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密集的子彈掃射著城市,沈硯拽著陸凜縮在報刊亭后。鐵皮屋頂被砸得噼啪作響,雨水順著墻壁縫隙滲進來,在腳邊積成小小的水洼。他低頭看了眼懷里的孩子,陸凜正用沒受傷的右手緊緊攥著那顆水果糖,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別怕。"沈硯低聲說,同時握緊了藏在袖管里的M91。這槍在剛才的時空跳轉中卡了殼,但冰冷的金屬觸感至少能帶來一點虛假的安全感。
報刊亭外,那個穿著米白色風衣的女人仍站在雨中。她的黑傘邊緣不斷滴落水珠,卻詭異的沒有打濕她的風衣分毫。沈硯注意到她右手提著個銀色的醫(yī)療箱,和1983年實驗室里張教授用的那個一模一樣。
"她到底是誰?"沈硯輕聲問。雨水讓他的機械義眼暫時失靈,視野里布滿雪花點。他能聽到女人的腳步聲,不疾不徐,像某種精準的倒計時。
陸凜突然把臉埋進沈硯的肩窩,小小的身體在發(fā)抖。"娘。"孩子的聲音悶在濕透的作戰(zhàn)服里,帶著濃重的鼻音,"她以前是市醫(yī)院的研究員,后來......"
女人的腳步聲停在了報刊亭前。沈硯能聞到空氣中飄來的消毒水味,和記憶里實驗室的味道如出一轍。他調整姿勢,準備隨時用身體護住陸凜。
"沈硯先生,對吧?"女人的聲音隔著雨幕傳來,清晰得不像正常對話,"我看過你的檔案。2217年最年輕的系統(tǒng)分析師,同步率高達97.3%。可惜啊......"
她突然蹲下身,視線與報刊亭里的兩人平齊。隔著模糊的雨簾和玻璃,沈硯看見她右眼的青銅耳釘在閃爍,那根本不是什么耳釘,而是個微型攝像頭。
"可惜你不知道真相。"女人突然笑了,聲音里帶著說不出的詭異,"你以為這是時間悖論?不過是系統(tǒng)為了提高你們同步率設計的情感陷阱罷了。"
沈硯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陸凜曾經說過的話——"疼痛同步從來都不是契約,而是兩個靈魂在時間悖論里唯一的牽系。"難道這一切真的只是系統(tǒng)設計的騙局?
陸凜突然抬起頭,小小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娘,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女人的笑容僵在臉上。她伸出手,似乎想觸摸什么,卻又停在了半空中。"為了讓你活下來。"她輕聲說,聲音里第一次帶上了情緒波動,"那個實驗本來就是個錯誤,我必須修正它。"
暴雨突然加劇。報刊亭的鐵皮屋頂發(fā)出痛苦的呻吟,仿佛隨時都會坍塌。沈硯抱著陸凜站起身,后背緊緊貼著冰冷的墻壁。
"修正?"沈硯冷笑,"把親生兒子變成實驗品,這就是你的修正?"
女人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她緩緩打開銀色醫(yī)療箱,里面整齊地排列著各種手術器械,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寒光。"你們不會明白的。"她拿起一把手術刀,刀尖上還殘留著暗紅色的痕跡,"為了更大的利益,總要有人做出犧牲。"
"包括你的兒子?"沈硯的聲音里充滿了憤怒。他注意到陸凜的身體開始輕微透明化,和之前在實驗室里一樣的像素化正在緩慢蔓延。
女人突然沉默了。雨水中,她的臉模糊不清,只有那個青銅色的"耳釘"在不斷閃爍紅光。沈硯看見她握著手術刀的手在微微顫抖。
"他是唯一的成功案例。"女人終于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同步率100%,時間跳躍穩(wěn)定,記憶保留完整......"
"代價呢?"沈硯打斷她,"那些被刪除的記憶?那些在時間縫隙里消散的自我?"他低頭看向懷里的陸凜,孩子的手臂已經透明到能看見后面的雨景。
女人沒有回答。她只是抬起手,指向街對面的鐘表店:"看到那個招牌了嗎?十年前的今天,那場大火燒掉了一切。包括他對我的記憶。"
沈硯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雨中的鐘表店忽明忽暗,招牌上的數(shù)字"2012"在雷光中扭曲變形。他突然想起老人消失前說的話——"2012年雨季......找到她......"
