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黃朔后，屋里的喧鬧像被關(guān)在了門外，瞬間靜了下來。陳天潤靠在門框上沒動，聽著樓下傳來黃朔和張子墨拌嘴的聲音漸漸遠去，才轉(zhuǎn)身往屋里走，正好撞見鄧佳鑫在疊他剛才扔在沙發(fā)上的外套。

鄧佳鑫走了？

鄧佳鑫把外套搭在臂彎里，指尖還捏著那枚被黃朔扯歪的衣角。

陳天潤“嗯”了一聲，視線掃過餐桌——黃朔拆開的魚皮包裝袋還散在桌上，豆?jié){杯底剩著點褐色的渣。他走過去收拾，被鄧佳鑫按住手：

鄧佳鑫放著吧，回來再收拾

陳天潤去哪兒？

陳天潤挑眉。

鄧佳鑫拿起沙發(fā)上的鑰匙晃了晃：

鄧佳鑫不是說想看那部科幻片嗎？票我早上訂好了，十點半場

陳天潤愣了愣，才想起是前天晚上隨口提的一句。他那時正趴在地毯上看預(yù)告片，鄧佳鑫端著水果盤過來，他隨口抱怨了句“好像沒人陪我去看”，沒想到對方記在了心上。

鄧佳鑫穿件外套

鄧佳鑫打開衣柜，拿出件深灰色的連帽衫扔給他，

鄧佳鑫今天風(fēng)大

陳天潤接住衣服套上，拉鏈拉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

陳天潤對了，最近怎么沒見童禹坤？上次約著打球他也沒來

鄧佳鑫正彎腰換鞋，聞言動作頓了頓，鞋跟磕在地板上發(fā)出輕響。他直起身時，臉上沒什么特別的表情，只淡淡道：

鄧佳鑫他有點事要處理，挺重要的

陳天潤什么事？

小熊貓陳天潤追問。他跟童禹坤雖然不算最親近，也鬧了一點誤會，但也是有廠牌隊友的交情，這幾天連消息都很少回，難免有些在意

鄧佳鑫卻避開了他的目光，伸手替他理了理歪掉的衣領(lǐng)：

鄧佳鑫等他處理完了自然會說。走吧，再不去要遲到了

陳天潤看著他垂下的眼睫，沒再追問。鄧佳鑫很少這樣刻意遮掩什么，既然他說重要，那大概是真的棘手。

電影院在商場三樓，離小區(qū)不算遠。兩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秋風(fēng)卷著落葉打著旋兒飄過腳邊，陳天潤把連帽衫的帽子往頭上一扣，正好遮住被風(fēng)吹亂的劉海。

陳天潤哥

他忽然撞了撞鄧佳鑫的胳膊，

陳天潤票錢多少？我轉(zhuǎn)你

鄧佳鑫斜睨他一眼：

鄧佳鑫你覺得我缺這點錢？

陳天潤那不然下次我請你吃飯

陳天潤堅持。他不愛占人便宜，尤其是鄧佳鑫的。

鄧佳鑫笑了笑，沒接話，算是默認了。

進影院時剛趕上開場，燈光暗下來的瞬間，陳天潤聽見后排有人小聲討論劇情，他往嘴里塞了顆鄧佳鑫買的薄荷糖，含混不清地問：

陳天潤這片子評分好像不高，你怎么選的這個？

鄧佳鑫因為你說想看特效

鄧佳鑫的聲音壓得很低，溫?zé)岬臍庀⒎鬟^陳天潤的耳廓。

陳天潤愣了愣，才想起是昨天刷短視頻時隨口提的一句。他轉(zhuǎn)頭看向鄧佳鑫，對方已經(jīng)在看屏幕了，側(cè)臉在銀幕的光線下顯得輪廓分明，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

電影前半段還算精彩，機甲打斗的場面震得座椅都在顫。陳天潤看得認真，直到中場休息，才發(fā)現(xiàn)鄧佳鑫手里的手機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陳天潤誰啊？

