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透過紗簾,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朦朧的光斑。鄧佳鑫是被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弄醒的,他睜開眼時,陳天潤的床鋪已經(jīng)空了,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只有枕頭邊緣還留著一點淺淺的壓痕,像有人剛起身不久。
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就看見穆祉丞正蹲在床邊系鞋帶,動作有點笨拙,白色的運動鞋帶子纏成一團,他鼓著腮幫子跟那團鞋帶較勁,鼻尖上沁出一層薄汗。晨光落在他柔軟的發(fā)頂上,鍍出一層淺金,側(cè)臉的絨毛清晰可見,確實像個還沒褪去嬰兒肥的小叮當。
鄧佳鑫醒啦?
鄧佳鑫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他掀開被子下床,赤腳踩在微涼的地板上,
鄧佳鑫這么早要去哪?
穆祉丞手一頓,猛地抬頭看他,耳朵尖“唰”地紅了,像被晨光染透的櫻桃。
穆祉丞沒、沒去哪……
他低下頭繼續(xù)跟鞋帶搏斗,聲音小得像蚊子哼,
穆祉丞就出去走走
鄧佳鑫走過去,彎腰幫他把纏在一起的帶子解開,指尖觸到他溫熱的腳踝時,穆祉丞像被燙到似的縮了縮腳。
鄧佳鑫跟誰約好了?
鄧佳鑫的指尖靈巧地穿梭,三兩下就系好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jié),
鄧佳鑫要我陪你去嗎?
穆祉丞不用不用!
穆祉丞連忙擺手,臉頰紅得更厲害,連耳根都染上了粉色,
穆祉丞我跟……跟一個朋友出去玩
他咬著下唇,手指無意識地摳著鞋幫,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補充,
穆祉丞是我的竹馬
鄧佳鑫竹馬?
鄧佳鑫挑了挑眉,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鄧佳鑫認識很久了?
穆祉丞嗯!
提到這個,穆祉丞的眼睛亮了亮,語氣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驕傲,
穆祉丞我們認識快六年了呢
他頓了頓,手指卷著衣角,聲音又低了下去,
穆祉丞他……他有點像小摩爾,就是那種圓乎乎的,笑起來眼睛會彎成月牙
鄧佳鑫看著他這副扭捏又藏不住歡喜的模樣,心里忽然冒出一個名字。他記得住在隔壁那棟樓的張峻豪,以前偶爾在陽臺見過幾次,個子高高的,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確實帶著點機靈勁兒,跟穆祉丞描述的“小摩爾”有點像。而且前幾天在TOP練習室,還聽隊友提起過一嘴,說穆祉丞最近總跟一個叫張峻豪的男生走得很近。
鄧佳鑫是叫張峻豪嗎?
鄧佳鑫試探著問。
穆祉丞的臉“騰”地一下更紅了,像熟透的蘋果,他猛地抬頭看鄧佳鑫,眼里滿是驚訝:
穆祉丞夾、夾心你怎么知道?
鄧佳鑫猜的
鄧佳鑫笑了笑,想起以前在陽臺晾衣服時,偶爾能聽見隔壁傳來的笑聲,其中一個清亮的嗓音跟張峻豪很像,
鄧佳鑫以前在隔壁見過幾次,聽著像個不錯的孩子
穆祉丞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嘴角卻忍不住偷偷上揚,小聲嘟囔:
穆祉丞他是挺好的……
這時,房門被輕輕推開,陳天潤端著兩杯牛奶走進來,身上還穿著昨晚的白色T恤,袖口隨意地卷到小臂,露出線條干凈的手腕。他看到蹲在地上的穆祉丞和坐在椅子上的鄧佳鑫,腳步頓了頓,眼神在兩人之間轉(zhuǎn)了一圈,最終落在穆祉丞泛紅的臉上。
陳天潤醒了?
陳天潤把牛奶放在床頭柜上,聲音平淡,聽不出情緒。他昨天才見到穆祉丞,算不上熟悉,但也能看出這孩子此刻的狀態(tài)不對勁——那不是單純要跟朋友出去玩的興奮,而是帶著點緊張又甜蜜的雀躍,尤其是提到那個“竹馬”時,眼里的光藏都藏不住。
陳天潤的目光在穆祉丞紅撲撲的臉頰上停留了兩秒,又掃過他攥著衣角的手,眉梢?guī)撞豢刹斓靥袅颂簟km然才認識兩天,但他看得出來,穆祉丞這副樣子,絕對不止是單純跟朋友出去玩那么簡單。
鄧佳鑫恩仔要跟朋友出去
鄧佳鑫站起身,拿起一杯牛奶遞給穆祉丞,
鄧佳鑫是他認識六年的竹馬,叫張峻豪
陳天潤端起另一杯牛奶的手頓了頓,指尖碰到微涼的玻璃杯壁。張峻豪這個名字,他沒聽過。他對鄧佳鑫圈子里的人向來不熟悉,尤其是……分開的那段時間,他刻意避開了所有可能聽到鄧佳鑫消息的場合,躲在學校的琴房里,連手機都很少看。那時他以為只要不見面、不打聽,就能把那些翻涌的情緒壓下去,卻沒料到現(xiàn)在會以這樣的方式,聽到一個陌生的名字。
他抬眼看向穆祉丞,只見那孩子接過牛奶,指尖都在微微發(fā)燙,低頭小口抿著,嘴角卻一直偷偷上揚。陳天潤的目光沉了沉,心里那份奇怪的感覺更強烈了——這絕對不是普通朋友間的相處模式。
陳天潤認識六年了?
