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被手機鬧鐘吵醒時，你正把臉埋在我胳膊肘彎里，頭發(fā)亂糟糟地翹起來一撮。屏幕上是你昨晚設的提醒：“十點電影！不能遲到！”——字體加粗加了感嘆號，像你平時跟我較勁時瞪圓的眼睛。

我翻身想關掉鬧鐘，你突然伸手按住我的手腕，眼睛還沒完全睜開，聲音迷迷糊糊的：“票是我搶了三天才搶到的...不準賴床。”你說話時，睫毛蹭在我胳膊上，癢得人想笑。這張恐怖片的首映票，你上周就開始念叨，說導演是“恐怖片片鬼才”，預告片里的鏡頭讓你又怕又想看。我當時打趣說“你膽子比貓還小，到時候可別不敢睜眼”，你梗著脖子反駁“我可是看過十部午夜兇鈴的人”。

起床洗漱時，聽見你在客廳翻衣柜，衣架碰撞的聲音叮叮當當響?！按┦裁窗?？”你探出頭來問我，身上套著件我的灰色T恤，下擺蓋過膝蓋，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隨便穿件舒服的就行。”我擦臉的時候，你抱著兩件裙子跑進來，站在鏡子前比劃：“這條碎花的會不會太顯眼？黑色的又好像要去參加葬禮...”

鏡子里映出你糾結的表情，我突然想起去年陪你去看畫展，你也是這樣站在衣柜前選了半小時，最后穿了條淺藍色的連衣裙，結果在美術館被小朋友當成了講解員。你回來后氣鼓鼓地說“再也不穿這條裙子了”，轉頭卻在下次約會時又套上了，說“其實被小朋友追著問還挺有意思的”。

出門前你在玄關換鞋，突然“哎呀”一聲，蹲下去系鞋帶時，我看見你腳踝上的小疤痕——那是去年夏天去爬山時被樹枝劃破的，當時流了點血，你咬著牙說“沒事”，下山后卻偷偷抹眼淚，說“留疤就不好看了”。我蹲下來幫你把鞋帶系成漂亮的蝴蝶結，你突然湊過來在我臉上親了一下。

電影院在商場頂樓，電梯上升時你扒著玻璃看樓下，人群縮成小小的黑點，像搬家的螞蟻?！澳阏f我們現(xiàn)在像不像在坐摩天輪？”你轉頭問我，眼睛亮晶晶的。我剛想說話，電梯突然晃了一下，你嚇得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差點嵌進我肉里。“膽小鬼。”我笑著，你卻梗著脖子說“我那是本能反應”。

取完票在候場區(qū)等開場，你跑去買爆米花，回來時懷里抱著個巨大的桶，奶油味飄了一路。“買這么多吃得完嗎？”我接過爆米花時，你已經塞了滿滿一嘴，含糊不清地說“恐怖片就要配爆米花”

進場時燈光已經暗下來，你攥著我的手腕往前走，腳步有點快，像怕被什么東西追上。找到座位坐下時，你把爆米花放在了腿上。

電影開場前的廣告還在放，你突然湊到我耳邊說“我去趟洗手間”，聲音小得像蚊子叫。我看著你幾乎是小跑著離開的背影，忍不住笑了——明明是你吵著要來，現(xiàn)在卻緊張成這樣。上次帶你去鬼屋，你進門不到三分鐘就哭著拉我出來，說“里面的NPC長得比我畫的鬼還嚇人”，回來后卻又天天念叨“下次一定要挑戰(zhàn)成功”。

你回來時手里多了杯熱可可，塞到我手里說“給你買的”，自己卻捧著杯冰可樂，吸管咬得咯吱響。燈光徹底暗下來，屏幕上開始出現(xiàn)字幕，你突然抓住我的手，指尖冰涼，還帶著點濕意，大概是冰可樂上帶的水汽。

