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吧臺上烙下金色的條紋，沉香把冰過的威士忌杯一字排開，杯壁凝結(jié)的水珠在木臺面洇出深色的圓點。他第三次修改酒單排版時，門口風(fēng)鈴輕響——楊戩推門而入，發(fā)尾還帶著剛洗過的濕氣，黑色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沒系，鎖骨處有一道淺淺的睡痕。

“這么積極？”楊戩隨手把車鑰匙拋在收銀臺上，金屬與大理石碰撞的聲響驚得沉香肩膀一抖，“我記得營業(yè)時間是五點?！?/p>

沉香把平板電腦轉(zhuǎn)過去，屏幕上是精心設(shè)計的酒單界面，最新添加的“獻(xiàn)給舅舅的特調(diào)”分類欄正閃著熒光粉的邊框：“新配方需要提前試味?！?/p>

楊戩挑了挑眉，指尖劃過屏幕時忽然一頓，眼神像是被什么東西嚇了一跳，下一秒便飛快地掃完整張酒單，神情說不出的古怪。

半晌，楊戩終于憋出一句話：“這次的新酒單名字很獨特啊?！?/p>

沉香偏過頭看向窗外：“比如呢？”

楊戩的指尖懸在“天眼”的酒名上方：“我們家沉香對我的天眼這么感興趣？”

沉香仍然把頭扭向窗外不去看他舅舅，但耳根卻可疑地泛起了紅色：“接骨木花糖漿和伏特加搖勻后會變成金色……你開天眼時虹膜就這顏色。”

楊戩突然湊到他耳邊，溫?zé)嵬孪⒎鬟^沉香耳畔：“你觀察的挺仔細(xì)??？”

“咳，”沉香心虛地捂住發(fā)燙的耳朵，那灼熱的吐息讓他心跳都亂了幾拍，“我、我關(guān)心舅舅總沒錯吧？”

“這個我暫且信你，但……”楊戩修長的指尖輕點平板，“合法監(jiān)護(hù)”旁的備注在陽光下閃著熒光“‘甜中帶澀……就像某些法律關(guān)系’？給你監(jiān)護(hù)權(quán)是讓你研究這個的？”

沉香整個人突然矮了半截，毛茸茸的發(fā)頂“咚”地磕在吧臺上。從楊戩的角度，只能看見他通紅的耳尖和緊緊攥住自己衣角的、骨節(jié)發(fā)白的手指。

“還有這個‘marry me’，”楊戩的指尖輕輕敲了敲酒單上那行金光閃閃的英文，抬眸時眼尾微挑，“就不想解釋一下？”

“都、都是酒名而已！”沉香紅著臉一把搶過平板，“所以你到底嘗不嘗？”

“嘗啊，為什么不嘗？”楊戩輕笑，修長的手指隨意捻起一只水晶杯，杯中酒液在陽光下流轉(zhuǎn)，漾出櫻花般的淺粉光澤。

沉香瞳孔驟縮——那杯沿泛著金粉的，正是摻了他指尖血的“marry me”。少年呼吸一滯，死死咬住下唇，連睫毛都不敢顫動。他眼睜睜看著楊戩優(yōu)雅地抿了一口，喉結(jié)滾動間，動作倏然僵住。

杯底與大理石臺面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你往里面加血了？”楊戩聲音一沉，指尖輕輕搭上少年的手腕，動作看似隨意，但沉香發(fā)現(xiàn)他根本掙不開。楊戩低頭展開少年的掌心，目光落在那道尚未愈合的細(xì)疤上，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疼嗎？”

指腹緩緩摩挲過去，像是在責(zé)備，又像是在心疼。

“這里，是你自己劃的？”

少年指尖一顫，下意識想縮回手，卻被楊戩輕輕攏住。

“……不疼?！彼麆e過臉，聲音悶悶的，耳尖卻又悄悄紅了。

楊戩嘆了一口氣。

“笨。”

“從今天起，員工守則得再多加一條了?！?/p>

沉香怔怔抬頭：“什……什么？”

“禁止調(diào)酒師往酒里加血。”楊戩的目光落在那杯淡粉的酒上，“至于這個‘marry me’——”玻璃杯被推遠(yuǎn)時在吧臺劃出一道水痕，“要么改配方，要么直接從酒單上消失?！?/p>

沉香低著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道細(xì)小的傷口，心跳仍然亂得不成樣子。楊戩的指尖還搭在他的手腕上，溫度透過皮膚，灼得他思緒發(fā)燙。不過……

