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新皓：青檸

一、云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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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云殿的白玉階上總落著一層不化的雪，左航的藍(lán)白道袍掃過地面時(shí)，會驚起細(xì)碎的冰晶。他站在殿外第三級臺階上，望著云層深處那抹晃動的紅影，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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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新皓從霞光里沖出來時(shí)帶起一陣熱風(fēng)，將左航肩頭的落雪吹得四散。"又在偷懶？"紅衣神祇笑著抬手，指尖精準(zhǔn)地戳中左航的眉心，"今日瑤池的并蒂蓮開了，不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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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航偏頭躲開他的手，耳尖卻泛出薄紅："剛巡完北溟，你呢？"他的目光落在蘇新皓沾著金輝的發(fā)梢，那是剛從日輪殿回來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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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些雜事。"蘇新皓彎腰拾起一片飄落的藍(lán)白袖角布料，不知何時(shí)被風(fēng)吹掉的，"你的衣袍該補(bǔ)了。"他指尖凝起紅光，將布料修補(bǔ)如初，遞過去時(shí)故意擦過左航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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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并肩走在云道上，藍(lán)白與赤紅的衣擺偶爾相觸，像極了南海潮汐里共生的冰與火。左航記得三百年前他們初遇時(shí)，蘇新皓也是這樣一身紅衣，在誅仙臺邊救下誤入禁地的自己，那時(shí)對方眼里的光比星辰還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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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月的諸神大會，你準(zhǔn)備..."左航的話被一陣急促的鐘聲打斷，那是只有神界遇襲時(shí)才會敲響的警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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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新皓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紅衣無風(fēng)自動："我去看看。"他轉(zhuǎn)身欲走，卻被左航拉住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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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藍(lán)白道袍的神祇聲音很輕，掌心的溫度卻透過衣料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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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新皓回頭笑了笑，那笑容里帶著慣有的張揚(yáng)："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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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染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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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神大會變成審判場的那天，天降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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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航站在殿柱后，看著高臺上被鎖鏈縛住的蘇新皓，紅衣被神力灼燒成焦黑的破布。張澤禹站在天帝座前，捧著一枚破碎的星辰石，聲音帶著哭腔："就是他！我親眼看見蘇新皓盜取星辰石，還打傷了守殿仙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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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下響起倒抽冷氣的聲音。星辰石是維系神界屏障的根基，盜取此物形同背叛。左航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jìn)掌心，他不信。蘇新皓昨天還在幫他修補(bǔ)法器，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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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蘇新皓抬起頭，原本亮如烈火的眼眸此刻覆著一層寒冰，他的目光掃過臺下，最終定格在左航身上，那眼神復(fù)雜得讓左航心口發(f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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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的聲音在大殿里回蕩："證據(jù)確鑿，蘇新皓，你還有何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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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鏈突然劇烈晃動，蘇新皓猛地掙動，赤紅神力爆發(fā)出驚人的熱浪："我說了我沒有！"他的目光死死盯著張澤禹，"是你陷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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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澤禹瑟縮了一下，躲到天帝身后："你...你血口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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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航看著蘇新皓脖頸上暴起的青筋，看著他眼底那絲正在蔓延的黑氣，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他想沖出去，想撕開那些誣陷的謊言，可神職在身，他只能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天帝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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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新皓勾結(jié)魔族，盜取星辰石，罪該萬死。念及往日功績，廢去神格，打入無間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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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鎖鏈拖著蘇新皓離開時(shí)，左航看見他最后看了自己一眼。那一眼里沒有恨，只有一種近乎絕望的失望。紅衣在冰冷的白玉地面上拖出長長的血痕，像一道永遠(yuǎn)無法愈合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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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航?jīng)_出大殿時(shí)，血雨已經(jīng)停了。他在誅仙臺邊找到那枚蘇新皓常戴的紅玉髓，上面沾著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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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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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間煉獄的瘴氣能腐蝕神魂，左航第一次闖進(jìn)去時(shí)，藍(lán)白道袍被魔氣撕出數(shù)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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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焦土深處找到蘇新皓時(shí)，對方正蜷縮在一塊黑石上。