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貴人聽著富察貴人的話,臉上的笑意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冰冷的疏離。
她攥緊手中的素色帕子,指尖泛白,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界限感:“姐姐這話可就錯了。妹妹不過是隨口提了句懷疑,既沒證據,也沒幫過什么,怎就成了幫你?姐姐萬不可再這么說,妹妹剛進宮,根基未穩(wěn),可不想因為這些事惹上麻煩?!?/p>
富察貴人看著她冷硬的樣子,忽然笑了,笑聲里滿是譏諷,像碎玻璃劃過冰面:“妹妹倒是通透,知道惹麻煩。也好,你既知道來日方長,那咱們就慢慢看?!?/p>
說完,她轉身就走,墨色的衣擺在寒風中劃出一道決絕的弧線,連一個回眸都沒有。
“小主!”四喜嚇得趕緊上前一步,將葉貴人護在身后,警惕地盯著富察貴人的背影,聲音里帶著幾分發(fā)顫,“這富察貴人最近越來越怪了,前幾日還在宮里散播您的閑話,說您是皇后的狗,奴婢怕她……”
“怕她什么?”葉貴人輕輕撥開四喜的手,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天氣,“她連自己孩子怎么沒的都查不明白,只會把火撒在安陵容身上,翻不出什么大浪。”
她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算計,“再說,她若是真敢對我動手,皇后第一個不饒她?;屎筮€需要我牽制年世蘭,怎會讓她壞了大事?”
四喜還是不安,攥著葉貴人的袖口小聲道:“可她剛才那話,像是在威脅您……”
“威脅?”葉貴人嗤笑一聲,抬手理了理鬢邊的銀簪,“她不過是想拉我下水,讓我?guī)退龑Ω栋擦耆荨N移簧袭?,她也沒轍。”話雖這么說,她心里卻悄悄記了一筆。
富察貴人的怨毒像顆定時炸彈,說不定哪天就會炸到自己身上,得想個辦法,讓這顆炸彈先炸向別人。
兩人沿著宮道往承乾宮走,寒風卷著雪粒打在臉上,帶著刺骨的涼意。
葉貴人忽然停下腳步,轉頭對四喜道:“你去趟景仁宮,悄悄告訴剪秋姑姑,就說富察貴人近日常去永和宮附近徘徊,像是在盯著安貴人?!?/p>
四喜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小主是想……讓皇后注意富察貴人?”
“不止?!比~貴人眼底閃過一絲冷光,“皇后最恨年世蘭的人得寵,若是知道富察貴人想對付安陵容,說不定會暗中推一把。到時候,不管是富察貴人還是安陵容出事,都與我無關?!?/p>
承乾宮的暖閣里,炭火燃得正旺,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雞湯香。
皇上坐在甄嬛床邊,正親手給她舀了一勺雞湯,語氣里滿是寵溺:“慢點喝,小心燙。溫太醫(yī)說這烏雞湯補氣血,對你和孩子都好?!?/p>
甄嬛接過湯碗,小口喝著,眼神卻有些渙散。
碗里的雞湯鮮美,可她心里卻像堵了塊冰,怎么也暖不熱。
沈眉莊剛走沒多久,她還沒從純元舊物的失落里緩過來,就聽見殿外傳來宮女的通報:“娘娘,葉貴人來了?!?/p>
皇上眼睛一亮,放下湯勺,語氣輕快:“快請她進來。”
葉貴人抱著白玉枕走進來,屈膝行禮時,特意放軟了聲音,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怯意:“給皇上請安,給莞嬪娘娘請安。嬪妾聽說娘娘有孕,一直沒來道喜,今日特意過來,望娘娘莫怪?!?/p>
“妹妹有心了,快坐?!闭鐙址畔聹耄Z氣平淡。
葉貴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趕在皇上在的時候來,分明是想刷存在感。