沉香有時候真的很懷疑舅舅是不是個真神仙。

……因為這家伙似乎完全不知道，只有神仙大喜之日喝的交杯酒里，才會摻入對方的指尖血。

——

暴雨裹挾著雷霆席卷神界的夜晚，雨滴砸在沉香木的彩繪玻璃窗上，發(fā)出細(xì)密的敲擊聲。

沉香正踮著腳擦拭酒柜頂層的珍藏雪莉桶，木質(zhì)酒桶表面雕刻著蓮紋，在燭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他的指尖撫過那些精細(xì)的紋路，忽然想起酒吧剛開業(yè)時楊戩手把手教他辨認(rèn)酒類時的情景——那時舅舅的呼吸是那樣輕，帶著薄荷糖的清涼氣息，拂過耳畔時讓他的心跳像受驚的蝴蝶般撲棱亂撞。

“咔嚓——”

夜空被一道紫色的閃電劃破，整間酒吧突然陷入黑暗。只剩吧臺上應(yīng)急燈泛著幽藍(lán)的光暈，將沉香清瘦的輪廓鍍上一層薄霧似的光。

“又跳閘？”楊戩的聲音伴隨賬本合上的輕響從卡座區(qū)傳來，“上個月剛換的魔抗線路……”

沉香摸著黑去夠工具箱，指尖卻碰到一片溫?zé)岬募∧w——楊戩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后，呼吸間帶著薄荷糖的清涼。兩人同時縮手，工具箱“嘩啦”砸在地上，震得冰桶里的方冰簌簌作響。

“怎么總是笨手笨腳的？”楊戩嘆了口氣，神力凝成的光球從他掌心浮起，照亮沉香通紅的臉。光球飄到兩人中間，映得舅舅睫毛在臉頰投下細(xì)密的陰影，像極了沉香總雕不好的冰球紋路。

老姚在鋼琴邊劃亮火柴：“要不要來首《Lights Down Low》應(yīng)景？”

“不用！”沉香又氣又羞，一把抓起抹布砸過了去，卻聽見楊戩在身邊輕笑：“員工守則第88條，禁止對同事使用投擲物?！?/p>

備用蠟燭點亮?xí)r，婉羅正用塔羅牌搭城堡。她指尖一彈，正位的“星星”牌滑到沉香面前。“停電夜最適合玩坦白游戲了，”她微微一笑，燭光在眼底跳動，“有沒有興趣一起玩幾盤？”

“無聊。”沉香低頭切檸檬，刀鋒卻頻頻落空——楊戩不知何時抽走了他的砧板，此刻正倚著吧臺，把檸檬片當(dāng)作口琴在修長指間翻轉(zhuǎn)。那雙手骨節(jié)分明，在燭光下如同白玉雕琢，沉香看得入神，差點切到自己的手指。

“怕了？”舅舅笑著往他嘴里塞了片檸檬糖。溫?zé)岬闹讣馑朴腥魺o地蹭過他的下唇，留下灼人的觸感。“那舅舅可要搶你的位置了——”

酸澀的甜味在舌尖炸開的瞬間，沉香突然想起上周偷偷在楊戩咖啡杯底粘的糖片，可可粉寫的字跡在蒸騰的熱氣中漸漸融化，就像他始終不敢說出口的那句“今天也想見你”。

“汪！”隨著一聲歡快的犬吠，頭頂自制轉(zhuǎn)盤的哮天犬突然從吧臺下方竄出。沉香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就被撞得踉蹌后退幾步，后背抵上了冰涼的吧臺。

“轉(zhuǎn)到誰就要說真心話！”哮天犬搖頭晃腦地宣布，頭頂?shù)男∞p子隨著動作歡快地甩動，“還要喝特——調(diào)——苦——酒——！”

沉香盯著轉(zhuǎn)盤，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著，耳尖燙得幾乎要燒起來。轉(zhuǎn)盤中央，他和楊戩的Q版小人被層層疊疊的粉紅愛心簇?fù)碇?，那些愛心仿佛活物般跳躍閃爍，將兩個小人緊緊纏繞在一起。最刺目的是旁邊用浮夸藝術(shù)字體寫著的“天生一對”——每個筆畫都閃爍著七彩流光，還故意做成立體凸起的效果，生怕不夠招搖。

“咳咳咳！”旁邊的楊戩突然被嗆到似的猛咳起來，耳垂泛起可疑的紅暈，“這……從哪兒來的？”