紅衣早已不見蹤影，額間黑蓮，根纏骨血，那是心魔滋生的跡象。聽見腳步聲，蘇新皓猛地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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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做什么？"他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周身散發(fā)的魔氣讓左航陣陣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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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航放下帶來的仙露，輕聲道："跟我走，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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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新皓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在空曠的煉獄里回蕩，帶著說不出的悲涼："相信？左航，你看看我現(xiàn)在的樣子。"他抬起手，黑色的魔氣在掌心盤旋，"他們都說我是叛徒，你憑什么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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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槭悄恪?左航往前走了一步，藍(lán)白身影在這片黑暗里格外顯眼，"三百年的情誼，我不信你會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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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新皓的眼神有了一絲動搖，但很快被更深的黑暗覆蓋："滾。"他猛地?fù)]手，魔氣帶著腥風(fēng)襲向左航，卻在觸及對方衣襟時(shí)驟然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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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航?jīng)]有躲，任由魔氣擦過臉頰："張澤禹的證詞有破綻，我會找到證據(j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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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蘇新皓轉(zhuǎn)過身，背對著他，"從他們用鎖鏈捆住我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塵埃落定了。"他的聲音低了下去，"你走吧，別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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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航站了很久，直到煉獄的罡風(fēng)吹得他站立不穩(wěn)，才轉(zhuǎn)身離開。他沒看見，在他轉(zhuǎn)身的瞬間，蘇新皓抬手按住心口，那里還殘留著對方掌心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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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百年，左航一邊尋找證據(jù)，一邊偷偷給無間煉獄送仙露。蘇新皓的魔氣越來越重，偶爾清醒時(shí)會隔著結(jié)界看他一眼，更多時(shí)候只是沉默地蜷縮在黑石上，任由心魔吞噬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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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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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左航正在整理從張澤禹府邸找到的星象圖，上面有被篡改過的痕跡。窗外突然降下金色詔書，天道威嚴(yán)的聲音在大殿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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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神蘇新皓即將沖破無間煉獄，禍亂三界。左航，著你即刻前往鎮(zhèn)壓，格殺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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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書落在案上，燙金的字跡刺痛了左航的眼。他踉蹌后退，撞到身后的書架，玉簡散落一地。格殺勿論……天道要他親手殺死蘇新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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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他捂住胸口，劇烈的疼痛讓他幾乎站立不住。三百年的相伴，百年的尋找證據(jù)，難道最后要以這樣的方式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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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shí)的鐘聲敲響時(shí)，天邊裂開一道縫隙，黑色魔氣如潮水般涌出。左航穿上戰(zhàn)甲，卻在系上佩劍時(shí)猶豫了。那把劍是蘇新皓親手為他鍛造的，劍柄上還刻著他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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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飛到南天門時(shí)，正看見蘇新皓站在云海之上。曾經(jīng)的紅衣神祇如今一身黑袍，魔氣繚繞，一雙眼睛甚是清明，在看到左航時(shí)閃過一絲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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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魔神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的質(zhì)感，卻奇異地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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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航握緊劍柄，指尖因?yàn)橛昧Χl(fā)白："跟我回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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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受死嗎？"蘇新皓笑了，黑色的魔氣在他周身翻涌，"左航，你看清楚，我已經(jīng)不是真神了。"他抬手，魔氣凝聚成一把長槍，直指左航，"來殺我啊，像天道命令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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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白戰(zhàn)甲的神祇沒有動，風(fēng)吹起他的披風(fēng)，露出里面熟悉的藍(lán)白道袍："我不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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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新皓的眼神猛地變得凌厲，長槍帶著破空之聲刺過來："那我便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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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尖在觸及左航心口前一寸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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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不舍

