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無期醒來時,第一反應(yīng)是想吐。
她翻了個身,發(fā)現(xiàn)枕邊全是碎磚渣。腦袋一抽一抽地疼,像是有人拿著錘子在她太陽穴上敲釘子。她撐起身子,看見書知言靠在墻角,生死簿攤在膝頭,金光黯淡得像快熄滅的火苗。
"你還活著?"她啞著嗓子問。
他抬頭看了她一眼,嘴角揚(yáng)起個勉強(qiáng)的笑:"你希望我死?"
她爬過去,在他身邊坐下。兩人肩膀挨著肩膀,卻像是隔著千山萬水。她盯著他手腕上的傷痕——那道從地府帶來的舊傷,現(xiàn)在和她的傷痕連成了一片。
"融合完成了?"她問。
"嗯。"他合上生死簿,"我們的命格綁在一起了。"
她嗤笑:"這下可真成了死對頭。"
他沒接話。風(fēng)從破窗灌進(jìn)來,卷起滿地塵土。遠(yuǎn)處的鐘聲還在響,一下比一下急。
"他們死了嗎?"她問。
"天機(jī)閣的人?"他搖頭,"只是被打散了魂魄,很快會重新聚形。"
她抓起地上半截斷磚把玩:"那我們跑什么?"
"跑不過天機(jī)鎖。"他說,"但至少能多活一會兒。"
她忽然笑了:"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眼神閃了一下:"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聰明了?"
"還不是被你逼的。"她把斷磚砸在地上,"說吧,又要干什么壞事?"
他沉默了很久,才說:"我想去閻王殿。"
她愣?。?你是瘋了還是傻了?"
"我知道怎么切斷天機(jī)鎖。"他說,"但需要地府的本源之力。"
她咬住嘴唇:"你是說......"
"對。"他點頭,"偷閻王的龍鱗。"
她瞪著他看了半天,突然笑出聲:"你果然瘋了。"
他嘴角也揚(yáng)起一點笑意:"你不是最喜歡看我發(fā)瘋的樣子嗎?"
她湊近他耳邊:"我是喜歡看你發(fā)瘋,但不想看你死。"
他伸手撥開她額前的碎發(fā):"不會死的。"
"你騙人。"她抓住他的手,"你眼睛在流血。"
他愣了一下,抬手抹過眼角,指尖沾著暗紅:"早就不疼了。"
外面?zhèn)鱽砟_步聲。這次是兩個人,踩著碎瓦片走來。
"又來了?"她低聲問。
他握緊生死簿:"這次是真的麻煩了。"
門吱呀一聲開了。月光照進(jìn)來,映出兩個熟悉的身影。
"孟婆?"花無期瞪大眼。
站在門口的女人穿著素色長裙,手里端著個青瓷碗。她身后跟著個小鬼,懷里抱著一疊白紙。
"你來干嘛?"花無期問。
孟婆走進(jìn)來,把青瓷碗放在地上:"喝了吧,能穩(wěn)住你們的魂魄。"
"你怎么知道我們在這?"
"我能感覺到。"孟婆看著她手腕上的傷痕,"你們做了不該做的事。"
書知言站起來:"您不生氣?"
"生氣有什么用?"孟婆嘆氣,"你們兩個小害蟲,從地府鬧到人間,現(xiàn)在倒好,把自己也搭進(jìn)去了。"
小鬼把白紙展開,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符咒。
"這是......"花無期問。
"替死符。"孟婆說,"能暫時擋住天機(jī)鎖的感應(yīng)。不過......"
"不過什么?"
"需要有人替你們死。"
屋子里頓時安靜下來。
"我來。"小鬼突然開口。
花無期搖頭:"不行!"
"為什么不行?"小鬼倔強(qiáng)地看著她,"當(dāng)年要不是您救我,我早就魂飛魄散了。"
孟婆轉(zhuǎn)身要走:"我去給你們爭取時間。"
"等等!"花無期叫住她,"您知道閻王的龍鱗在哪嗎?"
孟婆停住腳:"你要做什么?"
"切斷天機(jī)鎖。"
孟婆看了她很久,才說:"在閻王殿第三層的水晶棺里。但那里有十八層禁制......"
