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據(jù)流像急凍的瀑布砸在手術(shù)臺上,濺起的藍色光點黏在沈硯后頸的接口處,癢得他差點脫手。機械臂滑翔翼還在噼啪爆出電火花,剛才強行穿透時空屏障時燒掉了半片合金護甲。他穩(wěn)住身形落在手術(shù)臺邊緣,金屬支架立刻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小陸凜正用牙齒咬開另一包止血棉球。孩子的動作比想象中熟練,紗布在顫抖的指尖上轉(zhuǎn)了個圈,精準地按在滲血的胸口。沈硯注意到他左手手腕有道新鮮的勒痕,像是剛從束縛帶里掙脫出來。
"發(fā)什么呆?"小陸凜抬起頭,琥珀色瞳孔里映著無影燈的寒光,"還有十分鐘那幫白大褂就要回來例行檢查。"他突然扯了扯嘴角,露出個跟陸凜如出一轍的痞笑,"還是說,未來的沈分析師害怕接觸'實驗品'?"
沈硯的機械手指關(guān)節(jié)咔嗒作響。他扯開自己濕透的作戰(zhàn)服,撕下右臂內(nèi)側(cè)相對完好的仿生皮膚——那里是系統(tǒng)監(jiān)控的盲區(qū)。生物膠的腥甜味混著消毒水氣息撲面而來,當仿生皮膚覆蓋住小陸凜滲血的紗布時,孩子的身體猛地一顫。
"疼?"沈硯低頭咬住繃帶末端打結(jié),齒間嘗到金屬腥氣。機械義肢突然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不是故障,是共鳴——他看見十七歲的陸凜躺在同一個位置,胸腔剖開著,機械心臟的管線像猙獰的毒蛇鉆進血管。
"比這疼十倍的我都受過。"小陸凜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孩子的掌心燙得驚人,沈硯甚至能感覺到血管里數(shù)據(jù)流奔涌的震動,"1983年3月17日,下午4點23分。記住這個時間,等會兒你得替我躺在這里。"
手術(shù)臺突然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沈硯看見小陸凜的身體開始半透明化,腳后跟的073標簽正一點點褪色。旁邊的青銅盒子突然自動彈開,里面靜靜躺著枚泛著藍光的注射器,針頭鋒利得像某種昆蟲的口器。
"同步血清。"小陸凜的聲音開始出現(xiàn)雜音,"系統(tǒng)以為是單向綁定,但我們的DNA在悖論里纏成了死結(jié)。"他突然抓住沈硯的左手按在自己胸口,"感覺到?jīng)]?你機械心臟跳一下,我這里就疼一下。"
沈硯的呼吸停滯了半秒。透過孩子單薄的胸膛,他清晰地感覺到某種搏動——不是心臟的節(jié)奏,而是真相之錨的震顫,一下接一下撞在左心室第三根動脈的位置,那里正是成年陸凜舊傷的中心。
走廊突然傳來咔嗒的腳步聲。小陸凜的身體瞬間變得完全透明,只留下那枚青銅吊墜懸在半空。沈硯抄起注射器翻身躺上手術(shù)臺,剛扯過消毒布蓋住臉,手術(shù)室的自動門就嘶地滑開了。
"073實驗體生命體征穩(wěn)定嗎?"穿白大褂的男人推了推眼鏡,聲音像生銹的齒輪卡在一起。沈硯瞇眼從消毒布縫隙看去,發(fā)現(xiàn)對方胸前的工作證照片竟是未來負責系統(tǒng)維護的張教授年輕時的模樣。
助手在平板電腦上劃動著什么:"同步協(xié)議運行正常,但受體坐標仍然顯示未知。博士,真的要啟動強制綁定程序嗎?萬一......"
"沒有萬一。"姓張的男人突然湊近手術(shù)臺,冰冷的手指掀開沈硯的眼皮,"董事會已經(jīng)等不及要看到成果了。四十年后的'鑰匙'必須現(xiàn)在就鎖定。"
沈硯的瞳孔驟縮。注射器藏在消毒布下的手心里發(fā)燙,他盯著天花板上緩慢轉(zhuǎn)動的攝像頭,突然意識到這個副本最惡毒的陷阱——現(xiàn)在躺在手術(shù)臺上的人是他,而四十年后接收疼痛的陸凜,正在另一個時空經(jīng)歷同樣的操作。
當張教授轉(zhuǎn)身去拿麻醉針時,沈硯猛地起身。注射器精準扎進對方頸動脈的瞬間,整個手術(shù)室突然扭曲成畢加索的畫作。助手的尖叫聲卡在喉嚨里,身體分解成無數(shù)個色塊;張教授的白大褂像融化的蠟一樣流淌,露出下面纏繞著數(shù)據(jù)流的機械骨骼。
"干得不錯。"小陸凜的聲音從吊墜里傳來。沈硯攥著發(fā)燙的青銅吊墜翻身跳下手術(shù)臺,發(fā)現(xiàn)整個走廊都在液化。墻壁上的電子鐘瘋狂倒轉(zhuǎn),最后停在3月17日下午4點22分——距離剛才聽到的時間還差一分鐘。
"時間閉環(huán)開始收縮了。"吊墜表面的眼睛紋路突然亮起紅光,小陸凜的聲音帶著清晰的喘息,"找到1983年的系統(tǒng)主機房,坐標在......"