答案簡直呼之欲出。某個“孝順”的好外甥為此轉(zhuǎn)盤連續(xù)熬了三個通宵，甚至動用了寶青坊主親制的“萬年不褪色”仙靈墨。當(dāng)時哮天犬信誓旦旦保證會選“恰到好處”的時機展示，誰知道竟是這種公開處刑的場面……

“啊呀，二郎你沒事吧？”哮天犬瞪大眼睛，手忙腳亂地給楊戩拍背順氣，“這個轉(zhuǎn)盤是我和沉……”

話音未落，小女孩突然覺得后頸一涼，僵硬轉(zhuǎn)頭時正對上沉香殺氣騰騰的眼睛?！澳莻€……沒什么，”她縮了縮脖子，聲音越來越小，“當(dāng)我沒說……”

一時間，房間里只剩下轉(zhuǎn)盤吱呀轉(zhuǎn)動的聲響。沉香冷哼一聲收回視線，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動指針，金屬與玻璃碰撞發(fā)出清脆的叮鈴聲。楊戩垂眸掩去眼中的笑意，指尖在吧臺上輕叩兩下，幾瓶酒液便自動飛入調(diào)酒器中。

當(dāng)?shù)谝惠喼羔樛Ｔ诔料銋^(qū)域時，楊戩指間已流轉(zhuǎn)出一杯名為“昆侖雪崩”的烈酒。伏特加清冽的寒光在杯中蕩漾，薄荷糖漿化作一線翠色雪浪，杯壁凝結(jié)的鹽霜宛如終年不化的積雪。最妙的是杯底沉著跳跳糖，偶爾炸開細(xì)碎的金光，恰似雪崩時崩落的冰晶映著朝陽。

“那我問了啊，”楊戩用吧勺輕敲杯沿，“為什么總在我杯底畫符咒？”

燭光里沉香看到杯底自己用苦精畫的“天天開心”被舅舅補了顆小小的心。他奪過酒杯豪氣地一飲而盡，然后悄咪咪地擦掉被嗆出的眼淚：“因為……員工守則沒說不能畫！”

第二輪，指針穩(wěn)穩(wěn)指向楊戩的區(qū)域。

沉香指尖一挑，一杯名為“燈魂不 Part.3

午后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吧臺上烙下金色的條紋，沉香把冰過的威士忌杯一字排開，杯壁凝結(jié)的水珠在木臺面洇出深色的圓點。他第三次修改酒單排版時，門口風(fēng)鈴輕響——楊戩推門而入，發(fā)尾還帶著剛洗過的濕氣，黑色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沒系，鎖骨處有一道淺淺的睡痕。

“這么積極？”楊戩隨手把車鑰匙拋在收銀臺上，金屬與大理石碰撞的聲響驚得沉香肩膀一抖，“我記得營業(yè)時間是五點。”

沉香把平板電腦轉(zhuǎn)過去，屏幕上是精心設(shè)計的酒單界面，最新添加的“獻(xiàn)給舅舅的特調(diào)”分類欄正閃著熒光粉的邊框：“新配方需要提前試味?！?/p>

楊戩挑了挑眉，指尖劃過屏幕時忽然一頓，眼神像是被什么東西嚇了一跳，下一秒便飛快地掃完整張酒單，神情說不出的古怪。

半晌，楊戩終于憋出一句話：“這次的新酒單名字很獨特啊?！?/p>

沉香偏過頭看向窗外：“比如呢？”

楊戩的指尖懸在“天眼”的酒名上方：“我們家沉香對我的天眼這么感興趣？”

沉香仍然把頭扭向窗外不去看他舅舅，但耳根卻可疑地泛起了紅色：“接骨木花糖漿和伏特加搖勻后會變成金色……你開天眼時虹膜就這顏色?！?/p>

楊戩突然湊到他耳邊，溫?zé)嵬孪⒎鬟^沉香耳畔：“你觀察的挺仔細(xì)??？”

“咳，”沉香心虛地捂住發(fā)燙的耳朵，那灼熱的吐息讓他心跳都亂了幾拍，“我、我關(guān)心舅舅總沒錯吧？”

“這個我暫且信你，但……”楊戩修長的指尖輕點平板，“合法監(jiān)護(hù)”旁的備注在陽光下閃著熒光“‘甜中帶澀……就像某些法律關(guān)系’？給你監(jiān)護(hù)權(quán)是讓你研究這個的？”

