀峻霖撲向電腦,輸入七歲那天的日期。
整個溫室突然亮起刺目的藍光。嚴浩宇的慘叫聲傳來,接著是重物倒地的聲音。監(jiān)控畫面顯示,所有入侵者都痛苦地蜷縮在地,而白玫瑰的光芒越發(fā)強烈。
【茉莉信息素凈化完成】系統(tǒng)提示,【威脅解除】
賀峻霖癱軟在嚴浩翔懷里。Alpha的手輕撫過他后頸的傷口,聲音里滿是心疼:"疼嗎?"
"值得。"賀峻霖仰頭看他,"現(xiàn)在我們是真正的..."
話未說完,溫室的屋頂突然被直升機掀開。嚴浩翔本能地護住賀峻霖,卻見繩索降下數(shù)名特警——為首的是國家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局長。
"嚴浩翔先生?"局長敬了個禮,"感謝您提供的證據(jù),嚴氏集團涉嫌的非法人體實驗案終于可以結(jié)案了。"
賀峻霖困惑地看向懷中人。嚴浩翔虛弱地笑了笑:"我準備了二十年...等的就是今天。"
局長遞上一份文件:"根據(jù)您父母當年的遺囑,林氏所有研究成果將歸還給您和..."他看向賀峻霖,"這位命定之番。"
文件末尾附著林教授夫婦的遺照。照片里,年輕的科學家夫婦站在白玫瑰花叢中,懷里抱著七歲的嚴浩翔,而小賀峻霖和導師站在一旁,所有人都在微笑。
賀峻霖的眼淚終于落下。嚴浩翔用拇指拭去他的淚水,輕聲道:
"歡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