劇烈的震動打斷了他的話。沈硯踉蹌著扶住走廊扶手,發(fā)現(xiàn)不銹鋼欄桿正在變成2217年的合金材質(zhì)。前方拐角處突然沖出三個持電擊槍的警衛(wèi),制服肩章顯示他們來自"時空安全局"——這個機構(gòu)明明是2199年才成立的。
"目標確認!編號2709非法篡改時間線!"為首的警衛(wèi)舉起武器,面罩下露出陸凜十七歲時的臉,只是琥珀色瞳孔變成了冰冷的機械義眼。沈硯側(cè)身躲過第一道電擊,金屬地板上爆出刺眼的藍白色火花。
吊墜突然變得滾燙:"左肩!"
沈硯條件反射地抬臂格擋。機械臂與電擊槍碰撞的瞬間,他看見警衛(wèi)扭曲的臉后面站著七歲的陸凜——孩子正舉著生銹的手術(shù)刀刺向警衛(wèi)后頸,稚嫩的臉上濺滿藍色血液。
"快跑!"小陸凜拽著他的手腕沖進最近的通風管道。金屬葉片劃破沈硯的作戰(zhàn)服,露出仿生皮膚下閃爍的電路。孩子的體溫透過掌心傳來,真實得讓人心頭發(fā)緊,"還有七小時十五分鐘,主機房在地下三層的 coolant tank后面。"
通風管道突然開始顫抖。沈硯看見前方的柵格網(wǎng)上映出密密麻麻的紅點——那是系統(tǒng)清除程序的攝像頭,正順著管道朝他們爬來。小陸凜突然停下腳步,把青銅吊墜塞進沈硯領(lǐng)口:"我得留在這里纏住它們。"
"你會被清除的!"沈硯抓住他細瘦的胳膊,發(fā)現(xiàn)孩子的半只腳已經(jīng)開始像素化。吊墜在胸口燙得驚人,他能清晰感覺到兩個時空的心跳正在同步加速。
小陸凜突然踮腳尖湊近他耳邊。溫熱的氣息噴在耳廓上,帶著消毒水和血腥氣的混合味道,像極了醫(yī)療艙里那個短暫的吻:"記得給我?guī)ьw糖回來。1983年的水果硬糖,手術(shù)前我娘偷偷塞給我的,結(jié)果還沒嘗到味兒就......"
像素化突然加速蔓延到胸口。沈硯眼睜睜看著那雙總是帶著狠勁的琥珀色眼睛變得透明,最后只留下冰涼的觸感殘留在臉頰上——孩子剛才趁著說話時,用沾血的手指在他顴骨畫了個小小的笑臉。
通風管道在身后發(fā)出劇烈的爆炸。沈硯匍匐著穿過滾燙的金屬碎片,右手機械臂展開成工兵鏟形態(tài),硬生生撬開通往底層的柵格網(wǎng)。下落過程中他數(shù)到第七根管道,每個交叉點都貼著泛黃的標語:"記憶是最危險的病毒"。
當雙腳落地時,刺骨的寒意立刻爬上脊椎。coolant tank像頭沉默的鋼鐵巨獸盤踞在房間中央,綠色冷卻液里漂浮著無數(shù)張人臉——都是各個時空的陸凜,從七歲到三十八歲,每個都閉著眼睛,胸口相同位置滲出藍色血線。
主機房的門需要虹膜和聲紋雙重驗證。沈硯看著那些漂浮的人臉突然明白了什么,咬碎后槽牙將青銅吊墜按在識別器上。當?shù)鯄嫲疾劾锏臄?shù)據(jù)流注入系統(tǒng)時,所有陸凜的臉突然睜開眼睛,無數(shù)個相同的聲音在空曠房間里回蕩:
"沈硯,備份密碼是你的生日。"
mainframe的轟鳴聲震得牙齒發(fā)麻。沈硯沖進主機房時,紅色警報燈正映著墻上的電子鐘——12:03:47??刂婆_前坐著個穿白大褂的女人,側(cè)臉輪廓像極了陸凜給他看過的舊照片里的母親。
"你來了。"女人轉(zhuǎn)身時,沈硯發(fā)現(xiàn)她的右眼是機械義眼,鏡片上倒映著正在崩潰的數(shù)據(jù)流,"四十年前我在這里給陸凜植入同步芯片,現(xiàn)在輪到你來拔出它了。"她推開椅子讓開位置,露出鍵盤上沾著淚痕的全家福,"但你得快點,每刪除一個數(shù)據(jù)節(jié)點,你那邊的陸凜就會......"