"你到底想怎么樣?"沈硯問道,同時悄悄檢查了一下懷里陸凜的狀況。孩子的呼吸越來越微弱,身體透明的范圍正在擴大。
女人突然把手術刀扔在地上,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撞擊聲。"完成綁定。"她說,聲音異常平靜,"這是唯一能救他的方法。"她從醫(yī)療箱里取出一個金屬裝置,形狀像某種頸部支架,"把這個戴上,你們的意識會完全同步。"
沈硯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想起在1983年實驗室里看到的那些數(shù)據流,想起張教授說的"強制綁定程序"。這根本不是救贖,而是更深的囚籠。
"我拒絕。"沈硯斬釘截鐵地說。他抱緊懷里越來越透明的陸凜,轉身準備從報刊亭后門逃離。
就在這時,陸凜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孩子的手冰冷得像剛從冰水里撈出來,卻帶著驚人的力量。"沈硯......"陸凜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答應她......求你......"
沈硯震驚地低頭看他。陸凜的臉已經透明到幾乎看不見,只有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還保持著原來的顏色,此刻正懇求地看著他。
"這是唯一的辦法......"女人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相信我,我是他的母親。"
沈硯的心在掙扎。他看著懷里逐漸消散的陸凜,又看了看女人手中那個閃著藍光的金屬裝置。多年的分析訓練告訴他這是個陷阱,但心底某種更原始的情感卻在尖叫著讓他同意。
"我有條件。"沈硯最終說。雨水從報刊亭頂部滲漏下來,滴在他的臉上,冰冷刺骨。
女人似乎松了口氣。"說。"
"告訴我真相。"沈硯盯著她右眼的青銅攝像頭,"所有真相。這個實驗到底是什么?你們到底想干什么?"
女人沉默了片刻,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分不清是雨還是淚。"你知道'大斷電'事件嗎?"她突然問。
沈硯愣住了。"大斷電"是2208年那場席卷全球的災難,導致70%的電子設備癱瘓,數(shù)百萬人死亡。官方說法是太陽風暴引起的,但學術界一直有陰謀論。
女人點了點頭:"那不是自然現(xiàn)象,是系統(tǒng)過載導致的。我們一直在尋找能穩(wěn)定系統(tǒng)的方法,而陸凜......"她頓了頓,聲音哽咽,"他是唯一的適配者。"
"所以你們就把他變成了實驗品?"沈硯的聲音冰冷。懷里的陸凜又變得透明了一些,只剩下一雙眼睛還清晰可見。
"我們別無選擇。"女人低聲說,"系統(tǒng)崩潰的后果比你們想象的要嚴重得多。這不是簡單的電力中斷,而是現(xiàn)實結構的崩塌。"
沈硯突然想起了那些副本世界,那些扭曲的物理規(guī)則,那些在時間縫隙中徘徊的陸凜們。難道那些都是系統(tǒng)不穩(wěn)定的前兆?
"戴上它。"女人將金屬裝置遞了過來,"一切都會明白的。我保證。"
沈硯看著她的眼睛,又低頭看了看懷里幾乎完全透明的陸凜。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里面有種他從未見過的脆弱。
"好吧。"沈硯最終接過那個金屬裝置。它比看起來要輕,表面光滑冰冷,邊緣有微小的針頭,似乎是用來連接神經接口的。
女人的臉上露出一絲復雜的表情,分不清是欣慰還是悲傷。"我會把具體的操作方法傳輸?shù)侥愕南到y(tǒng)里。記住,整個過程不能中斷,否則你們兩個都會......"
她的話突然被一陣刺耳的警報聲打斷。沈硯抬頭看見街對面的鐘表店突然爆發(fā)出刺眼的紅光,櫥窗里的所有懷表同時破碎。
"他們來了。"女人的臉色劇變,迅速將一個小型數(shù)據存儲設備塞進沈硯手里,"按照里面的指示操作。找到'原點',只有那里能結束這一切。"
沈硯還沒來得及問"原點"是什么,女人已經轉身沖進雨幕。她風衣的下擺揚起,沈硯看到她后頸有一個熟悉的標記——和陸凜身上那個"073"一模一樣。
"快走!"陸凜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盡管他的身體只剩下那雙眼睛還漂浮在半空中,"安全局的人來了!"
