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無期盯著醉漢看了半天,龍鱗在她掌心嗡嗡作響。這人身上有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邪氣,像是從地府最深處爬出來的老鬼。
"你誰啊?"她問,手已經(jīng)摸到了袖子里的符紙。
醉漢晃了晃酒葫蘆,仰頭灌了一口:"姓趙,趙半仙。"
"騙鬼呢。"她嗤笑,"哪有瞎子自稱半仙的?"
趙半仙扯出個難看的笑容:"我這眼不是瞎的,是看多了不該看的東西。"他伸手去夠龍鱗,"這玩意兒在你手里就是個死物,得找懂行的人。"
花無期沒動。龍鱗突然劇烈震動,那些金線順著她的手臂往上爬,像是要鉆進(jìn)骨頭里。她倒抽一口冷氣,感覺胸口像被火烤著。
"它想去找他。"趙半仙瞇起那只渾濁的眼睛,"龍鱗認(rèn)主,現(xiàn)在書知言魂魄不全,它急著補(bǔ)上缺口。"
"那又怎樣?"她攥緊龍鱗,指節(jié)發(fā)白。
"你帶著他跑,就是在害他。"趙半仙往地上啐了一口,"他的魂魄正在消散,每拖一刻就少一分。"
花無期咬住嘴唇。懷里的龍鱗越來越燙,幾乎要燒穿衣料。她低頭看著昏迷的書知言,他的手指已經(jīng)透明了一半。
"跟我來。"趙半仙轉(zhuǎn)身往巷子深處走,"我知道怎么叫醒死人。"
花無期猶豫了一下,跟了上去。身后傳來腳步聲,是賣燒餅的老板娘探出頭來張望。她沖對方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趙半仙帶她拐進(jìn)一條死胡同。墻上爬滿青苔,空氣里飄著霉味。他摸出把匕首,在左手掌心劃了一道。
血滴在地上,瞬間化成一道暗紅色的符咒。地面開始震動,青苔往下陷,露出一扇石門。
"進(jìn)去吧。"他推開石門,"記住,不管看到什么都別碰。"
花無期抱著書知言走進(jìn)去。里面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龍鱗發(fā)出微弱的光。趙半仙跟在后面,酒葫蘆里的液體發(fā)出詭異的熒光。
走了約莫半炷香時間,他們來到一間石室。墻上插著七盞油燈,中間擺著口青銅棺材。
"把他放進(jìn)去。"趙半仙說。
花無期瞪著他:"你是閻王派來的?"
"我要是閻王的人,現(xiàn)在早把你抓回去了。"趙半仙冷笑,"快點(diǎn),天快亮了。"
她遲疑片刻,還是把書知言放進(jìn)棺材。龍鱗突然飛起來,懸在棺材上方。金光暴漲,照亮了整個石室。
"準(zhǔn)備好了嗎?"趙半仙問。
"準(zhǔn)備什么?"她警覺地問。
趙半仙沒回答。他掏出一張符咒貼在棺蓋上,然后舉起酒葫蘆往棺材上澆。液體落地就燃起藍(lán)色火焰。
花無期剛要沖過去,被趙半仙一把拉?。?別亂動!"
火焰順著符咒蔓延,將整個棺材包裹。書知言的身體開始發(fā)光,像是被什么東西從內(nèi)往外點(diǎn)亮。他的睫毛顫動,嘴角勾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
"他在吸收龍鱗的力量。"趙半仙低聲說,"但這過程會很痛苦。"
話音未落,棺材猛地炸開。書知言坐起身,雙眼緊閉,臉上全是汗。他的皮膚下浮現(xiàn)出金色紋路,像活過來的河流。
"他怎么樣?"花無期急切地問。
"魂魄正在重組。"趙半仙盯著那些金線,"但還不夠..."
突然,書知言抓住花無期的手腕。他的手冰涼,卻用了很大的力氣。
"放開!"她掙扎。
"別動。"趙半仙按住她,"他在借你的命格續(xù)命。"
花無期低頭看兩人交握的手。自己的手腕上也出現(xiàn)了金線,正順著血管往胳膊上爬。她感覺到頭暈?zāi)垦?,像是有人在抽她的魂?/p>
"這樣下去你會死的。"趙半仙說。
"廢話!"她罵道,"那你倒是想個辦法?。?
