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佳鑫家的門鎖“咔噠”一聲彈開時，黃朔正靠在樓道墻上玩手機(jī)，屏幕里是張子墨發(fā)來的消息：

張子墨到了沒？記得拍張那倆活寶的合照給我開開眼

他剛敲了個“滾”字，就見鄧佳鑫探出頭來，身后還跟著個像掛件似的陳天潤——對方胳膊正圈著鄧佳鑫的腰，腦袋擱在他肩上，聽見開門聲才懶洋洋地抬眼，看見黃朔時還故意往鄧佳鑫身上蹭了蹭。

鄧佳鑫進(jìn)來吧

鄧佳鑫側(cè)身讓他，手里還拎著剛從超市買的菜，

鄧佳鑫我媽臨走前把空調(diào)修好了，不熱

黃朔跟著進(jìn)屋，剛換好鞋就被眼前的景象噎了一下。玄關(guān)的鞋柜上擺著兩雙拖鞋，一雙灰的一雙白的，明顯是情侶款，旁邊孤零零放著雙沒拆封的新拖鞋，看尺碼是給他準(zhǔn)備的。陳天潤正彎腰幫鄧佳鑫把拖鞋擺好，手指故意在對方腳踝上勾了勾，見鄧佳鑫抬腳輕輕踹他，立刻笑著躲開，那股子膩歪勁兒看得黃朔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黃朔我說你倆

黃朔把背包往沙發(fā)上一扔，

黃朔能不能收斂點(diǎn)？我這還沒進(jìn)門呢就被喂一嘴狗糧，早知道跟子墨去看電影了

陳天潤從冰箱里拿出瓶可樂扔給他，瓶蓋沒擰嚴(yán)，泡沫滋滋往外冒。

陳天潤羨慕??？

他挑眉，轉(zhuǎn)身就去搶鄧佳鑫手里的菜，

陳天潤哥我來洗，你去歇著

鄧佳鑫沒松手，反而往廚房走：

鄧佳鑫你洗的菜能吃？上次那番茄連蒂都沒揪

陳天潤我那是故意留著給你揪的

陳天潤跟在他身后，聲音里帶著笑，

陳天潤知道你強(qiáng)迫癥，就想讓你多跟我說句話

黃朔坐在沙發(fā)上聽著廚房的動靜，可樂喝到嘴里都帶著股酸味兒。他掏出手機(jī)給張子墨發(fā)消息：

黃朔救命，陳天潤現(xiàn)在跟個舔狗似的，鄧佳鑫居然還吃這套，他倆沒復(fù)合但比復(fù)合了還黏糊，我懷疑我是來當(dāng)電燈泡的

張子墨秒回：

張子墨活該，讓你非要湊熱鬧。對了，記得觀察下陳天潤手上的創(chuàng)可貼還在不在，上午你說他指尖紅了，我賭五塊錢是裝的

黃朔剛想回，就見鄧佳鑫拿著套睡衣走過來，是件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色棉布睡衣，領(lǐng)口還繡著個歪歪扭扭的“佳”字。

鄧佳鑫我找了件舊的，你不嫌棄吧？

鄧佳鑫把睡衣遞給他，

鄧佳鑫你跟我身材差不多，應(yīng)該能穿

黃朔接過睡衣時，眼角余光瞥見陳天潤倚在廚房門框上，手里拿著顆番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那套睡衣，嘴角撇得能掛油瓶。他忽然覺得有點(diǎn)好笑，故意把睡衣往鼻子前湊了湊：

