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禹坤是被窗簾縫隙漏進來的天光晃醒的。
他猛地坐起身,宿醉般的鈍痛從后頸蔓延開來——昨晚守著余宇涵到凌晨三點,幾乎是趴在床邊睡著的。視線第一時間掃向?qū)γ?,心臟驟然停跳半拍。
余宇涵站在飄窗上,半個身子探出窗外,晨風掀起他寬大的衛(wèi)衣下擺,像只即將墜崖的鳥。
童禹坤余宇涵!
童禹坤連鞋都沒顧上穿,光著腳沖過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力道太大,兩人一起摔在地毯上,他膝蓋磕到桌角,疼得眼冒金星,卻死死攥著對方手腕不肯放。
童禹坤你干什么?!
童禹坤的聲音在發(fā)抖,指尖撫過余宇涵的手腕、脖頸,檢查有沒有傷口,
童禹坤你想做什么?!
余宇涵被他晃得懵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啞著嗓子說:
余宇涵我……我就是想透透氣
他指了指窗臺上的空酒瓶,
余宇涵昨晚的瓶子忘了扔
童禹坤這才看到窗臺上堆著四五個啤酒瓶,還有半包抽完的煙。他脫力般靠在墻上,胸口劇烈起伏,直到確認余宇涵身上沒有新的傷痕,才敢大口喘氣。
童禹坤你嚇死我了……
他聲音發(fā)悶,眼眶紅得厲害,
童禹坤你站那么高干什么?不知道我會擔心嗎?
余宇涵低下頭,手指摳著地毯的紋路:
余宇涵對不起
這已經(jīng)是童禹坤在余宇涵家的第七天。自從那天在公司樓下看到余宇涵被私生圍堵,渾身是酒氣地蹲在樹坑里,他就再也沒回過自己家。鄧佳鑫他們打過幾次電話,他都只說“這邊走不開”,有些事,他必須親自守著。
童禹坤餓不餓?
童禹坤起身去廚房,聲音盡量放平緩,
童禹坤我煮了粥,你多少吃點
余宇涵沒動,只是望著窗外。他瘦得脫了相,眼下的烏青比上次見面更深,以前總愛揚起的嘴角,現(xiàn)在像被膠水粘住了似的,怎么也扯不起來。
童禹坤把粥端過來,放在他面前的矮幾上,勺子遞到他手里:
童禹坤小魚兒,別這樣
余宇涵的手指顫了顫,沒接。
童禹坤那些事不是你的錯
童禹坤在他身邊坐下,語氣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童禹坤出道那天賬號被盜,是私生的錯。他們斷章取義罵你耍大牌,是他們的錯。那些無中生有的謠言,更不是你的錯
余宇涵猛地抬起頭,眼睛里蓄滿了淚,像只被暴雨淋濕的幼貓:
余宇涵可他們不信。公司發(fā)了聲明,他們說我買水軍洗白。隊友幫我說話,他們說我們抱團。我爸媽去粉絲群解釋,被罵得退出群聊……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哽咽:
余宇涵我退出那天,在機場看到粉絲舉著‘滾出娛樂圈’的燈牌。他們說我玷污了這個團,說我配不上這些……
童禹坤誰說的?
童禹坤打斷他,掏出手機翻出聊天記錄,
童禹坤張澤禹昨天還問你喜歡的那款游戲機出新顏色了,說等你好點就一起去買。朱志鑫托人找了律師,說能告那些造謠的營銷號。還有鄧佳鑫,他把你以前落在練習室的吉他擦得干干凈凈,說等你回去彈給他聽
余宇涵盯著那些消息,眼淚卻掉得更兇了:
余宇涵可我回不去了
他擦掉眼淚,笑得比哭還難看,
余宇涵我的賬號被封了,以前的舞臺視頻全下架了,學校那邊也讓我休學……我現(xiàn)在就像個透明人,阿毛,我好像從來沒存在過
他忽然抓住童禹坤的手,指甲幾乎嵌進對方的肉里:
余宇涵我最對不起的是你。出道夜那天,我還跟你說‘我們一起站到最后’,結(jié)果我先走了。我答應過要帶你去我老家抓魚,要跟你合開一場雙人演唱會……我什么都沒做到
童禹坤的心像被針扎似的疼。他想起出道夜后臺,余宇涵抱著他哭得稀里嘩啦,說“阿毛以后我們就能一起上舞臺了”;想起訓練到凌晨,兩人偷偷溜出去吃路邊攤,余宇涵把最后一串魚丸塞給他;想起每次吵架,都是余宇涵先低頭,撓著頭
余宇涵別生氣了嘛,我請你喝奶茶
主持人這個永遠把“我們”掛在嘴邊的人,現(xiàn)在卻覺得自己是個累贅
童禹坤反手握住他的手,很用力,像是要把自己的力氣渡給他:
童禹坤余宇涵,看著我。
他強迫余宇涵抬起頭,一字一句地說:
童禹坤你沒對不起任何人。那些沒做到的事,我們以后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去做。但如果你現(xiàn)在垮了,才是真的對不起所有人
他頓了頓,聲音軟下來,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
童禹坤還有,我不需要你帶什么出道,也不用你負責我的前途。我留在這兒,不是因為你欠我的,是因為……
童禹坤沒說下去,只是把粥碗往他面前推了推:
童禹坤先吃飯,嗯?
余宇涵看著他泛紅的眼眶,忽然“哇”地一聲哭出來,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頭扎進童禹坤懷里。
余宇涵阿毛……我真的沒做那些事……
他把臉埋在童禹坤的頸窩,眼淚浸濕了大片布料,
余宇涵為什么他們就是不信我?為什么要毀掉我……
童禹坤緊緊抱住他,手輕輕拍著他的后背,一遍遍地說:
童禹坤我信。我信你。別怕,我在呢
主持人他能感覺到懷里的人在發(fā)抖,像片狂風中的葉子。童禹坤忽然很想把他揉進骨血里,替他擋住所有的臟水和惡意。
那天晚上,余宇涵喝了點粥,后來靠在沙發(fā)上睡著了。童禹坤沒敢動,就那么維持著一個姿勢,讓他枕在自己腿上。
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余宇涵蒼白的臉上。童禹坤低頭看著他,手指輕輕拂過他蹙著的眉頭。
童禹坤你知不知道,你才是我的救贖啊
他輕聲說,聲音輕得像嘆息,
童禹坤出道前我總怕自己撐不下去,是你每天拉著我去訓練,說‘阿毛我們一定能行’。我被黑粉罵的時候,是你把我手機搶過去,說‘別理他們,我給你買糖吃’
他俯下身,在余宇涵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個吻,帶著小心翼翼的珍視。
童禹坤我怕你死,怕你留下我一個人
童禹坤的聲音帶著哽咽,
童禹坤所以你得好好活著,聽見沒有?
懷里的人動了動,發(fā)出模糊的夢囈,像是在回應他。
童禹坤笑了笑,伸手把毯子往上拉了拉。窗外的風還在吹,但屋里很暖。
主持人他知道余宇涵的傷口不會一夜愈合,那些流言蜚語帶來的痛,可能要很久才能消退
主持人但沒關(guān)系。他可以等。等這只受傷的小獸愿意重新睜開眼睛,等他愿意走出這間屋子,等他明白,不管發(fā)生什么,總有人會站在他這邊
就像余宇涵曾經(jīng)救贖過他那樣,現(xiàn)在輪到他了。
童禹坤低頭看著余宇涵安穩(wěn)的睡顏,輕輕嘆了口氣。
慢慢來。他有一輩子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