趙半仙沉默片刻,從懷里摸出個瓷瓶:"喝這個,能分擔(dān)一半的痛。"
"你早就有?"她怒視他。
"現(xiàn)在不是喝了嗎。"他咧嘴一笑。
花無期仰頭灌下藥水,苦得差點(diǎn)吐出來。但立刻就感覺到身體輕松了些。那些金線不再往她身上爬,而是集中到書知言身上。
他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臉上的金線也慢慢隱去。最后,他睜開眼睛。
"你..."花無期愣住。
他的眼神陌生而冰冷,像是換了個人。龍鱗在他面前碎成齏粉,隨風(fēng)飄散。
"終于等到這一天了。"他開口,聲音沙啞。
花無期后退一步:"你是誰?"
"我是誰?"他輕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嗎?"
趙半仙突然擋在花無期前面:"小心,他的魂魄被人動過手腳。"
書知言站起身,活動了下手腳:"謝謝你們幫我重聚魂魄。"他抬手,一股陰風(fēng)刮起,"不過接下來的事,就不需要你們了。"
花無期抓住趙半仙的手:"怎么回事?"
"他的記憶被人篡改了。"趙半仙低聲道,"現(xiàn)在他只記得仇恨。"
書知言往前走了一步。周圍的溫度驟降,墻壁上結(jié)出霜花。他抬起手,一道黑氣射向兩人。
趙半仙揮出一張符咒,擋住了攻擊?;鸹ㄋ臑R,照亮了他臉上的傷疤。
"你到底是誰?"花無期大喊。
趙半仙沒回答。他掏出酒葫蘆往地上灑,畫出一個復(fù)雜的圖案。書知言突然停住,捂住頭發(fā)出痛苦的呻吟。
"他在掙扎。"趙半仙說,"快,趁現(xiàn)在!"
"做什么?"
"喚醒他的真靈!"
花無期愣住。下一秒,趙半仙抓住她的手按在書知言額頭上。三人的手掌相觸,她看見了一幅畫面——
地府深處,書知言跪在閻王殿前。他的生死簿被鎖鏈穿過,鮮血淋漓。閻王坐在高座上,手里拿著一片龍鱗。
"你背叛了地府。"閻王說。
"我沒有!"書知言嘶吼。
"那就證明給我看。"閻王把龍鱗扔給他,"用她的血來證明。"
畫面一閃,變成她昏迷的樣子。書知言站在她身邊,手里握著匕首。他的表情痛苦,卻還是割開了她的手腕。
"現(xiàn)在你可信了?"閻王的聲音響起。
花無期猛地收回手。書知言倒在地上,渾身抽搐。趙半仙的酒葫蘆掉在地上,液體潑灑而出。
"原來如此..."他喃喃道,"難怪他會被派去監(jiān)視你。"
花無期看著昏迷的書知言,喉嚨發(fā)緊。她想起之前那些可疑的細(xì)節(jié)——他總能在關(guān)鍵時刻找到線索,總能準(zhǔn)確猜到她的心思...
"所以你是誰?"她轉(zhuǎn)向趙半仙。
"我?"他撿起酒葫蘆,"就是個看熱鬧的。"
"少廢話!"她揪住他的衣領(lǐng),"剛才的畫面怎么回事?"
趙半仙抹了把臉,露出一道猙獰的傷疤:"我是上任生死簿。"
花無期松開手。她聽說過這件事——前任生死簿因泄露天機(jī)被廢,魂魄被打散。
"你怎么..."
"湊巧活下來的。"他打斷她,"現(xiàn)在重要的是他。"他指著書知言,"閻王在他魂魄里種了咒,讓他必須完成任務(wù)。"
花無期蹲下身,看著熟睡的書知言。他的臉上還帶著淚痕,像是夢到了什么。
"還有救嗎?"
"有。"趙半仙掏出個破舊的卷軸,"但這需要兩個人的血。"
"誰的?"
"相愛之人的血。"
花無期愣住。趙半仙把卷軸塞給她:"你自己決定吧。"
她看著卷軸,又看看書知言。月光從石縫照進(jìn)來,落在他蒼白的臉上。
"等等!"她突然想起什么,"你說相愛之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趙半仙已經(jīng)往門口走:"有些事,生死簿都知道。"
花無期低頭看著卷軸。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符咒,中央畫著兩顆相連的心。她咬破手指,在自己和書知言手上各畫了個符。
金光閃過,兩人的傷口連在一起。書知言睜開眼,目光清澈如初。
"你..."他聲音顫抖。
花無期笑了:"你欠我的酒還沒還呢。"
他伸出手,輕輕擦掉她眼角的淚:"這次我請。"
趙半仙在門口咳嗽:"我說兩位,要不要先逃命?"