"就會怎么樣?"沈硯的手懸在回車鍵上空。屏幕上跳動的代碼突然扭曲成陸凜的臉,胸口彈孔里流出的鮮血正滴在他機械義肢的編號上——2709正在變成073。
女人的機械眼突然發(fā)出刺目紅光:"就會多失去一部分存在過的證明。剛才躲清除程序失去了七歲的記憶,現(xiàn)在你要刪除的是十七歲那年,你們在北非戰(zhàn)場第一次見面......"
沈硯的指尖砸在回車鍵上。整個世界突然安靜下來。他看著屏幕上"刪除成功"的提示框,胸腔里涌上熟悉的鈍痛——不是生理上的疼,是記憶被生生剜去的空洞感。他低頭看向機械臂,073的編號只消褪到一半就凝固在金屬表面。
"為什么要救我?"沈硯的聲音在空曠機房里顯得格外突兀。女人正在分解成閃光的粒子,最后只留下那枚青銅吊墜靜靜躺在控制臺上,旁邊放著顆玻璃紙包裝的水果糖,紅色的,像凝固的血。
吊墜突然自動打開。陸凜的全息投影懸浮在半空,是他最習慣的模樣——叼著煙,挑眉笑,作戰(zhàn)服領(lǐng)口解開兩顆扣子,露出鎖骨上方淡淡的疤痕。只是這次的投影不穩(wěn)定,邊緣總在閃爍著雪花點。
"因為那天在北非,你替我擋子彈的時候......"陸凜的影像突然扭曲,胸口爆出藍色血花,"我聽見你的機械心臟在唱歌。"他伸出手想觸碰沈硯的臉,卻只穿過一片冰冷的空氣,"找到1999年的平安夜,那是下一個......"
影像在最后一個字消散時,變成無數(shù)青銅色光點飛向沈硯的胸口。他按住突然發(fā)燙的吊墜,主機房的燈光開始瘋狂閃爍,墻上的電子鐘倒轉(zhuǎn)成刺眼的紅色:06:59:59。
coolant tank突然發(fā)出震耳欲聾的爆裂聲。沈硯轉(zhuǎn)身看見最中央漂著的那張臉睜開了眼睛——是二十一歲的陸凜,穿著染血的雇傭兵制服,胸口彈孔里插著顆熟悉的青銅子彈,正是末日賭場副本里沈硯替他擋下的那一顆。
"原來......"沈硯的喉結(jié)滾動著說不出話。他看著那顆子彈從陸凜胸口緩緩升起,在半空分解成數(shù)據(jù)流,突然明白了這場跨越四百年的游戲真正的規(guī)則——疼痛同步從來都不是契約,而是兩個靈魂在時間悖論里唯一的牽系。
當青銅子彈的最后一個分子沒入吊墜時,整個1983年的實驗室開始坍塌。沈硯攥緊那顆水果糖沖向正在龜裂的安全門,口袋里的青銅吊墜突然亮起,映出最后倒計時:05:48:21。
\[未完待續(xù)\]安全門在身后炸成星屑的瞬間,沈硯墜入了粘稠的黑暗。不是空間意義上的黑,是所有感官被同時剝奪的虛無——機械義眼失去數(shù)據(jù)輸入,仿生皮膚感受不到溫度,連機械心臟的搏動聲都消失在真空里。
有什么東西順著脊椎爬上來。不是痛,是比痛更原始的恐慌,像七千米深的海溝里突然失去潛水服供氧。沈硯的指尖胡亂抓撓,觸到片溫熱的皮膚,對方胸腔正傳來熟悉的震顫頻率,兩秒一次,穩(wěn)定得像節(jié)拍器。
"別咬嘴唇。"陸凜的聲音貼著耳廓炸開,帶著電流擊穿后的雜音,"再咬就要見骨頭了。"
沈硯猛喘著睜眼。老式暖氣片正在窗外滴水,水珠砸在結(jié)冰的窗臺上,濺出細碎的冰花。陸凜的臉近在咫尺,左眼纏著滲血的紗布,嘴角還沾著他的血——剛才有什么東西刺穿了他的機械臂,滾燙的液壓油噴了兩人滿臉。
"1999年。"陸凜突然抬手按住他后頸接口,那里正滋滋冒著電火花,"平安夜,老城區(qū)的鐘表匠鋪。床頭柜第二層有槍。"他的拇指擦過沈硯顴骨,那里還殘留著像素化前的冰涼觸感,"記住,等會兒無論看見什么都別停下。"