"我們能闖進(jìn)去。"書知言說。
"你們兩個瘋子。"孟婆搖頭,"我走了。記住,替死符只能維持一個時辰。"
她轉(zhuǎn)身消失在夜色里。
小鬼開始布置符咒。一張張白紙貼在墻上,地上,甚至房梁上??諝庵袕浡聪阄?。
"準(zhǔn)備好了。"小鬼說。
花無期看著他:"你真的要......"
"別婆婆媽媽的。"小鬼打斷她,"快走吧。"
書知言握住她的手:"走。"
金光從符咒中升起,將兩人包裹。
最后一刻,花無期回頭看了眼小鬼。少年站在月光下,臉上帶著笑。
金光暴漲的瞬間,她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那聲音越來越響,漸漸變成了馬蹄聲。
睜開眼時,他們已經(jīng)站在閻王殿外。
"你怎么知道這里是最近的入口?"她問。
"我看過生死簿。"他指著側(cè)面的小門,"那里有個暗道,直通三層。"
"你確定?"
"不確定。"他笑,"但總比從正門闖強(qiáng)。"
她剛要說話,突然抓住他的胳膊:"等等!"
一個巡邏的鬼差從墻角轉(zhuǎn)出來,手里提著燈籠。兩人屏住呼吸,看著鬼差慢慢走過。
等腳步聲遠(yuǎn)了,她松了口氣:"差點露餡。"
他們溜進(jìn)小門。里面黑漆漆的,只有墻上掛著幾盞長明燈。
"小心腳下。"他低聲提醒。
她點點頭,跟著他往前走。石階一級級往下,空氣越來越冷。
走到盡頭時,她看見一扇青銅門。
"到了。"他說。
她伸手推門,卻發(fā)現(xiàn)手指穿過了門板。
"是結(jié)界。"他皺眉,"得用陽壽換路。"
"我的。"她直接說。
"不行。"他抓住她的手,"我的陽壽多。"
"你瘋了?"她瞪他,"你現(xiàn)在消耗太多靈力,再折壽......"
"聽話。"他打斷她,"讓我做一次英雄。"
她咬住嘴唇:"你不準(zhǔn)死。"
他笑著點頭:"好。"
手掌貼上門板,金光乍現(xiàn)。
門緩緩打開,陰冷的風(fēng)吹出來。
"走吧。"他虛弱地說。
她扶住他:"你撐得住嗎?"
"快死了。"他開玩笑,"但還能陪你走完這段路。"
他們走進(jìn)大廳。水晶棺懸在半空,周圍漂浮著十八個符咒。
"要同時打破符咒才行。"他說。
"我來引開注意力。"她說,"你趁機(jī)取龍鱗。"
"不行。"他搖頭,"太危險。"
"你現(xiàn)在的命格太弱。"她瞪他,"別廢話,聽我的。"
他嘆氣:"好吧。"
她摸出一塊碎鏡片,對著符咒晃了晃。鏡光反射在符咒上,引起一陣波動。
符咒開始躁動,像受驚的蜂群。
"快!"她喊。
他沖向水晶棺。就在手指觸到棺蓋的瞬間,一道黑影突然出現(xiàn)。
"你們膽子不小啊。"黑影冷笑,"敢來偷閻王的龍鱗。"
花無期看清來人,心里一沉:"牛頭?"
牛頭手持鋼叉,面如鍋底:"你們這兩個害蟲,終于落到我手里了。"
"讓開!"她吼。
"不讓。"牛頭獰笑,"正好拿你們的魂魄祭我的鋼叉。"
書知言已經(jīng)和符咒纏斗在一起。每打破一個符咒,水晶棺就震動一下。
"快撐不住了......"他喘息。
花無期和牛頭打得難分難舍。鋼叉擦過她肩膀,火辣辣地疼。
"你這個廢物!"她罵,"就知道欺負(fù)新人!"
牛頭怒吼,攻勢更猛。
突然,一聲巨響。水晶棺的符咒全破了。
"拿到了!"書知言大喊。
牛頭分神的瞬間,花無期一腳踢開鋼叉,撲過去抓住書知言的手:"走!"