陳天潤開口,聲音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探究,
陳天潤那感情應(yīng)該很好吧
穆祉丞用力點頭,又像是怕被看穿什么似的,趕緊補充:
穆祉丞就是……就是很要好的朋友!他對我可好了,上次我感冒,他還特意跑了兩條街給我買粥呢
他越說越激動,臉頰紅得像要滴血,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太多了,連忙低下頭,假裝專心喝牛奶。
鄧佳鑫看著他這副樣子,忍不住笑了笑,轉(zhuǎn)頭對陳天潤說:
鄧佳鑫我剛才問他要不要一起去,他說不用
陳天潤“嗯”了一聲,沒再說話,只是低頭喝著牛奶,目光卻時不時落在穆祉丞身上,帶著點審視的意味。他看得出來,穆祉丞對那個叫張峻豪的男生,絕對不止是朋友那么簡單。這種藏在眼底的歡喜,這種提到對方時不自覺泛紅的臉頰,他太熟悉了——曾經(jīng),他也這樣偷偷注視過一個人,只是那個人……
陳天潤的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掃過鄧佳鑫,對方正彎腰幫穆祉丞整理歪了的衣領(lǐng),動作自然又溫柔,陽光落在他的發(fā)梢,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陳天潤的心猛地一緊,趕緊移開視線,端著牛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杯壁的涼意透過指尖傳來,才讓他稍微冷靜了一點。
小熊貓他想起去年那段時間,自己躲著鄧佳鑫的日子。那時他們剛分開不久,他像個逃兵一樣,刻意避開所有可能遇到鄧佳鑫的場合。練習室、食堂、甚至是以前常去的那家奶茶店,他都繞著走。他怕見到鄧佳鑫,怕看到他眼里的失望,更怕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線,會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徹底崩塌
現(xiàn)在想來,那段日子真是荒唐又難熬。
穆祉丞那我……我先走啦?
穆祉丞喝完牛奶,把杯子放在床頭柜上,手指捏著書包帶,眼神里帶著點期待又緊張。
鄧佳鑫去吧,注意安全
鄧佳鑫拍了拍他的肩膀,
鄧佳鑫晚上記得早點回去
穆祉丞嗯!
穆祉丞用力點頭,轉(zhuǎn)身往外跑,跑到門口時又停住,回頭看了一眼,見鄧佳鑫和陳天潤都在看他,臉又紅了,趕緊拉開門跑了出去。
房門“咔噠”一聲關(guān)上,房間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窗外隱約傳來的鳥鳴聲。
鄧佳鑫拿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帶著淡淡的奶香。他轉(zhuǎn)頭看向陳天潤,對方正站在窗邊,背對著他,望著窗外的方向,側(cè)臉的線條在晨光中顯得有些模糊。
鄧佳鑫怎么了?
鄧佳鑫忍不住問,他覺得陳天潤剛才看穆祉丞的眼神有點奇怪。
陳天潤轉(zhuǎn)過身,臉上沒什么表情,語氣也很平淡:
陳天潤沒什么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鄧佳鑫身上,
陳天潤只是覺得,穆祉丞這孩子,挺單純的
鄧佳鑫笑了笑:
鄧佳鑫是啊,他一直都這樣,藏不住事
陳天潤沒再說話,只是拿起桌上的空牛奶杯,轉(zhuǎn)身往門口走。經(jīng)過鄧佳鑫身邊時,他的手臂不小心碰到了鄧佳鑫的肩膀,兩人像觸電似的都頓了一下,又不約而同地移開了視線。
陳天潤走出房間,腳步有些快,像是在逃離什么。他走到廚房,把牛奶杯放進水槽,打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流過指尖,卻沒能壓下心里那點莫名的煩躁。
小熊貓他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尤其是在現(xiàn)在這種時候。他們已經(jīng)分開了,那些過去的事,那些藏在心底的情緒,都應(yīng)該被封存起來??蓜偛趴吹洁嚰仰螌δ蚂碡厝岬臉幼?,看到他提起張峻豪時自然的語氣,他心里還是忍不住泛起一陣酸澀
小熊貓他想起以前,鄧佳鑫也是這樣,會耐心地幫他整理衣領(lǐng),會在他練琴累了的時候遞上一杯熱牛奶,會在他躲著不見人時,默默地守在琴房門口,等他出來
那些日子,好像就在昨天,又好像已經(jīng)過了很久很久。
陳天潤深吸一口氣,關(guān)掉水龍頭,用毛巾擦干手。他告訴自己,都過去了?,F(xiàn)在這樣挺好的,他們是兄弟,是室友,像小時候那樣,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彼此照應(yīng),就夠了。
至于其他的,想再多也沒用。
小熊貓他轉(zhuǎn)身走出廚房,客廳里空蕩蕩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地板上,溫暖而明亮。他走到沙發(fā)邊坐下,拿起桌上的樂譜翻看著,目光卻有些渙散,腦子里反復(fù)出現(xiàn)剛才穆祉丞泛紅的臉頰,和鄧佳鑫溫柔的笑容
也許,這樣也不錯。陳天潤想,至少有人是幸福的,有人可以毫無顧忌地去喜歡一個人,去期待一場見面。
而他和鄧佳鑫,大概也就只能這樣了。
窗外的鳥鳴聲越來越清晰,帶著夏末特有的生機。陳天潤低下頭,看著樂譜上密密麻麻的音符,指尖輕輕劃過紙面,心里那點煩躁漸漸平息下來。
他知道,生活還要繼續(xù),就像這清晨的陽光,無論昨天經(jīng)歷了什么,總會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