墻上的石英鐘突然開始逆時針倒轉(zhuǎn)。沈硯看見陸凜背后的衣柜鏡面里,映出個穿著平安夜盛裝的七歲男孩,正舉著削蘋果的刀刺向他們——刀刃反射著熟悉的藍光,正是coolant tank里漂浮的那些臉。
"走!"陸凜拽著他滾下床。老式彈簧床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沈硯在翻滾中摸到床頭柜抽屜,金屬槍身的磨砂質(zhì)感讓他瞬間冷靜——是2187年停產(chǎn)的M91,槍膛預(yù)熱時特有的震動頻率透過掌心傳來,像某種密碼。
衣柜轟然倒塌。沈硯反手扣動扳機,子彈穿透鏡面的剎那,整個房間突然開始分層。1999年的圣誕彩燈、2217年的合金承重墻、1983年的消毒水味道在同一空間重疊,陸凜的身影正在這混亂中逐漸褪色,左臂已經(jīng)透明到能看見后面旋轉(zhuǎn)的電子鐘。
"叼住。"陸凜突然把什么塞進他嘴里。甜膩的水果味在舌尖炸開,玻璃糖紙硌得牙齦生疼——是那顆1983年的水果糖,紅色的,像凝固的血。少年拽著他沖向變形的房門,奔跑間沈硯發(fā)現(xiàn)陸凜的作戰(zhàn)靴正在變成小皮鞋,染血繃帶逐漸變成白色棉襪上的卡通圖案。
"系統(tǒng)正在修正悖論!"陸凜的聲音同時出現(xiàn)三個年齡段的變聲期音質(zhì),"找到鐘表匠,他會給你......"話語突然卡在喉嚨里,沈硯抓著他的手腕穿過門洞時,感覺掌心一空——十八歲的陸凜消失了,只留下八歲孩童大小的溫熱觸感。
身后傳來玻璃糖紙落地的清脆響聲。沈硯轉(zhuǎn)身看見七歲的陸凜蹲在血泊里,小皮鞋被暗紅色液體浸透,正低頭用沒受傷的左手撿那顆沾滿灰塵的水果糖。孩子的右眼已經(jīng)變成機械義眼,閃爍著冰冷的紅光,左手腕的束縛帶勒痕深可見骨。
"別撿。"沈硯的機械臂發(fā)出過載警報。他看著孩子把臟糖塞進嘴里,咯嘣咯嘣嚼得滿臉是血,突然想起吊墜里陸凜的話——"還沒嘗到味兒就......"
圣誕夜的鐘聲從遠處傳來。陸凜突然抬頭對他笑,嘴角沾著的血沫在霓虹燈光下閃著詭異的光:"今年的平安夜禮物,是你哦。"他張開嘴,沈硯看見那顆糖在他嘴里變成枚青銅吊墜,鏈條上纏著半透明的幼小手指骨。
整棟樓突然傾斜。沈硯拽著孩子沖向樓梯間,機械義眼在混亂中鎖定了街道盡頭的鐘表店招牌——老式掛鐘的指針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倒轉(zhuǎn),玻璃櫥窗里陳列的所有懷表都指向同一個時間:12月24日23:59。
陸凜突然在三樓平臺停下腳步。沈硯低頭發(fā)現(xiàn)孩子的機械眼正在融化,淡藍色數(shù)據(jù)流順著臉頰淌進衣領(lǐng),那里浮出串熟悉的編號:073-2709。
"疼嗎?"沈硯蹲下身替他擦臉。話音剛落就僵住——這是四十年前他問過小陸凜的話,此刻正原封不動從自己嘴里出來。
孩子突然抓住他的機械手腕,掌心溫度燙得驚人:"記住這個溫度。"七根細小的手指摳進仿生皮膚與金屬接縫處,"等會兒見到鐘表匠,別說認識我。"
劇烈的爆炸震塌了半段樓梯。沈硯抱起陸凜沖過漫天飛揚的水泥碎塊時,發(fā)現(xiàn)懷里的重量正在急劇變化——七歲、十七歲、二十七歲,三個年齡段的身體輪廓在他臂彎里反復(fù)閃現(xiàn)。最后是三十八歲的陸凜摟住他的脖頸,帶著血腥味的氣息噴在耳后:
"最后37秒。"成年男人的喉結(jié)滾動著,機械心臟的震動透過胸膛傳來,"密碼還是你的生日,這次要帶區(qū)號。"