沈硯抬頭看見遠處街角出現(xiàn)了幾個黑色的身影,正朝著這邊快速移動。他們的制服上有一個銀色的徽章,是時空安全局的標志。
沒有時間猶豫。沈硯抓起那個金屬裝置和數(shù)據存儲器,轉身沖進報刊亭后面的小巷。雨水混著泥水處理著他的靴子,巷子里彌漫著垃圾桶的腐臭味和某種化學品的刺鼻氣味。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暴雨漸漸小了些,才拐進一個廢棄的倉庫躲雨。倉庫里堆滿了破舊的紙箱,空氣中漂浮著灰塵和霉味。
沈硯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喘息,同時檢查懷里的陸凜。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還在,正擔憂地看著他。"你還好嗎?"沈硯輕聲問。
眼睛眨了眨,似乎在回應。沈硯的心稍微放下一些,開始研究剛才女人給的那個數(shù)據存儲設備。這是一個老式的USB接口設備,上面刻著一串微小的數(shù)字:073-2012。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將它連接到自己的機械義眼接口上。一陣刺痛后,大量的數(shù)據開始涌入他的腦海——實驗報告、系統(tǒng)日志、時間坐標......還有一段女人的視頻留言。
"沈硯,當你看到這個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了。別試圖找我,也別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的記憶。系統(tǒng)已經被污染,'觀察者'無處不在。"視頻里的女人看起來比剛才蒼老許多,右眼的機械義眼閃爍著不穩(wěn)定的光芒,"唯一的希望是找到'原點',那個一切開始的地方。時間是2049年7月15日,地點是廢棄的北極考察站。"
畫面突然扭曲,出現(xiàn)了大量的雪花點。"......記住,'鑰匙'不止一把,'門'也不止一個......同步是為了......"視頻在一陣刺耳的噪音中結束。
沈硯拔出數(shù)據存儲設備,心情沉重。"2049年北極考察站......"他喃喃自語。懷里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想說什么。
就在這時,倉庫外傳來了腳步聲。沈硯迅速躲到一堆紙箱后面,握緊了那把卡殼的M91。金屬裝置藏在他的作戰(zhàn)服內側,散發(fā)著微弱的熱量。
倉庫的卷簾門被緩緩拉開,透進刺眼的光線。幾個穿著時空安全局制服的人走了進來,為首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臉上帶著一道從額頭到下巴的猙獰傷疤。
沈硯的心跳驟然加快。他認得這個人——在末日賭場副本里,這個人差點殺了陸凜。
"搜仔細點。"疤臉男人命令道,聲音像砂紙摩擦一樣刺耳,"目標應該就在這附近。系統(tǒng)顯示最后信號就是在這里消失的。"
沈硯屏住呼吸,悄悄觀察著那些人。他們的裝備比之前遇到的警衛(wèi)更先進,每個人的左胸都有一個紅色的徽章,上面刻著一只眼睛的圖案——和女人耳釘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頭兒,這里有發(fā)現(xiàn)!"一個警衛(wèi)突然喊道。他正站在沈硯剛才靠過的墻壁前,手指著地上的水跡。
疤臉男人走了過去,蹲下身檢查。"新鮮的。"他冷笑著說,"看來我們的小老鼠就在附近。"
沈硯緊緊握住懷里的眼睛,同時將金屬裝置貼在自己的頸部。他不知道這個東西到底能不能用,但現(xiàn)在似乎沒有別的選擇了。
隨著一陣輕微的刺痛,金屬裝置上的針頭刺入了他的皮膚。一股暖流順著脊椎蔓延全身,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擴展,仿佛能夠觸碰到倉庫里的每一個角落。
"在那里!"疤臉男人突然喊道,同時舉起了武器。他的目光精準地鎖定了沈硯藏身的紙箱堆。
沈硯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他深吸一口氣,準備殊死一搏。就在這時,懷里的眼睛突然發(fā)出了耀眼的光芒,緊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蹲下!"