陳天潤湊過去看，被鄧佳鑫下意識地往懷里藏了藏。

鄧佳鑫沒誰，工作群消息

鄧佳鑫按滅屏幕，端起沒開封的可樂遞給陳天潤，

鄧佳鑫渴了嗎？

陳天潤接過可樂，沒再追問，但心里那點疑惑沒散。鄧佳鑫不是愛玩手機的人，尤其是看電影的時候，今天這狀態(tài)太反常了。

散場時快一點了，陽光透過商場的玻璃穹頂灑下來，在地板上投下大片光斑。陳天潤摸了摸肚子：

陳天潤餓了，去吃那家你上次說的牛肉火鍋？

鄧佳鑫行

鄧佳鑫應(yīng)著，腳步卻頓了頓，視線往電梯口瞟了一眼。

陳天潤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攢動的人頭，沒什么特別的。

陳天潤走啊，看什么呢？

鄧佳鑫沒什么

鄧佳鑫收回目光，率先往電梯口走，

鄧佳鑫想吃哪種款式的？

火鍋店在商場負一樓，剛走到門口，陳天潤就看見個熟悉的身影——姚昱辰背著書包站在等位區(qū)，腳尖在地上碾來碾去，耳朵尖紅得像涂了顏料。

陳天潤喲，這不是我們家小姚嗎？

陳天潤走過去，伸手揉了把他的頭發(fā)，

陳天潤在這兒等誰呢？約會?。?/p>

姚昱辰嚇了一跳，抬頭看見是他，臉“騰”地更紅了，手忙腳亂地擺手：

姚昱辰哥！你別亂說……

陳天潤我亂說了？

陳天潤挑眉，故意拖長了調(diào)子，

陳天潤吃飯的時候就看你擱這，站這兒二十分鐘了，腳都快把地磚磨出坑了，不是等人是等著被火鍋香暈？

姚昱辰被他說得沒轍，往旁邊躲了躲，眼睛卻瞟向電梯口的方向，活像只等著投喂的小兔子。

鄧佳鑫走過來，看了眼姚昱辰那副樣子，忽然低笑一聲，彎腰湊到他耳邊，聲音輕得只有兩人能聽見：

鄧佳鑫是在等趙冠羽吧？

姚昱辰的肩膀猛地一僵，猛地抬頭看鄧佳鑫，眼睛瞪得溜圓，像是被戳中了心事的小獸。

陳天潤在旁邊看得一頭霧水：

陳天潤誰？趙冠羽？

小熊貓他對這個名字沒什么印象，好像是之前某次合練時見過的練習(xí)生，個子挺高，話多，挺近人的

鄧佳鑫沒解釋，只是拍了拍姚昱辰的后背：

鄧佳鑫進去等吧，外面風(fēng)大。

他轉(zhuǎn)頭對陳天潤說，

鄧佳鑫我們先找位置

陳天潤被他拉著往里走，還在納悶：

陳天潤你怎么知道是他？

鄧佳鑫猜的

鄧佳鑫笑得神秘，

鄧佳鑫上次團建，小姚的相機里存了好幾張趙冠羽投籃的照片

陳天潤恍然大悟，正想再說點什么，就聽見門口傳來姚昱辰帶著點慌張的招呼聲：

姚昱辰趙冠羽！這里！

他下意識地回頭，正好對上門口那人的目光。

那人穿著件白色衛(wèi)衣，背著個黑色雙肩包，額前的碎發(fā)被風(fēng)吹得有點亂，正微微歪著頭聽姚昱辰說話。陽光從他身后照進來，勾勒出清晰的側(cè)臉輪廓——鼻梁挺直，唇線分明，連眉眼的弧度都透著股說不出的熟悉。