黃朔挺香的啊，比子墨那件新買的古龍水好聞

果然，陳天潤手里的番茄“啪”地扔進(jìn)洗菜盆，轉(zhuǎn)身就往鄧佳鑫身邊湊：

陳天潤哥，我的睡衣呢？我那件灰色的是不是還在你衣柜里？

鄧佳鑫早給你洗干凈疊好了

鄧佳鑫無奈地看他，

鄧佳鑫在你房間衣柜第二層

陳天潤我今晚不想睡自己房間

陳天潤伸手拉住他的手腕，聲音又開始發(fā)黏，

陳天潤我跟你睡主臥

黃朔在旁邊翻了個白眼，心想這劇情他用腳趾頭都能猜到。果不其然，鄧佳鑫剛想說什么，陳天潤就搶先開口：

陳天潤我怕黑，上次打雷你不在家，我一夜沒睡

鄧佳鑫你都多大了還怕黑？

鄧佳鑫戳了戳他的額頭，語氣里卻沒什么責(zé)備，

鄧佳鑫行吧，主臥床大，擠擠也能睡

黃朔差點(diǎn)把嘴里的可樂噴出來。他舉著手機(jī)給張子墨發(fā)語音：

黃朔聽到?jīng)]？怕黑？陳天潤這借口找得能不能再爛點(diǎn)？合著我是來當(dāng)空氣的？

黃朔對了，那創(chuàng)口貼真的不在。還真是裝的

廚房里很快飄出番茄雞蛋面的香味。陳天潤端著碗出來時，故意把最大的那碗塞給鄧佳鑫，自己捧著碗坐在他旁邊，筷子時不時往對方碗里夾番茄，見鄧佳鑫皺眉，就立刻把對方碗里的蔥花夾到自己碗里，一套動作行云流水，看得黃朔目瞪口呆——這哪是以前那個嘴硬心軟的陳天潤，分明是只被養(yǎng)熟了的小狼狗，還是只只認(rèn)鄧佳鑫一個人的那種。

陳天潤對了哥

陳天潤忽然開口，嘴里還嚼著面條，

陳天潤下周穆祉丞來排練，我把我那把新琴帶來給他試試？認(rèn)識一下

鄧佳鑫點(diǎn)頭：

鄧佳鑫他肯定高興，上次還說想跟你學(xué)拉琴呢，也挺想認(rèn)識你的

陳天潤那你呢？

陳天潤盯著他，

陳天潤你什么時候再聽我拉一次？以前你總說我拉《月光》最好聽

鄧佳鑫的動作頓了頓，抬頭看他時眼里帶著笑意：

鄧佳鑫等你什么時候不把琴弓當(dāng)武器揮了，我就聽

黃朔在旁邊埋頭吃面，假裝沒聽見他們在說什么。

線條小狗他太清楚“以前”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某個停電的夜晚，陳天潤在客廳拉琴，鄧佳鑫靠在沙發(fā)上聽，月光從窗戶照進(jìn)來，把兩人的影子描得像幅畫；意味著陳天潤鬧別扭把琴弓摔了，鄧佳鑫默默撿起來修好，第二天卻被對方冷言冷語地刺；意味著他們明明靠得那么近，卻偏要用最笨的方式互相傷害

吃完飯陳天潤搶著洗碗，鄧佳鑫靠在廚房門口看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冰箱上的磁貼——那是陳天潤去年生日時送的，上面畫著兩只歪歪扭扭的小熊，一只舉著琴，一只拿著麥克風(fēng)。黃朔坐在客廳看電視，眼角的余光總能瞥見那兩道交疊的影子，心里忽然有點(diǎn)不是滋味。他掏出手機(jī)給張子墨發(fā)消息：

黃朔他倆這樣算什么？破鏡重圓？還是曖昧不清？

張子墨回得很快：

張子墨管他們呢，你今晚睡哪兒？總不能真睡他倆中間吧？

黃朔剛想回，就見鄧佳鑫走過來，手里拿著條薄被：

鄧佳鑫客房空調(diào)有點(diǎn)問題，今晚可能有點(diǎn)熱。要不……你跟我們睡主臥？床夠大，中間給你留條楚河漢界

陳天潤跟在后面出來，手里還拿著個枕頭，聞言立刻把枕頭往床上一扔，故意往鄧佳鑫身邊擠了擠：

陳天潤沒事，朔兒睡覺老實(shí)，擠擠更暖和。你說是吧？朔兒

黃朔看著那張一米八的大床，忽然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沖動。他當(dāng)初就是好奇這倆人分手后怎么還能住在一起，才死皮賴臉要過來蹭住，現(xiàn)在看來，純屬給自己找罪受。