沉香整個人突然矮了半截，毛茸茸的發(fā)頂“咚”地磕在吧臺上。從楊戩的角度，只能看見他通紅的耳尖和緊緊攥住自己衣角的、骨節(jié)發(fā)白的手指。

“還有這個‘marry me’，”楊戩的指尖輕輕敲了敲酒單上那行金光閃閃的英文，抬眸時眼尾微挑，“就不想解釋一下？”

“都、都是酒名而已！”沉香紅著臉一把搶過平板，“所以你到底嘗不嘗？”

“嘗啊，為什么不嘗？”楊戩輕笑，修長的手指隨意捻起一只水晶杯，杯中酒液在陽光下流轉(zhuǎn)，漾出櫻花般的淺粉光澤。

沉香瞳孔驟縮——那杯沿泛著金粉的，正是摻了他指尖血的“marry me”。少年呼吸一滯，死死咬住下唇，連睫毛都不敢顫動。他眼睜睜看著楊戩優(yōu)雅地抿了一口，喉結(jié)滾動間，動作倏然僵住。

杯底與大理石臺面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你往里面加血了？”楊戩聲音一沉，指尖輕輕搭上少年的手腕，動作看似隨意，但沉香發(fā)現(xiàn)他根本掙不開。楊戩低頭展開少年的掌心，目光落在那道尚未愈合的細(xì)疤上，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疼嗎？”

指腹緩緩摩挲過去，像是在責(zé)備，又像是在心疼。

“這里，是你自己劃的？”

少年指尖一顫，下意識想縮回手，卻被楊戩輕輕攏住。

“……不疼?！彼麆e過臉，聲音悶悶的，耳尖卻又悄悄紅了。

楊戩嘆了一口氣。

“笨。”

“從今天起，員工守則得再多加一條了?！?/p>

沉香怔怔抬頭：“什……什么？”

“禁止調(diào)酒師往酒里加血?！睏顟斓哪抗饴湓谀潜鄣木粕希爸劣谶@個‘marry me’——”玻璃杯被推遠(yuǎn)時在吧臺劃出一道水痕，“要么改配方，要么直接從酒單上消失?！?/p>

沉香低著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道細(xì)小的傷口，心跳仍然亂得不成樣子。楊戩的指尖還搭在他的手腕上，溫度透過皮膚，灼得他思緒發(fā)燙。不過……

沉香有時候真的很懷疑舅舅是不是個真神仙。

……因為這家伙似乎完全不知道，只有神仙大喜之日喝的交杯酒里，才會摻入對方的指尖血。

——

暴雨裹挾著雷霆席卷神界的夜晚，雨滴砸在沉香木的彩繪玻璃窗上，發(fā)出細(xì)密的敲擊聲。

沉香正踮著腳擦拭酒柜頂層的珍藏雪莉桶，木質(zhì)酒桶表面雕刻著蓮紋，在燭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他的指尖撫過那些精細(xì)的紋路，忽然想起酒吧剛開業(yè)時楊戩手把手教他辨認(rèn)酒類時的情景——那時舅舅的呼吸是那樣輕，帶著薄荷糖的清涼氣息，拂過耳畔時讓他的心跳像受驚的蝴蝶般撲棱亂撞。

“咔嚓——”

夜空被一道紫色的閃電劃破，整間酒吧突然陷入黑暗。只剩吧臺上應(yīng)急燈泛著幽藍(lán)的光暈，將沉香清瘦的輪廓鍍上一層薄霧似的光。

“又跳閘？”楊戩的聲音伴隨賬本合上的輕響從卡座區(qū)傳來，“上個月剛換的魔抗線路……”

沉香摸著黑去夠工具箱，指尖卻碰到一片溫?zé)岬募∧w——楊戩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后，呼吸間帶著薄荷糖的清涼。兩人同時縮手，工具箱“嘩啦”砸在地上，震得冰桶里的方冰簌簌作響。

“怎么總是笨手笨腳的？”楊戩嘆了口氣，神力凝成的光球從他掌心浮起，照亮沉香通紅的臉。光球飄到兩人中間，映得舅舅睫毛在臉頰投下細(xì)密的陰影，像極了沉香總雕不好的冰球紋路。

老姚在鋼琴邊劃亮火柴：“要不要來首《Lights Down Low》應(yīng)景？”

“不用！”沉香又氣又羞，一把抓起抹布砸過了去，卻聽見楊戩在身邊輕笑：“員工守則第88條，禁止對同事使用投擲物?！?/p>

備用蠟燭點亮?xí)r，婉羅正用塔羅牌搭城堡。她指尖一彈，正位的“星星”牌滑到沉香面前?！巴ｋ娨棺钸m合玩坦白游戲了，”她微微一笑，燭光在眼底跳動，“有沒有興趣一起玩幾盤？”