陳天潤手里的菜單“啪嗒”一聲掉在了桌上。

鄧佳鑫怎么了？

鄧佳鑫彎腰幫他撿起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鄧佳鑫認識？

陳天潤不……不認識

陳天潤的聲音有點發(fā)飄，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門口，

陳天潤但他……

小熊貓他想說“他長得像黃朔”，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不是完全像，更像是某種神韻重合了——比如笑起來時眼角微微下彎的弧度，比如低頭時露出的那截干凈的脖頸，甚至連站在那里時微微偏重心的姿勢，都像極了早上被他們擠得跳腳的黃朔

趙冠羽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往這邊看了一眼，禮貌性地頷首示意。

陳天潤趕緊收回視線，心臟卻跳得有點快。他拿起菜單假裝翻看，指尖卻在微微發(fā)顫。

陳天潤哥

他壓低聲音問鄧佳鑫，

陳天潤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他？

鄧佳鑫正招手叫服務(wù)員，聞言想了想：

鄧佳鑫好像沒有吧。他是去年才來的練習(xí)生，你那段時間在準備考試，沒怎么來

陳天潤皺起眉，還是覺得不對勁。那種熟悉感太強烈了，像是在很久之前就見過，可能是在某個混亂的練習(xí)室，可能是在某次喧鬧的聚餐，甚至可能是在夢里。

鄧佳鑫你看什么呢？

鄧佳鑫把鍋底的菜單推給他，

鄧佳鑫選鴛鴦鍋還是全辣？

陳天潤鴛鴦吧

陳天潤收回目光，注意力被菜單上的菜品吸引過去，

陳天潤剛才那人……真的叫趙冠羽？

鄧佳鑫嗯

鄧佳鑫點頭，點了份吊龍和毛肚，又加了份陳天潤愛吃的蝦滑，

鄧佳鑫怎么突然對他感興趣了？

陳天潤沒什么

陳天潤扒拉著菜單，掩飾自己的疑惑，

陳天潤就是覺得……有點眼熟

他沒再追問，只是偶爾會下意識地往姚昱辰那桌瞟。趙冠羽正在幫姚昱辰剝蝦，動作很輕，姚昱辰低著頭，耳朵紅得像熟透的櫻桃。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他們身上，暖融融的，像幅安靜的畫。

小熊貓陳天潤看著看著，忽然想起早上黃朔叉腰喊“十包魚皮”的樣子，又想起剛才趙冠宇低頭笑時的側(cè)臉，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鄧佳鑫笑什么？

鄧佳鑫把一杯酸梅湯推到他面前。

陳天潤沒什么

陳天潤喝了口酸梅湯，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壓下了那點莫名的悸動，

陳天潤就是覺得……今天這蝦滑好像格外新鮮

鄧佳鑫看了他一眼，沒戳破，只是把剛上來的肥牛卷往鍋里下：

鄧佳鑫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鍋里的湯“咕嘟咕嘟”地冒著泡，升騰的熱氣模糊了對面鄧佳鑫的臉。陳天潤夾起一片燙熟的肥牛，蘸了點麻醬塞進嘴里，忽然覺得剛才那點疑惑好像也沒那么重要了。

就像鄧佳鑫沒說童禹坤到底在忙什么，就像他想不通趙冠宇為什么讓他覺得眼熟，有些事，或許本就不用急著弄明白。

他抬頭看向鄧佳鑫，對方正好也在看他，眼里盛著鍋底蒸騰的熱氣，暖得像窗外的陽光。

鄧佳鑫電影好看嗎？

鄧佳鑫忽然問。

陳天潤嗯

陳天潤點頭，又補充道，

陳天潤特效挺炸的

鄧佳鑫那下次再去看另一部？

陳天潤好啊

鍋里的湯還在沸騰，窗外的風(fēng)卷著落葉掠過玻璃，遠處傳來姚昱辰?jīng)]忍住的笑聲。陳天潤拿起筷子，夾了塊蝦滑放進鄧佳鑫碗里，看著對方眼里漾開的笑意，忽然覺得這樣就很好。

不用追問，不用解釋，就這么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偶爾想起某個模糊的身影，偶爾被身邊人的溫度燙得心頭發(fā)暖。

就像這鍋里慢慢煮熟的食物，火候到了，味道自然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