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那點灰蒙蒙的光從印刷廠破損的天窗漏進來，剛好照在滿地狼藉上。機械替身被絞碎的金屬零件閃著冷光，混著散落的白紙，看著像剛下過一場詭異的雪?？諝饫镆还勺佑湍秺A著鐵銹似的血腥氣，讓人嗓子發(fā)緊。

林曉后背死死貼著印刷機鐵皮，還能感受到滾筒轉(zhuǎn)動后的余溫。手里那張《死亡連載》第七章的稿紙被攥得發(fā)皺，"背叛者將在本章終結(jié)"那行字像長了刺，扎得她眼睛生疼。

陳默站在她對面，手里那把折疊刀"咔嗒"一聲彈開。刀刃不算長，但在昏暗光線下反射著控制臺透出的紅光，看著格外瘆人。他臉上那點熟悉的溫柔早就沒了，嘴角勾著笑，眼神冷得像冰。

"你以為發(fā)現(xiàn)了張海峰就結(jié)束了？"陳默往前挪了半步，聲音里帶著種說不出的怪異，像是兩個人的聲音疊在一起，"太天真了，我親愛的編輯。"

林曉的手抖得厲害，但握著稿紙的力道一點沒松。"太平間那具尸體，"她聽見自己聲音發(fā)顫，卻還是逼著自己看他眼睛，"西裝內(nèi)側(cè)口袋...根本沒有薄荷糖。是你故意留下的線索，讓我以為你是受害者。"

陳默笑出了聲，那笑聲在空曠的車間里蕩開，撞在機器上彈回來，聽著陰森森的。"測試，"他舔了舔嘴唇，刀尖對著林曉的胸口，"看看我創(chuàng)造的角色是不是真能像故事里寫的那樣覺醒。"

"創(chuàng)造的角色？"林曉腦子"嗡"的一聲，像是有什么東西炸開了。通風管道墜落時的劇痛、看到兩個陳默時的混亂、血液染紅控制臺的瞬間...無數(shù)畫面攪在一起，突然就清楚了。"你不是陳默！"她猛地提高聲音，聲音因為激動而嘶啞，"你是那個死了的作家！周明軒！"

陳默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咧得更大。"聰明，"他點點頭，刀尖又往前送了送，幾乎要碰到林曉的襯衫，"總算沒白費我寫那么多鋪墊。死亡編輯器需要新宿主，你的血...剛才落在控制臺上的時候，完美激活了連接。"

林曉下意識后退，后腰撞到控制臺邊緣，疼得她吸氣。左手撐在臺面上想穩(wěn)住身子，掌心突然一陣刺痛——不知道什么時候碎了片玻璃在那兒，立刻劃開道口子，血珠爭先恐后地涌出來，滴在布滿奇怪紋路的金屬表面上。

就像按下了開關(guān)，控制臺"嗡"的一聲亮起紅光。那個螺旋符號在血泊里轉(zhuǎn)得越來越快，顏色深得發(fā)紫。散落地上的稿紙突然像被什么東西吸住，"嘩啦啦"地飛過來貼在控制臺上，自動對齊拼接，像是有人在無形中點選、拖拽。

林曉的左眼突然燒起來似的疼，她捂著眼蹲下去，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來。等那陣刺痛稍微緩解，她放下手，猛地愣住了——視野里多了個半透明的藍色光標，就在陳默身上，跟她平時用的文字編輯軟件一模一樣。

光標掃過陳默的臉，幾行白色文字浮出來：\

【陳默：宿主身體，作者意識載體\

狀態(tài)：穩(wěn)定融合中\(zhòng)

威脅等級：極高】

"看什么呢？"陳默不耐煩地踢了踢旁邊的鐵桶，鐵皮碰撞聲刺耳，"別浪費時間了，讓我把你寫進結(jié)局。"他舉刀就刺過來。

林曉腦子一片空白，身體先動了。她往旁邊一滾，刀刃擦著胳膊過去，劃開道口子。血一下子涌出來，滴在地上那張《死亡連載》的稿紙上。

奇妙的事情發(fā)生了。她的血剛?cè)旧?背叛者將在本章終結(jié)"那行字，紙張突然飄起來，直直飛向陳默的臉。陳默被撞到后退兩步，手里的刀差點掉地上。

林曉瞪大眼睛，看著自己還在流血的手掌。剛才那一下...是她做的？她集中精神盯著地上一根鐵棍，心里想著"起來"。光標顫巍巍地移到鐵棍上，那鐵棍真的抖了抖，卻歪歪扭扭地沒飛起來，反而"哐當"一聲砸在地上。

"還想反抗？"陳默笑了，笑得特別冷，"剛覺醒的能力就想跟我斗？"他再次撲過來，速度比剛才快多了。

林曉慌忙躲閃，后背重重撞在印刷機上。滾筒突然轉(zhuǎn)動起來，把她往里面帶。她伸手亂抓，手指碰到控制臺那個紅色按鈕——就是上次激活機器毀掉機械替身的那個。來不及多想，她按了下去。