蘇新皓看著抵在自己咽喉的劍，又看看左航顫抖的手腕，突然笑出聲："為什么不刺下去？"他眸子經(jīng)挑，"是不敢，還是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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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航的劍尖偏了偏，劃破了他的黑袍，卻沒傷到皮肉："我知道你還在。"他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蘇新皓，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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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神的眼神劇烈波動起來，黑色魔氣忽明忽暗："別叫那個(gè)名字！"他猛地收回長槍，轉(zhuǎn)身攻向左航的側(cè)翼，那里是戰(zhàn)甲最薄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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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航側(cè)身避開，佩劍始終沒有指向蘇新皓的要害。他看見對方每一次攻擊都帶著猶豫，魔氣雖兇，卻總在最后一刻偏移方向。就像百年前在瑤池，蘇新皓教他劍法時(shí)，總會故意放慢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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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云端纏斗了三天三夜，神界的殘?jiān)珨啾陂g，藍(lán)白與漆黑的身影反復(fù)交錯(cuò)。左航的戰(zhàn)甲布滿裂痕，手臂被魔氣灼傷，深可見骨，卻始終不肯下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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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放水！"蘇新皓的長槍狠狠砸在左航腳邊，震得云層翻騰，"左航，你看不起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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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殺你。"左航擦掉嘴角的血跡，藍(lán)白道袍已經(jīng)被染成暗紅，"張澤禹的罪證我找到了，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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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蘇新皓突然暴怒，魔氣瞬間暴漲，"我不需要你的可憐！"他的長槍化作萬千魔影，鋪天蓋地地壓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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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航閉上眼睛，放棄了抵抗。他知道這一擊躲不開，也不想躲。佩劍從手中滑落，墜入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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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燼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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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槍刺穿胸膛的那一刻，出奇地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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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航睜開眼，看見蘇新皓驚愕的臉。黑蓮緩緩消失，恢復(fù)成最初的瓊魂。魔神的手在顫抖，槍尖上沾染的金色血液灼傷了他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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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為什么不躲？"蘇新皓的聲音恢復(fù)了些許往日的清澈，眼底涌出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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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航抬手，想撫摸他的臉頰，卻在中途垂落。藍(lán)白色的神力從傷口處溢出，像破碎的星辰："我...找到證據(jù)了..."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是張澤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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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新皓猛地抽出長槍，抱住正在消散的身體，黑色魔氣瘋狂地涌入左航體內(nèi)，卻被金色神力彈開。他終于看清了對方胸口的傷，那里正是心臟的位置，也是他親手鍛造的佩劍曾經(jīng)守護(h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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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魔神的聲音嘶啞，他想握住那些飄散的藍(lán)光，卻什么也抓不住。左航的身體正在變得透明，藍(lán)白色的神力像螢火蟲般飛向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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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絲神力離開時(shí)，左航的嘴唇動了動，似乎說了什么。蘇新皓湊過去，只聽見氣若游絲的兩個(g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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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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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光徹底消散的瞬間，蘇新皓眼中的黑色紋路驟然褪去。他抱著空蕩蕩的戰(zhàn)甲，突然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紅衣不知何時(shí)變回了原樣，卻被噴涌的金色血液染得斑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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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yuǎn)處傳來天兵的吶喊，張澤禹站在隊(duì)伍最前面，臉上帶著得意的笑。蘇新皓緩緩抬起頭，赤紅的眼眸里再無一絲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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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永恒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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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后，魔神蘇新皓平定了三界動亂，親手?jǐn)亓藦垵捎恚瑓s拒絕重回神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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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曾經(jīng)的誅仙臺邊建了座木屋，里面放著一件修補(bǔ)好的藍(lán)白道袍。每天清晨，他都會坐在崖邊，看著云海翻騰，直到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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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魔神時(shí)常會對著空氣說話，說些瑤池的并蒂蓮，說些北溟的極光，說些只有他和那位逝去的藍(lán)白神祇才懂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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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有流星劃過天際，蘇新皓會抬手接住墜落的星屑，像當(dāng)年修補(bǔ)那片袖角布料一樣，將它們凝聚成藍(lán)光。只是這一次，無論他注入多少神力，都再也拼不出那個(gè)清冷又溫柔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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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起時(shí)，紅衣獵獵作響，帶著三百年未散的血腥味。蘇新皓望著天邊那抹快要消失的藍(lán)，輕聲說："我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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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yīng)他的，只有空曠的風(fēng)聲，和永遠(yuǎn)不會再亮起的藍(lán)白光芒。