是陸凜的聲音,清晰得仿佛就在耳邊。沈硯下意識地蹲下身體,緊接著,一陣密集的槍聲響起,子彈呼嘯著從他頭頂飛過,打在后面的紙箱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他抬頭看見令人震驚的一幕——空無一物的空氣中,憑空出現(xiàn)了一道道藍色的數(shù)據流,像鞭子一樣抽向那些安全局的人。一個又一個的身影在數(shù)據流中痛苦地扭曲、消失,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撕碎。
疤臉男人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舉槍瘋狂掃射,卻什么也打不中。"不可能......"他喃喃自語,臉上寫滿了恐懼,"系統(tǒng)里沒有這種能力......"
陸凜的笑聲在沈硯腦海中響起,帶著一絲熟悉的痞氣:"老東西,誰說我只會遵循系統(tǒng)規(guī)則?"
隨著最后一道數(shù)據流閃過,倉庫里只剩下疤臉男人一個人還站著。他顫抖著后退,臉上血色盡失:"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我是你的噩夢。"陸凜的聲音冰冷。話音剛落,一道耀眼的藍光從疤臉男人胸口爆發(fā),他的身體像斷了線的木偶一樣倒下,瞬間化作無數(shù)光點消散在空氣中。
倉庫里恢復了寂靜,只剩下雨水敲打鐵皮屋頂?shù)穆曇簟I虺幋舸舻乜粗帐幨幍膫}庫,一時間沒回過神來。
"發(fā)什么呆?"陸凜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笑意,"還不趕緊找個地方把那玩意兒戴好?等會兒安全局的支援就要來了。"
沈硯低頭看向懷里。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著他,里面閃爍著熟悉的戲謔光芒。
"你......"沈硯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說來話長。"陸凜輕笑,"簡單說,現(xiàn)在我們算是真正意義上的'靈魂伴侶'了。"
沈硯的臉頰微微發(fā)燙。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那現(xiàn)在怎么辦?去2049年北極考察站?"
"沒錯。"陸凜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得先找到那個數(shù)據存儲器里提到的'鑰匙'和'門'。我有種預感,事情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復雜。"
沈硯點點頭,開始檢查倉庫里的情況。他在一個破舊的木箱里找到了一些 canned food 和瓶裝水,還有一張還算完好的城市地圖。
"我們得先離開這里。"沈硯一邊說一邊研究地圖,"根據剛才的數(shù)據,附近應該有一個廢棄的地鐵站,可以通往城市另一邊。"
懷里的眼睛眨了眨,表示同意。沈硯將地圖折好放進背包,同時將金屬裝置重新戴好。一陣輕微的刺痛后,他感覺自己和陸凜之間的聯(lián)系變得更加緊密了,仿佛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情緒和想法。
"準備好了嗎?"沈硯輕聲問。
"隨時可以。"陸凜的聲音帶著一絲期待,"不過在走之前,能不能先找個地方弄點吃的?我快餓死了。"
沈硯忍不住笑了。即使只剩下一雙眼睛,這個家伙還是改不了他的痞氣。"走吧,"他說,"路上應該能找到便利店。"
推開倉庫的后門,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夕陽穿透厚重的云層,在濕漉漉的街道上灑下金色的光芒。遠處傳來了警笛聲,由遠及近,又逐漸遠去。
沈硯深吸一口氣,踏上了濕漉漉的人行道。懷里的陸凜輕輕跳動了一下,似乎在給他加油鼓勁。
2049年北極考察站。沈硯在心里默念著這個坐標。不管前面等待他們的是什么,他知道自己都不會孤單了。
便利店的玻璃門在沈硯面前滑開,冷氣混著關東煮的湯底香氣撲面而來。收銀臺前的老太太戴著老花鏡打盹,貨架陰影里蜷縮著只橘貓,尾巴有節(jié)奏地掃著地板上的碎薯片。
"左轉第三個貨架。"陸凜的聲音在沈硯腦海里響起,帶著精準的導航語氣,"牛肉干藏在餅干后面,上次我來過這家店。"
沈硯伸手去夠那包被擋住的袋裝牛肉,指尖剛碰到包裝袋,陸凜突然低呼:"別動!" 貨架頂端的監(jiān)控器正緩慢轉動,紅光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弧線。
沈硯僵在原地,看著監(jiān)控器的鏡頭停在自己頭頂。懷里的眼睛微微發(fā)燙,數(shù)據流順著神經接口涌入——監(jiān)控畫面、WiFi密碼、老太太的心率......他看見收銀臺抽屜里散落著幾張褪色的鈔票,還有半包沒拆封的降壓藥。
"安全局改裝的型號,"陸凜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雜音,"正在面部識別比對中......十秒后......"