"嗡——"印刷機發(fā)出震耳欲聾的響聲，比上次還要大聲。無數(shù)白紙從出紙口涌出來，像是瀑布一樣沖向陳默。陳默被紙浪裹住，動作慢了不少。

林曉趁機往車間后門跑。右臂的傷口火辣辣地疼，血順著指縫往下滴，在地上留下一串紅印。快到門口時，她眼角余光瞥見陳默右手衣袖被紙張扯破了，胳膊上露出個黑色印記——跟小說里描寫的"作者印記"一模一樣的螺旋圖案。

第三章的內(nèi)容突然閃進腦海："作者印記將保護創(chuàng)作者意識在現(xiàn)實中的載體，直到找到合適的新宿主..."原來書里寫的都是真的！

"想跑？"陳默撕開紙堆追上來，手里的刀在晨光里閃著寒光，"你的故事才剛開始！"

林曉剛跑到后門，還沒來得及拉開門，"轟隆"一聲巨響，大門被人從外面撞開了。木屑紛飛中，張海峰帶著十幾個神情呆滯的人站在門口，那些人眼睛里都閃著跟控制臺一樣的紅光，嘴里念念有詞。

"他身體也不舒服，總是咳嗽..."\

"那天雨下得很大，她沒帶傘..."\

"刀要刺進心臟左邊三寸的位置..."

林曉聽得頭皮發(fā)麻，這些都是《死亡連載》里的句子！

"陳默，你藏得夠深啊。"張海峰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紅光，"不過現(xiàn)在，編輯器歸我了。"他一揮手，那些"讀者"立刻像潮水一樣涌進來，動作僵硬卻速度很快。

陳默臉色一變，轉(zhuǎn)身就想把林曉抓回來當人質(zhì)。林曉急中生智，抓起旁邊一個墨水瓶往控制臺扔過去。墨水瓶砸在螺旋符號上，墨水四濺。控制臺突然爆發(fā)出強烈的紅光，把整個車間都照亮了。

那些"讀者"像是被什么東西燙到，紛紛后退，抱著頭發(fā)出痛苦的呻吟。

"找死！"張海峰怒吼一聲，突然沖向陳默。他的速度快得驚人，林曉甚至沒看清他怎么動的，他的手就已經(jīng)變成了金屬顏色，直直刺向陳默胸口。

陳默舉刀格擋，"當"的一聲脆響，折疊刀斷成了兩截。他臉色大變，轉(zhuǎn)身就跑。張海峰緊追不舍，兩人在機器間纏斗起來，金屬碰撞聲和怒吼聲混在一起。

林曉趁機拉開后門溜了出去。外面是印刷廠的后院，堆著不少廢棄紙箱和木板。她不敢停，捂著流血的胳膊往前跑，繞過一棟小樓，看到個地下車庫入口。

跑下斜坡時，她聽到身后傳來腳步聲?；仡^一看，陳默追出來了，胸口有個正在流血的傷口，臉色慘白。張海峰在后面緊追不舍，手里還提著根金屬管子，上面沾著血。

"快上車！"陳默沖到一輛破舊的面包車旁，拉開車門對林曉吼道，"只有我能幫你控制能力！"

林曉猶豫了。這個人剛才還要殺她，可現(xiàn)在張海峰看起來更危險。她盯著陳默胸口的傷口，突然注意到血滴在地上的形狀很奇怪，像某種符號。

就在這時，張海峰追到了。他二話不說，一管子砸向陳默后背。陳默慘叫一聲，向前倒去，剛好趴在面包車引擎蓋上。

林曉看到他后心的衣服被血染紅，慢慢暈開，形狀越來越像...《死亡連載》第七章結(jié)尾那個螺旋符號。

"背叛者將在本章終結(jié)。"她想起稿紙上的那句話，渾身發(fā)冷。

張海峰一步步逼近，金屬管子在手里慢慢變形，最后變成了一把長刀的形狀。"把編輯器交出來，或者死。"他看著林曉，眼神狂熱。

林曉下意識后退，后背碰到面包車車門。她看到副駕駛座位上有串鑰匙，估計是陳默剛才慌亂中掉的。她拉開車門坐進去，鑰匙插進點火孔用力一擰。發(fā)動機"咔咔咔"響了幾聲，竟然真的啟動了。

張海峰怒吼著撲過來。林曉來不及多想，掛擋踩油門。面包車猛地往前沖，差點撞上墻。她打方向盤，車子歪歪扭扭地往前開。

透過后視鏡，她看到陳默從引擎蓋上滑下去，胸口插著那把金屬長刀，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的方向。他的血淌在地上，剛好在車庫頂燈的照射下形成一個完整的螺旋符號。

車子開出地下車庫，上了馬路。林曉不知道該去哪兒，只是憑著本能往前開。右臂的傷口還在流血，疼得她快握不住方向盤。她伸手去夠儀表臺上的紙巾盒，手指卻碰到了車載收音機的按鈕。

"滋啦——"一陣電流聲后，一個熟悉的男聲傳出來，低沉而沙啞，是那個本該已經(jīng)死了的懸疑作家的聲音：

"寫不下去了...讀者們開始自己動筆了...林曉..."

林曉的心臟差點跳出胸腔。

"...下一章...主角該換人了..."

收音機突然發(fā)出刺耳的噪音，然后變成一片死寂。林曉握著方向盤的手抖得厲害，車子在空無一人的黎明街道上畫著S形。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下一章會發(fā)生什么，只知道那個叫周明軒的作家說得對——她的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