八、星屑

蘇新皓開始收集星屑的第十年，木屋的梁柱爬滿了藍(lán)色的菟絲花。這種只在極寒之地生長的植物，不知為何會纏繞在他親手搭建的木頭上，花瓣上總凝著一層不會融化的霜。

他坐在崖邊打磨星核，指尖的赤紅神力小心翼翼地包裹著那捧細(xì)碎的藍(lán)光。這些年他走遍三界，從北溟冰海到南荒火山，收集到的星屑足夠填滿整座瑤池，卻始終拼不成完整的魂靈。左航消散時(shí)散逸的不僅是神力，還有三百年凝結(jié)的神魂，那些碎片早已混入天地靈氣，像撒進(jìn)大海的鹽。

"今天找到一塊帶金邊的。"蘇新皓對著空蕩的石凳低語，將那塊泛著金光的星屑放進(jìn)玉盒，"像你當(dāng)年巡海時(shí)戴的護(hù)心鏡。"

石凳上突然落下一片花瓣，是菟絲花被風(fēng)吹斷的花莖。蘇新皓抬手接住，花瓣在掌心化作藍(lán)煙，隱約顯露出半張側(cè)臉——左航皺眉修補(bǔ)法器的模樣，睫毛上還沾著煉器時(shí)濺到的金砂。

他猛地攥緊掌心，藍(lán)煙卻從指縫溜走，只留下一點(diǎn)冰涼的觸感。這是這些年最清晰的一次顯影，蘇新皓盯著空蕩蕩的掌心，突然笑出聲來，笑著笑著就彎下腰，肩膀劇烈地顫抖。紅衣鋪在青石板上，像一攤凝固的血。

遠(yuǎn)處傳來仙鶴的唳鳴，是神界派來的說客。自從張澤禹伏誅，天帝就屢屢下詔請他回去，許他更高的神位，更盛的榮光。蘇新皓從未回應(yīng)，只是在來使靠近木屋百丈時(shí)，會放出一絲魔氣，將那些華貴的請柬燒成飛灰。

他不需要神位，他只要那個(gè)會在云道上跟他并肩而行的藍(lán)白身影。

九、霜雪滿途

左航的佩劍在云海里漂流了百年，被一個(gè)打魚的凡人撈起時(shí)，劍鞘上的藍(lán)漆已經(jīng)斑駁。凡人不懂這是神器，只當(dāng)是塊好看的廢鐵，掛在船頭當(dāng)鎮(zhèn)邪的物件。

蘇新皓找到它時(shí)，漁船正被卷入深海漩渦。他揮手平定風(fēng)浪，指尖觸到劍柄的瞬間，那把沉寂百年的劍突然發(fā)出嗡鳴，劍身浮現(xiàn)出熟悉的藍(lán)白流光——是左航當(dāng)年親手繪制的護(hù)陣符文。

"還認(rèn)得主嗎？"蘇新皓摩挲著劍身上刻著的"航"字，旁邊原本該刻著"皓"字的地方，只有一道淺淺的凹痕。三百年前他們約定好，等諸神大會后就一起重鑄佩劍，把名字刻在一起，終究是沒能如愿。

佩劍突然掙脫他的手，化作一道藍(lán)光沖向漩渦中心。蘇新皓追過去時(shí)，看見藍(lán)光在深海裂谷里盤旋，最終停在一塊嵌在巖壁上的玉佩前——那是左航當(dāng)年攥在手里的那塊，中心處還留著被魔力灼燒的痕跡