外面?zhèn)鱽礴娐?,一聲比一聲急?/p>
\[未完待續(xù)\] | \[本章完\]鐘聲還在響,一聲緊過一聲?;o期抓起書知言的手,他的手心全是冷汗。
"走!"趙半仙沖到前面,酒葫蘆往地上一潑,藍(lán)光在地上蜿蜒成一道屏障。
書知言剛站起身,膝蓋一軟又跪下去。花無期托住他胳膊,聞到他身上有股腐爛的苦杏味。他脖頸后有道紅痕,像是被什么東西咬過。
"扶住我。"他咬著牙說,指甲掐進(jìn)她手腕。
趙半仙在石門上拍了一掌,整面墻開始震動。碎石往下掉,露出后面一條向上的臺階。外面?zhèn)鱽龛F鏈拖地的聲音,還有低低的嗚咽,像是風(fēng),又像是人在哭。
"你還能跑嗎?"花無期盯著他發(fā)青的嘴唇。
"能。"他撐著墻站起來,喉結(jié)動了動,"你聞到血味了嗎?"
確實(shí)有血腥氣,混著潮濕的霉味?;o期抓住他衣領(lǐng)往前拽,趙半仙已經(jīng)沖出去。臺階很窄,只能容一人通過。石壁上全是水珠,滴在后頸上像冰碴。
上面?zhèn)鱽泶蚨仿?。趙半仙的符咒炸開時,火光照亮了臺階拐角處的一具尸體。那是個穿灰袍的男人,臉朝下趴著,右手還攥著半截?cái)嗟丁?/p>
"別停!"趙半仙甩出一張符,封住了尸體的七竅。
書知言突然劇烈咳嗽,捂住嘴的手指縫里滲出血絲。他靠在石壁上,呼吸重得像拉風(fēng)箱。
"你中了閻王的噬魂咒。"花無期扯下袖子給他擦嘴,"剛才續(xù)魂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
"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他扯出個笑,眼角裂開一道紋路,滲出黑血。
趙半仙回頭看了眼:"再撐會兒,出口就在上面。"
最后幾級臺階是血色的,越往上越燙?;o期聞到自己頭發(fā)在燒焦的味道。出口是個破廟,供桌上擺著香爐,香灰積了半指厚。
"快!"趙半仙掀開角落里的草席,下面有個地窖。
書知言突然抓住花無期的手腕,力氣大得嚇人。他瞳孔變成了深黑色,像口枯井。
"他來了。"他的聲音變了調(diào),嘶啞難聽。
外面?zhèn)鱽砟_步聲。一下,兩下,像是穿著木屐?;o期看見窗欞縫隙里滲進(jìn)紅色的霧氣,聞著甜腥刺鼻。
"躲起來。"趙半仙把兩人推進(jìn)地窖,順手撒了把粉末。
地窖里堆滿稻草,有股發(fā)霉的陳年味。書知言靠在角落里,脖子上的紅痕已經(jīng)蔓延到耳后。他手指抽搐,指甲縫里鉆出黑色的東西。
"別睡!"花無期用力掐他虎口,"看著我!"
他眼皮顫動,嘴角扯了扯:"你還記得我們在茶樓..."
"記得。"她捂住他眼睛,"你點(diǎn)了壺茉莉花茶,結(jié)果嫌貴沒喝完。"
黑霧從他指縫往外冒,沾到她手上火辣辣地疼。上面?zhèn)鱽碇匚锫涞氐膼烅?,接著是瓦片碎裂的聲音?/p>
趙半仙突然掀開蓋板:"出來了!"
話音未落,一支竹箭釘進(jìn)他肩膀。他悶哼一聲,酒葫蘆摔在地上?;o期看見門外站著個戴儺面的人,手里握著把漆黑的弓。
"書呆子!"她推了推身邊的人。
書知言慢慢抬起頭,黑色的瞳孔閃過一絲金光。他伸手接住第二支箭,箭頭在他掌心化成灰。
"讓我來。"他站起來,聲音恢復(fù)了清冷,"該做個了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