槿汐搬來錦凳,葉貴人坐下后,立刻讓四喜把白玉枕遞上前,語氣帶著幾分羞澀:“這白玉枕是皇上前幾日賞給嬪妾的,據說能安神助眠。嬪妾沒什么好東西,就借花獻佛,送給娘娘安胎用,希望娘娘能睡個好覺?!?/p>
皇上看著那白玉枕,又看了看葉貴人素凈的衣裝,心里忽然泛起一絲心疼。
葉貴人進宮時沒帶什么嫁妝,平日里除了他賞的東西,再沒別的物件,如今卻把這么貴重的玉枕送給甄嬛,倒顯得她懂事又委屈。
“你的心意到了就好?!被噬险Z氣軟了下來,眼神里滿是憐惜,“往后別這么委屈自己,想要什么,盡管跟朕說?!?/p>
甄嬛看著皇上的眼神,心里像被針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她強壓著情緒,扯出一抹笑:“妹妹的禮物很貼心,姐姐謝過了?!?/p>
葉貴人見目的達成,連忙起身告退:“嬪妾擾了皇上和娘娘用膳,這就告辭?!?/p>
“等等?!被噬贤蝗婚_口,站起身,“朕也吃好了,陪你一起回延禧宮?!?/p>
甄嬛手里的湯勺當啷一聲掉在碗里,雞湯濺出,打濕了她的袖口。
她抬起頭,看著皇上走向葉貴人的背影,眼底的光一點點暗下去。
原來,他對葉貴人的心疼,比對自己的在意,來得這么輕易。
“那……皇上慢走,臣妾就不送了?!闭鐙值穆曇魩е鴰追稚硢?,卻沒換來皇上的回頭。
暖閣的門被輕輕合上,隔絕了外面的暖意。
甄嬛看著桌上沒動幾口的雞湯,忽然覺得一陣惡心,她捂住嘴,強忍著才沒吐出來。
“娘娘!”槿汐連忙遞上帕子,語氣里滿是擔憂,“您要是不舒服,奴婢再去請溫太醫(yī)來看看?”
“不用?!闭鐙謸u了搖頭,靠在床頭,眼淚毫無預兆地流了下來,“槿汐,你說皇上是不是真的這么薄情?從前他對我好,我以為是真心,可現在才知道,他的好,太容易給別人了?!?/p>
槿汐蹲在床邊,輕輕拍著她的背,聲音里滿是心疼:“娘娘,您別這么想?;噬鲜翘熳樱髮m妃嬪眾多,他難免會分心。可他對您,終究是不一樣的……”
“——您看您剛懷孕就晉封您為莞妃,還讓您住承乾宮,這都是別人沒有的榮寵啊?!?/p>
“榮寵?”甄嬛苦笑一聲,伸手摸了摸小腹,“這些虛名,我從來都不在乎。我不過是想要個一心一意的人,哪怕只有一點點真心,怎么就這么難?”
槿汐看著她淚流滿面的樣子,心里也不好受。她想了想,語氣更溫和了些:“娘娘,您現在有了身孕,可不能哭,哭多了對孩子不好?!?/p>
“再說,葉貴人是皇后安排進宮的,皇上再喜歡她,也不會讓她越過您去。您是莞妃,腹中還有龍?zhí)?,這才是您在宮里的底氣啊?!?/p>
甄嬛漸漸止住眼淚,指尖輕輕劃過小腹,能感覺到一絲微弱的胎動。
她深吸一口氣,眼神里多了幾分堅定。
是啊,她還有孩子,這是她在宮里唯一的牽掛,也是唯一的依靠。
可就在這時,一個念頭突然涌上心頭,讓她渾身一僵。
她抬頭看向槿汐,聲音帶著幾分顫抖:“槿汐,你從前伺候過太妃,在宮里待的時間久……你可曾見過純元皇后?”
槿汐的身子瞬間僵住,眼神下意識地閃躲,手指捏著袖口,語氣有些語塞:“娘娘,純元皇后過世得早,奴婢……”
“你見過,對不對?”甄嬛打斷她,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眼睛死死盯著她,“你老實說,純元皇后長的樣子,和我有幾分相像?”
這句話像一塊巨石,砸在暖閣里,連炭火燃燒的聲音都仿佛消失了。
槿汐看著甄嬛期待又恐懼的眼神,心里像被揪著一樣疼,她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可能會徹底擊垮眼前這個剛有了點底氣的娘娘。
暖閣里靜得可怕,只有窗外的寒風偶爾吹過窗欞,發(fā)出嗚嗚的輕響。
“槿汐,你說,我和她……到底像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