“無聊?！背料愕皖^切檸檬，刀鋒卻頻頻落空——楊戩不知何時抽走了他的砧板，此刻正倚著吧臺，把檸檬片當(dāng)作口琴在修長指間翻轉(zhuǎn)。那雙手骨節(jié)分明，在燭光下如同白玉雕琢，沉香看得入神，差點切到自己的手指。

“怕了？”舅舅笑著往他嘴里塞了片檸檬糖。溫?zé)岬闹讣馑朴腥魺o地蹭過他的下唇，留下灼人的觸感。“那舅舅可要搶你的位置了——”

酸澀的甜味在舌尖炸開的瞬間，沉香突然想起上周偷偷在楊戩咖啡杯底粘的糖片，可可粉寫的字跡在蒸騰的熱氣中漸漸融化，就像他始終不敢說出口的那句“今天也想見你”。

“汪！”隨著一聲歡快的犬吠，頭頂自制轉(zhuǎn)盤的哮天犬突然從吧臺下方竄出。沉香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就被撞得踉蹌后退幾步，后背抵上了冰涼的吧臺。

“轉(zhuǎn)到誰就要說真心話！”哮天犬搖頭晃腦地宣布，頭頂?shù)男∞p子隨著動作歡快地甩動，“還要喝特——調(diào)——苦——酒——！”

沉香盯著轉(zhuǎn)盤，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著，耳尖燙得幾乎要燒起來。轉(zhuǎn)盤中央，他和楊戩的Q版小人被層層疊疊的粉紅愛心簇?fù)碇?，那些愛心仿佛活物般跳躍閃爍，將兩個小人緊緊纏繞在一起。最刺目的是旁邊用浮夸藝術(shù)字體寫著的“天生一對”——每個筆畫都閃爍著七彩流光，還故意做成立體凸起的效果，生怕不夠招搖。

“咳咳咳！”旁邊的楊戩突然被嗆到似的猛咳起來，耳垂泛起可疑的紅暈，“這……從哪兒來的？”

答案簡直呼之欲出。某個“孝順”的好外甥為此轉(zhuǎn)盤連續(xù)熬了三個通宵，甚至動用了寶青坊主親制的“萬年不褪色”仙靈墨。當(dāng)時哮天犬信誓旦旦保證會選“恰到好處”的時機展示，誰知道竟是這種公開處刑的場面……

“啊呀，二郎你沒事吧？”哮天犬瞪大眼睛，手忙腳亂地給楊戩拍背順氣，“這個轉(zhuǎn)盤是我和沉……”

話音未落，小女孩突然覺得后頸一涼，僵硬轉(zhuǎn)頭時正對上沉香殺氣騰騰的眼睛?！澳莻€……沒什么，”她縮了縮脖子，聲音越來越小，“當(dāng)我沒說……”

一時間，房間里只剩下轉(zhuǎn)盤吱呀轉(zhuǎn)動的聲響。沉香冷哼一聲收回視線，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動指針，金屬與玻璃碰撞發(fā)出清脆的叮鈴聲。楊戩垂眸掩去眼中的笑意，指尖在吧臺上輕叩兩下，幾瓶酒液便自動飛入調(diào)酒器中。

當(dāng)?shù)谝惠喼羔樛Ｔ诔料銋^(qū)域時，楊戩指間已流轉(zhuǎn)出一杯名為“昆侖雪崩”的烈酒。伏特加清冽的寒光在杯中蕩漾，薄荷糖漿化作一線翠色雪浪，杯壁凝結(jié)的鹽霜宛如終年不化的積雪。最妙的是杯底沉著跳跳糖，偶爾炸開細(xì)碎的金光，恰似雪崩時崩落的冰晶映著朝陽。

“那我問了啊，”楊戩用吧勺輕敲杯沿，“為什么總在我杯底畫符咒？”

燭光里沉香看到杯底自己用苦精畫的“天天開心”被舅舅補了顆小小的心。他奪過酒杯豪氣地一飲而盡，然后悄咪咪地擦掉被嗆出的眼淚：“因為……員工守則沒說不能畫！”