劍與玉佩相觸的瞬間，裂谷里涌起滔天巨浪，無數(shù)記憶碎片從光芒中涌出：誅仙臺邊初遇時(shí)的紅衣，瑤池并蒂蓮下相觸的指尖，無間煉獄里隔著結(jié)界的對視，還有最后那一刻，左航胸口涌出的金色血液濺在他臉上的溫度。

蘇新皓站在光芒中央，任由那些記憶像針一樣扎進(jìn)神魂。他終于看清了左航?jīng)]說完的話——那天在云殿，左航想問的是"你準(zhǔn)備在諸神大會上，跟我結(jié)契嗎？"

原來有些心意，早在百年前就已昭然，卻被命運(yùn)的洪流沖得支離破碎。

十、輪回

人間傳來消息時(shí)，蘇新皓正在修補(bǔ)那件藍(lán)白道袍。袖口的破洞已經(jīng)補(bǔ)到第三十二處，每一針都用了他的心頭血，卻還是留不住布料上逐漸消散的靈氣。

來報(bào)信的小妖遞上一片竹簡，上面畫著個(gè)穿藍(lán)布衫的書生，眉眼間竟有七分像左航。"青丘的帝姬說，這人是輪回池里新出的魂靈，帶著滄瀾神君的神識。"小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不敢抬頭看魔神的臉色。

蘇新皓捏著竹簡的手指微微顫抖，絕望的眼眸里第一次有了光亮。他沖出木屋時(shí)，帶起的風(fēng)將滿院菟絲花吹得漫天飛舞，像一場遲來的雪。

輪回池邊擠滿了圍觀的鬼怪，池中央的蓮花座上，果然坐著個(gè)藍(lán)衫書生。對方正低頭看書，陽光落在他發(fā)梢，泛出柔和的金芒，像極了當(dāng)年左航站在日輪殿外等他的模樣。

"左航？"蘇新皓的聲音干澀得厲害，他不敢靠近，怕這又是一場幻影。

書生抬起頭，眼里帶著茫然："先生認(rèn)識我？"他的聲音很輕，尾音帶著點(diǎn)人間江南的軟糯，跟記憶里清冷的神祇判若兩人，"我叫阿航，剛從論回池里出來。"

蘇新皓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住。眼前人沒有三百年的記憶，沒有神界的榮光，只是一個(gè)帶著殘缺神魂的凡人?？赡请p眼睛，在看向他時(shí)，分明有細(xì)碎的藍(lán)光在閃爍。

阿航注意到他紅衣上的血跡，皺了皺眉，從袖中掏出塊干凈的帕子遞過來："先生衣服臟了。"他的指尖無意中擦過蘇新皓的手背，帶來一陣熟悉的暖意。

蘇新皓猛地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我叫蘇新皓。"他一字一頓地說，眼底翻涌的紅與藍(lán)交織成海，"我會陪著你。"

十一、人間

阿航在江南小鎮(zhèn)開了家書鋪，蘇新皓就住在隔壁的茶館。

紅衣魔神收起了所有魔氣，學(xué)著凡人的樣子穿粗布衣衫，卻總在挑水時(shí)不小心捏碎水桶，劈柴時(shí)震塌半面墻。阿航每次都無奈地?fù)u頭，拿過工具自己動手，藍(lán)布衫的袖子挽起來，露出的胎記與左航一模一樣

"蘇兄以前是做什么的？"阿航坐在書鋪門口曬書，看蘇新皓笨拙地學(xué)著生火，火星濺到他手背上，竟連個(gè)印記都沒留下。

"以前..."蘇新皓的動作頓了頓，看向天邊的流云，"以前總跟人打架。"

阿航笑起來，眼角彎成好看的弧度："那蘇兄定是打贏了。"他從竹籃里拿出塊桂花糕遞過去，"嘗嘗？今早剛買的。"

蘇新皓接過糕點(diǎn)，指尖觸到對方的指腹，那瞬間又有記憶碎片涌上來——左航坐在瑤池邊，把沾著露水的蓮子塞給他，說"這個(gè)甜"。他突然低下頭，飛快地咬了口桂花糕，甜味在舌尖散開時(shí)，眼眶卻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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