沈硯踢開鐘表店大門時,木質(zhì)地板上散落著無數(shù)懷表零件。穿藏青色毛呢外套的老人正站在柜臺后,鏡片后的眼睛盯著他懷里逐漸透明的陸凜,嘴角勾起和陸凜如出一轍的痞笑:"來得正好,他的時間不多了。"
懷表的齒輪突然從老人袖口滾落。沈硯瞳孔驟縮——每個齒輪中央都嵌著枚微型青銅吊墜,和他胸口的一模一樣。老人摘下眼鏡的瞬間,沈硯看見對方右眼的機械義眼正在閃爍,鏡片上映出正在坍塌的主機房。
"同步不是綁定。"老人突然抓住他的左手按在陸凜后頸,那里浮現(xiàn)出熟悉的接口紋路,"是兩個靈魂在時間里找到了彼此的頻率。"他另一只手打開桌面上的青銅盒子,里面靜靜躺著枚泛著藍光的注射器,針頭鋒利得像某種昆蟲的口器,"現(xiàn)在輪到你做選擇了。"
陸凜的身體突然完全透明。沈硯低頭看見自己的機械臂正逐漸變成073編號,而老人身后的落地鏡里,映著四十年后的作戰(zhàn)指揮室——三十八歲的陸凜躺在醫(yī)療艙里,胸口纏滿滲血的繃帶,青銅吊墜從領(lǐng)口滑落,表面閃著危險的紅燈。
玻璃櫥窗突然被撞碎。三個時空安全局警衛(wèi)舉著電擊槍沖進來,為首者面罩下露出陸凜七歲時的臉,機械眼鏡頭對準沈硯的眉心:"目標確認!編號2709-073非法篡改時間線!"
老人突然把注射器塞到他手里:"左肩!"
沈硯條件反射地轉(zhuǎn)身。注射器扎進陸凜透明身體的瞬間,整個世界突然開始逆向播放——爆炸的碎片縮回原來的位置,流淌的血液倒退回傷口,陸凜的機械眼從紅光變成琥珀色,最后定格在七歲孩童驚恐的表情上。
"去找......"老人的聲音和懷表齒輪一起碎裂,沈硯只抓住最后幾個音節(jié),"2012年雨季......找到她......"
當玻璃糖紙再次在舌尖化開時,沈硯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雨中。青銅吊墜燙得驚人,表面的眼睛紋路映出倒計時:02:17:59。對面鐘表店的招牌在雷暴中閃爍著變形的霓虹,變成四個扭曲的數(shù)字:2012。
懷里的陸凜突然動了動。七歲孩子的機械義眼已經(jīng)消失,只留下淤青的眼眶,但左手腕的束縛帶又深了幾分。沈硯低頭看見孩子正把什么塞進自己衣領(lǐng),指尖觸感冰涼——是那顆1983年的水果糖,始終沒被真正吃掉的那顆。
不遠處的巷口傳來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沈硯拽著陸凜躲進報刊亭陰影時,看見個穿米白色風衣的女人撐著黑傘走過,右耳戴著枚青銅色耳釘,形狀像只半睜開的眼睛。雨水打濕她的風衣下擺,露出里面染血的白大褂下擺,上面印著模糊的編號:P-073。
陸凜突然捂住沈硯的嘴。孩子的指甲掐進他的掌心,帶著血絲的嘴唇貼在他手背上:"別看她眼睛。"聲音因為恐懼發(fā)著顫,卻反常地清晰,"那場大雨后,我就再也記不住娘的樣子了。"
吊墜的紅光穿透襯衫。沈硯低頭看見倒計時突然加快跳動,而女人停在報刊亭前的腳步正逐漸變成機械關(guān)節(jié)的轉(zhuǎn)動聲。雨幕中,她緩緩轉(zhuǎn)過頭來,右耳的青銅耳釘在雷光中閃爍,映出兩個重疊的瞳孔——一個屬于二十年前的鐘表匠,另一個屬于四十年后的系統(tǒng)監(jiān)控屏。
"找到你了。"女人的聲音同時響起青年、中年和老年三種聲線,"我的小073和他的鑰匙。"她緩緩抬起右手,掌心躺著枚泛著藍光的注射器,針頭鋒利得像某種昆蟲的口器,"這次,該完成真正的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