洗漱完躺在床上時，黃朔感覺自己像塊夾心餅干。左邊是陳天潤，右邊是鄧佳鑫，兩人中間隔著他，卻總能用各種小動作越過他互動——陳天潤會趁他翻身時往鄧佳鑫那邊挪半寸，鄧佳鑫會伸手幫陳天潤掖被角，甚至連呼吸聲都像是在互相配合，襯得他像個多余的擺設(shè)。

陳天潤哥，你明天想吃什么？

陳天潤的聲音在黑暗里響起，帶著點(diǎn)剛睡醒的迷糊，

陳天潤我早起去買豆?jié){油條？

鄧佳鑫不用

鄧佳鑫的聲音很輕，

鄧佳鑫冰箱里有面包，我給你煎雞蛋

陳天潤要兩個

陳天潤得寸進(jìn)尺

陳天潤還要放番茄醬

鄧佳鑫知道了，小饞貓

黃朔閉著眼裝睡，心里把張子墨罵了八百遍。他想起上周跟張子墨約會，兩人窩在沙發(fā)上看電影，張子墨會把剝好的橘子一瓣瓣喂給他，會在他打哈欠時把肩膀湊過來，雖然膩歪，卻從不會讓他覺得自己是外人?？涩F(xiàn)在呢？他像個偷窺者，看著別人的甜蜜，連翻身都得小心翼翼。

線條小狗不知過了多久，身邊的呼吸聲漸漸均勻。黃朔悄悄睜開眼，借著窗外透進(jìn)來的月光，看見陳天潤的手搭在鄧佳鑫的胳膊上，鄧佳鑫的頭微微偏向陳天潤那邊，兩人的距離近得能看清鄧佳鑫睫毛的影子。他忽然想起陳天潤提分手那天，鄧佳鑫在器材室里坐了整夜，手里攥著張樂譜，上面是陳天潤親手寫的簡譜；想起陳天潤跟自己談心后，躲在樓梯間哭，嘴里反復(fù)念叨“我不是故意的”；想起自己當(dāng)時罵他們“兩個傻子”，現(xiàn)在卻覺得，或許只有傻子才敢這么不管不顧地愛著吧

他翻了個身，盡量往床邊挪了挪，卻不小心碰到了陳天潤的腳。對方迷迷糊糊地哼了一聲，往鄧佳鑫懷里縮了縮，像只尋求庇護(hù)的小動物。鄧佳鑫似乎被吵醒了，抬手輕輕拍了拍陳天潤的背，動作自然得像是做過千百遍。而他就在他們中間緊張的看著鄧佳鑫的手從自己身上穿過，自己就被他倆夾在中間。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而且他們還隔著自己抱著對方?。?！

黃朔盯著天花板，忽然覺得有點(diǎn)崩潰。他到底為什么要在這里？為了看這倆沒告白沒復(fù)合的人搞曖昧？為了感受自己有多多余？他掏出手機(jī)，屏幕的光在黑暗里亮起，張子墨發(fā)來?xiàng)l消息：

張子墨睡了嗎？要不要我現(xiàn)在過去接你？

黃朔的手指懸在屏幕上，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敲了個

黃朔不用

他看著身邊交疊在一起的影子，忽然覺得，或許這樣也不錯。

黃朔至少他們不再用傷人的話互相攻擊，至少陳天潤學(xué)會了低頭，鄧佳鑫愿意再給一次機(jī)會，至少……月光落在他們身上時，終于不再帶著遺憾了。

他把手機(jī)塞回枕頭底下，閉上眼睛。

黃朔明天早上一定要讓陳天潤請我吃三包魚皮

黃朔在心里想，

黃朔不然這罪就白受了。至于那兩個還在曖昧里打轉(zhuǎn)的人，就讓他們慢慢折騰吧。

反正日子還長， 總有一天會明白，有些溫柔，錯過了一次，就再也不能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