第二輪，指針穩(wěn)穩(wěn)指向楊戩的區(qū)域。

沉香指尖一挑，一杯名為“燈魂不滅”的雞尾酒便滑至楊戩面前?？巳R因藍(lán)的酒液在玻璃杯中搖曳生姿，蝶豆花茶的深邃與檸檬汁的明艷相互交融，漸次暈染出銀河般的星紫色。最精妙莫過于杯底那顆電子燈珠，隨液體晃動漾出粼粼微光，恍若深海里沉浮的夜明珠。

“倒是費心了?！睏顟烨篙p彈杯壁，冰球撞擊的脆響里，那顆被沉香清晨丟棄的失敗作品正在燈珠旁緩緩旋轉(zhuǎn)，蛛網(wǎng)般的裂痕此刻倒像是精心設(shè)計的裝飾。

“客氣，該我問了?！鄙倌陳鹤鲃“銣惤盀槭裁礇]收我的圍裙？”

楊戩的喉結(jié)動了動。酒吧突然恢復(fù)供電，炫目光芒中舅舅的耳廓泛起可疑的紅色。他轉(zhuǎn)身去關(guān)總閘，聲音混在電路嗡鳴里含糊不清：“……洗壞了你又要哭?！?/p>

沉香愣在原地，上周的糗事突然在腦海中閃回：自己不小心把金酒濺到圍裙上，楊戩二話不說拿走說要送去專業(yè)清洗。結(jié)果，在專業(yè)干洗的高溫蒸汽作用下，他用隱形墨水寫在圍裙內(nèi)側(cè)的三萬字表白小情詩全都化成了污漬——沉香為此還生了三天悶氣。

婉羅在一旁輕咬著指甲，饒有興趣地聽著舅甥兩人的對話。老姚借著昏暗的燈光按下琴鍵，《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的旋律如蜜糖般在狹小的空間里緩緩流淌。老康故意把轉(zhuǎn)盤的指針撥得咔咔作響，嘴角抽搐著強忍笑意，假意催促道：“快點快點！下一輪的問題可得更勁爆才行！”

第三輪指針在眾人屏息凝神中緩緩?fù)ｑv，精準(zhǔn)地指向楊戩所在的扇形區(qū)域。沉香深吸一口氣，目光追隨著舅舅修長如玉的手指——那指尖正優(yōu)雅地?fù)徇^水晶杯沿，調(diào)制一杯名為“萬生劫”的雞尾酒。深紅似血的石榴糖漿在杯底沉淀如暮色，上層96度的生命之水澄澈見底，中間懸浮的檸檬薄片宛如一輪被血色黃昏囚禁的月亮。

“我來問?！背料阃蝗恢逼鹧?，搖曳的燭火在他瞳孔里投下躍動的金芒。他直視著楊戩眉心那道若隱若現(xiàn)的天眼紋，“舅舅為什么……總是對我特別照顧？”

楊戩手腕輕轉(zhuǎn)，杯中的血色漩渦將檸檬片推向杯壁。他挑眉時，額前碎發(fā)在眉骨投下細(xì)碎的陰影：“比如？”

“比如——”沉香倏然逼近，近到能看清楊戩睫毛在燈光下投出的扇形陰翳，“總在我睡著時蓋外套？”玻璃杯與大理石臺面碰撞出清脆聲響。楊戩仰頸飲盡烈酒，喉結(jié)滾動間一滴琥珀色酒液沿著頸線滑入襯衫領(lǐng)口?！皢T工感冒影響出勤率……”他偏頭望向窗外霓虹，指尖在吧臺輕敲出節(jié)奏。

“騙人吧？”婉羅從塔羅牌中抽出一張“戀人”逆位，鎏金指甲在牌面心形圖案上曖昧地畫圈，“我記得上個月沉香發(fā)燒，某人可是歇業(yè)了兩個星期——”

“二爺啊，”老姚慢悠悠地轉(zhuǎn)過臉來，金絲眼鏡閃過一道精光，“這坦白從寬的游戲，要是不掏心窩子說話……”他故意拖長了聲調(diào)，指尖輕輕叩著鋼琴蓋，“我不介意下個月就能調(diào)配出專治嘴硬的‘審訊酒’?！?/p>

楊戩忽然笑出聲，隨手把鬢間碎發(fā)往后一捋，銀冠下在燈光下泛著細(xì)碎的光?！靶邪。紝W(xué)會聯(lián)手審我了？”他轉(zhuǎn)頭看向眼巴巴的外甥，眼底漾開一抹無奈的笑，忽然抬手揉了揉少年那頭總是桀驁不馴的亂毛：

“傻?！?/p>

“我疼你，從來就只因為你是你，是沉香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