冰柜突然發(fā)出嗡鳴,燈光閃爍著暗下來。監(jiān)控器的紅光定格在天花板角落,發(fā)出電流短路的滋滋聲。沈硯迅速將牛肉干塞進背包,又抓了兩盒兒童牛奶和飯團。
"老太太有糖尿病。"陸凜突然說,聲音輕得像嘆息,"別拿那個草莓味的。"
沈硯的手頓在半空中,換成了原味酸奶。收銀臺的老太太仍在打盹,口水浸濕了胸前的碎花圍裙。他把幾張紙幣放在柜臺上時,老太太突然睜開眼睛,渾濁的瞳孔映著窗外的暮色。
"你們是新來的住戶?"她慢悠悠地問,枯樹枝般的手指數(shù)著零錢,"三樓的李太太說漏水漏到她被子上了......"
"抱歉,我們不是......"
"104室的門鎖又壞了。"老太太打斷他,把找零塞進沈硯手心,"年輕人跑得快,幫我告訴王師傅一聲?"
沈硯握著冰冷的硬幣轉身,玻璃門在身后緩緩合上。暮色中的街道空曠無人,便利店的暖黃燈光在積水里碎成一片金箔。懷里的眼睛輕輕顫動,數(shù)據流在視網膜上形成半透明的地圖。
"104室在街尾那個公寓樓。"陸凜的聲音混著電流聲,"數(shù)據里說那里有安全局的安全屋。"
沈硯拐進公寓樓門洞時,生銹的鐵門發(fā)出痛苦的呻吟。樓道里彌漫著煤氣味和潮濕的霉味,聲控燈接觸不良地閃爍著。104室的門虛掩著,鎖孔周圍有新鮮的撬痕。
"等一下。"陸凜的警告來得太遲,沈硯已經推開了門。
強光突然從四面八方射來,沈硯下意識地抬手擋臉。金屬裝置在頸后發(fā)燙,數(shù)據流瘋狂涌入——七個人、五把槍、紅外線瞄準器正在移動......陸凜的笑聲突然在腦內炸開,帶著電流過載的噼啪聲。
"抓到你了,073號實驗體。"疤臉男人的聲音從陰影里傳來,他胸口的眼睛徽章在紅光中閃爍,"還有你的小寵物。"
沈硯突然笑了。數(shù)據流順著視網膜展開成武器圖鑒,他看見沙發(fā)底下的手槍保險沒關,廚房吊柜里的手雷保險栓松了,疤臉男人身后的通風管道積滿灰塵,但螺栓是新?lián)Q的。
"寵物?"沈硯向前邁出一步,頸后的金屬裝置發(fā)出藍光,"我以為你們安全局比較喜歡稱這個為——"
數(shù)據流像藍色綢緞纏住七把槍,零件在空氣中分解又重組。疤臉男人驚恐地看著自己的配槍變成一堆廢鐵,而沈硯的指尖正對著他的眉心。
"——系統(tǒng)漏洞。"
手雷的保險栓在廚房響起清脆的彈跳聲,沈硯轉身撞破窗戶,玻璃碎片像流星劃過夜空。爆炸的氣浪將他掀翻在巷子里,碎磚和塵土劈頭蓋臉砸下來。
"咳咳......"沈硯咳出嘴里的血沫,懷里的眼睛正發(fā)出微弱的光芒,"搞定了?"
"六個。"陸凜的聲音虛弱下去,"第七個跑了......通風管道......"
數(shù)據流突然中斷,懷里的眼睛變得冰冷。沈硯掙扎著爬起來時,看見巷口的陰影里站著個穿黑色風衣的女人,右手提著銀色醫(yī)療箱,青銅耳釘在月光下閃著冷光。
"跑得比兔子還快。"女人踢開腳邊的碎石,"但比不過時間。"她將一個注射器扔給沈硯,液體在玻璃管里泛著藍光,"給073注射,他快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