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混著血腥氣鉆進鼻腔。我費力掀開眼縫,金帳頂繡著的盤龍在燭火里扭曲成猙獰模樣。朱志鑫的臉懸在上方,發(fā)絲黏在額頭,龍袍下擺還沾著半截燒焦的布片。
"醒了?"他喉嚨動了動,聲音粗糲得像磨砂紙擦過青石板。指尖觸上我汗?jié)竦念~角,燙得我瑟縮了一下。
"肩膀..."痛感突然炸開,我倒抽冷氣時牽動了傷口,腥甜的血氣直往喉頭涌。
"別亂動。"他按住我掙扎的手腕,掌心的老繭蹭過我沒纏紗布的小臂,"太醫(yī)說劍鋒偏了半寸,沒傷著心脈。"青銅藥爐在角落里咕嘟作響,苦艾味絲絲縷縷鉆進被子。
窗外傳來更漏滴水聲,我數(shù)到第三滴時,偏過頭看他腰間——那塊龍紋兵符不見了。
"趙峰..."
"服毒自盡了。"他打斷我,指節(jié)在錦被上掐出深深溝壑,"搜出二十封密信,都是跟鎮(zhèn)國公府的。"
我猛地掀開眼瞼。金線繡的帳角在視野里劇烈晃動,外公那張布滿溝壑的臉突然浮現(xiàn)。去年重陽節(jié)他握著我的手塞來半塊兵符,蒼老的手指抖得像秋風里的枯葉:"阿辭,保不住朱家就保宋家。"
"兵符呢?"我拽住他前襟,傷口撕裂的痛讓眼前發(fā)黑,"你把兵符給誰了?"
朱志鑫的喉結(jié)滾了滾,目光落在我滲出血跡的繃帶:"鎮(zhèn)國公府被圍了。禁軍在書房搜出通敵密信,還有...給陸莫離下毒的方子。"
燭花"噼啪"炸響。我想起陸莫離咳在帕子上的血沫,想起她袖中那個小巧的白瓷瓶。心口那處舊傷突然抽痛,三年前在冷宮咳血的夜晚,也是這樣蝕骨的寒意。
門突然被撞開。小桃撲到床邊,發(fā)髻散著,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痕:"娘娘!太醫(yī)院說...說陸貴人沒氣了!"
朱志鑫猛地起身,龍袍帶起的風掀落了床頭的藥碗。青瓷碎裂聲里,我看見他后頸暴起的青筋。
"死了?"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嘗到鐵銹味,"驗過尸了?"
"李太醫(yī)說...是寒毒侵心。"小桃打了個寒顫,"可是她房里搜出的藥瓶,跟當年...跟當年害死您母親的那瓶一模一樣。"
帳外傳來甲胄碰撞聲。禁軍統(tǒng)領(lǐng)掀簾而入,單膝跪地的動作震得地面發(fā)顫:"陛下,鎮(zhèn)國公拒不認罪,說要見皇后娘娘。"
朱志鑫的影子投在墻上,像柄欲出鞘的劍。我拽住他的衣擺,指尖觸到龍紋刺繡凸起的鱗片:"我要去。"
"不準。"他按住我的肩膀,指腹無意間擦過繃帶下的劍鋒傷痕。
"我必須去。"我盯著他下頜線緊繃的弧度,"兵符在我這里。"
繃帶突然滲出血珠,紅得像極了坤寧宮地磚上那灘未干的血跡。朱志鑫死死盯著那抹紅,瞳孔收縮如困獸。更漏在寂靜里走著,每一聲都像敲在骨頭上。
"披件斗篷。"他轉(zhuǎn)身時帶起冷風,龍袍下擺掃過碎瓷片,"敢?;?,朕就把宋家滿門——"
"陪葬"二字被我用唇形無聲地接完。三年前他闖進冷宮時,也是這樣陰鷙的眼神,仿佛要將我生吞活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