金光再次暴漲,將兩人吞沒。
等睜開眼,已經(jīng)回到人間。遠(yuǎn)處的鐘聲消失了。
"成功了?"她問。
他攤開手,掌心躺著一片龍鱗。金光流轉(zhuǎn),美得不像話。
"應(yīng)該吧。"他笑著說。
她忽然發(fā)現(xiàn)不對:"你的手......"
他的手指正在透明化。
"沒事。"他握住她的手,"命格融合得太深,龍鱗的力量反而在消解我們......"
"閉嘴!"她吼,"不許這么說!"
他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謝謝你,陪我瘋這一場。"
"你才是......"她聲音哽咽。
金光突然暴漲。兩人同時消失。
\[未完待續(xù)\] | \[本章完\]花無期跪倒在地,指尖抓著空氣。剛才還握在掌心的手,現(xiàn)在只剩下一縷金光。
她抬頭看著消失的地方,喉嚨發(fā)緊。龍鱗在地上滾了一圈,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風(fēng)從殿外吹進(jìn)來,卷起紙錢。遠(yuǎn)處傳來模糊的鐘聲,像是從地底傳來的哀鳴。
她抓起龍鱗塞進(jìn)懷里,站起身時膝蓋發(fā)出咔噠的響動。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長,地上躺著兩個空酒壇,是昨天喝完的。
走到街角時,她聽見有人在哭。是個小女孩,坐在門檻上抹眼淚?;o期停下腳步,看見女孩手里攥著半塊糖。
"姐姐..."女孩抽抽搭搭地抬頭,"我的糖化了..."
花無期蹲下身,從衣兜里摸出顆薄荷糖。這是書知言總帶著的,說是能提神?,F(xiàn)在糖紙上還留著他的牙印。
女孩接過糖,破涕為笑。嘴角的淚痕還沒干,在月光下閃著光。
花無期繼續(xù)往前走。路過燒餅攤時,老板娘正在收拾攤子。油燈晃了晃,映出墻上掛著的銅鏡。
鏡子里的人讓她愣住。手腕上的傷痕變成了金色紋路,在皮膚下游走。她抬起手,那些紋路跟著顫動。
拐進(jìn)小巷時,她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仡^只看見晃動的樹影。
懷里的龍鱗突然發(fā)燙,貼著胸口的位置像被火烤著。她解開衣襟,龍鱗自己飛了出來,懸在空中。
金光流轉(zhuǎn),漸漸勾勒出一個人形輪廓。那輪廓越來越清晰,最后變成了書知言的模樣。
他閉著眼睛,像個睡著的孩子。龍鱗的力量正在重塑他的身體。
花無期伸手碰了碰他的臉。溫度很低,但比空氣要暖和些。
"喂,"她聲音有點抖,"這次你欠我的酒,什么時候還?"
龍鱗忽然震動,他的睫毛顫了顫。一滴血從眼角滑下來,在地上濺成幾片碎玉般的光點。
遠(yuǎn)處又傳來鐘聲。這次是從四個方向同時響起。
花無期抓起他的手,往城西跑。那邊有座荒廢的戲樓,小時候他們常去躲雨。
跑到半路,她看見路邊趴著個醉漢。那人穿著青色長衫,頭發(fā)散亂地蓋著臉。
走近時,她聞到一股熟悉的藥香。那是孟婆熬湯用的忘憂草。
醉漢抬起頭,露出半張臉。右眼蒙著黑布,左眼渾濁得像口枯井。
"兩位要去哪啊?"他含糊地問,手里還拎著酒葫蘆。
花無期握緊龍鱗:"關(guān)你什么事?"
醉漢忽然笑起來:"閻王殿第三層的水晶棺,我倒是挺熟的。"
她停住腳。龍鱗在他面前發(fā)出嗡鳴,像是被什么吸引。
"你怎么知道..."
"我在這條街上住了三十年。"他打斷她,"每天都能聽見棺材里的心跳。"
花無期盯著他看了很久。龍鱗開始發(fā)燙,那些金線順著她的手腕往上爬。
"跟我來。"醉漢搖搖晃晃站起來,"我知道怎么叫醒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