第一個恐怖鏡頭出現(xiàn)時，我感覺到你猛地一動，爆米花桶差點從腿上滑下去。你把頭往我肩膀這邊靠了靠，眼睛卻還盯著屏幕，睫毛一直在抖?！芭戮蛣e看了?！蔽覝惖侥愣呎f，你卻搖搖頭，往嘴里塞了顆爆米花，含糊地說“不...不怕”。

電影拍到女主角走進陰森的走廊時，你突然“啊”了一聲，整個人幾乎要鉆進我懷里，爆米花撒了好幾顆在我褲子上。你捂住眼睛，卻又從指縫里偷看。前排的人忍不住笑了，你臉一下子紅了，把頭埋在我頸窩，聲音悶悶的：“都怪你，剛才不提醒我?！?/p>

我沒說話，只是把你摟得更緊了些，手在你后背輕輕拍著。你的頭發(fā)蹭在我下巴上，有點癢癢的，屏幕上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中場休息時燈亮起，我才發(fā)現(xiàn)你把我的袖子攥得皺巴巴的，像團揉過的紙?！翱柿藛幔俊蔽野褵峥煽蛇f給你，你喝了一大口，嘴角留下一圈泡沫“剛才那個女鬼...”你剛想說什么，又猛地捂住嘴，搖搖頭，“不說了不說了，免得晚上做噩夢?！?/p>

我笑著幫你擦掉嘴角的奶沫，你突然瞪我：“不準笑！”我止住了笑，你卻沒忍住笑了起來。

下半場的劇情更嚇人，你干脆直接閉上眼睛，把頭埋在我懷里，只偶爾問一句“完了嗎”。我一邊看電影，一邊留意著懷里的你——你大概是真的害怕，手指緊緊抓著我的襯衫，指節(jié)都泛白了。電影拍到最緊張的時候，你突然打了個哈欠，我低頭看，發(fā)現(xiàn)你居然靠在我胸口睡著了。

散場時燈光亮起，你迷迷糊糊地抬起頭，揉著眼睛問：“結束了？”看見周圍的人都在起身，你拽著我的胳膊說“快走快走”，像怕被人發(fā)現(xiàn)自己睡著了。走出電影院時，陽光有點晃眼，你瞇著眼睛看天空“其實也沒那么嚇人嘛”，說話時底氣明顯不足。

“那下次還來嗎？”我故意逗你，你立刻搖頭，像撥浪鼓似的：“不來了！再也不來了！”走下樓梯時，你卻又小聲說，“除非...除非你還陪我來。”

商場里人來人往，你牽著我的手，腳步輕快得像踩在云朵上。路過冰淇淋店時，你突然停下腳步，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櫥窗：“想吃芒果味的?！蔽屹I冰淇淋的時候，你站在旁邊等，手指在玻璃上畫著圈，嘴里哼著不成調的歌。

“其實剛才...”你咬著冰淇淋勺，突然說，“靠在你懷里還挺舒服的，比家里的抱枕軟?！蔽倚χ罅四竽愕哪?，你卻抓住我的手，往自己臉上貼了貼：“真的！不信你試試？”

回家的路上，你走得有點慢，大概是累了。夕陽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你的腳踩著我的影子，像尾巴一樣。路過小區(qū)門口的花店時，你突然停下來跑進去，我就站在店門口等著你，你出來時手里拿著支向日葵，花瓣金燦燦的。

“給你的”你把花遞過來“都老夫老妻了，還搞這些？”我雖然這樣說著，但還是接過向日葵，花瓣上還帶著點水珠，蹭在手指上涼涼的。其實我想說，看著你嚇得縮在我懷里的樣子，比電影本身有趣多了，但話到嘴邊，只變成了“下次想看什么電影，還陪你”。

我看你沒說話，以為你沒聽清，低下了頭想再說一遍，你卻突然踮腳在我臉上親了一下，然后紅著臉往前跑，我追上去牽住你的手，晚風里帶著點夏天未褪去的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