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里蒸騰的霧氣裹著腐葉味,張飛的大刀劈開垂落的藤蔓時,我背包里的葡萄糖液瓶又開始冒藍光。這玩意兒自從上回給關羽刮骨療毒后就跟中邪似的,前天還在帳篷里把繃帶染成熒光粉。
"大夫!"趙云突然拽住我胳膊。他右臂的繃帶滲著血,力道卻大得讓我手腕生疼。我順著他目光看去,幾個士兵正捂著喉嚨栽進泥潭,脖頸處浮起淡青色血管網,像電路板燒壞了的那種紋路。
"瘴氣!"張飛暴喝一聲,甩出長矛插進樹干。我們跟著他往高處跑時,我的作戰(zhàn)靴陷進腐殖土,拔出來時發(fā)出類似撕開創(chuàng)口貼的聲響?,F代實習那會兒搶救室的空氣就是這種味道,消毒水蓋不住的假清新。
防毒面具只剩最后一個備用。我扯開包裝時檸檬噴霧從夾層滑出來,塑料瓶身在濃霧里泛著詭異的光。系統(tǒng)面板突然彈出十七八個故障提示,凈化器過熱、注射器離線、連最基礎的心電監(jiān)護都顯示"設備維護中"。
"重啟個鬼!"我一巴掌拍在屏幕上。趙云以為我在罵他,眉頭皺得能把蚊子夾死。綠霧在我們頭頂打了個旋,露出底下斑駁的石碑輪廓,甲骨文刻痕里還嵌著半片青銅碎屑。
我把檸檬汁倒進紗布纏成簡易濾芯,張飛把自己的酒壺遞過來當容器。酒液混著檸檬酸的氣味沖進鼻腔時,我想起ICU里那個鉛中毒的老爺子——他女兒非說父親是被祖?zhèn)鞑韫付镜摹?/p>
"呼吸面罩要漏了。"我給昏迷士兵調整導管,指尖碰到他無名指上的婚戒。金屬涼得像剛從冰柜拿出來。除顫儀電極片擦過他太陽穴,紫光映出瘴氣里細小的汞顆粒,和上次敵營篝火灰燼的熒光反應一模一樣。
"這不是瘴氣。"我扯下失效的防毒面具,"是生化武器。"
張飛灌了口混合液體的酒,突然指向石碑后方:"那兒有動靜。"向導腰帶上的蝎子紋章在霧氣里一閃,我背包里的藍石突然開始震動,和藏在傷口縫合器里的青銅碎片共鳴。祭壇深處傳來齒輪轉動聲,像有人在我耳膜上敲摩斯密碼。
"我去看看。"我抓起檸檬噴霧往前走。張飛想攔卻被趙云拉住,兩人的爭執(zhí)聲淹沒在機械轟鳴里。發(fā)光孢子順著風飄向祭壇深處,我踩著青苔走進石門,玻璃試劑瓶的標簽上赫然寫著我的筆跡:"腎上腺素"。
我踩進石門時,腳底傳來碎石滾動的咯吱聲。玻璃試劑瓶在掌心滑了一下,差點砸在青苔斑駁的地磚上。
石壁上的銅管還在動。不是銹蝕發(fā)黑的那種,是真正有液體在流動。暗紅色的液體順著星象圖紋路爬行,在北斗七星的位置突然分流,匯入地下某個看不見的容器。
"蘇大夫!"趙云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混著張飛的咒罵和機械轟鳴。他們被落下的石門攔在外面了。
我摸向耳后,植入式通訊器一片死寂。倒是系統(tǒng)面板突然恢復正常,界面右下角彈出個進度條:"系統(tǒng)優(yōu)化中,請勿關閉電源。"
頭頂傳來齒輪咬合的咔噠聲,像極了ICU里那臺總在凌晨三點報警的老監(jiān)護儀。我盯著寫著自己筆跡的"腎上腺素"瓶子,胃部一陣抽搐。
"歡迎使用時空醫(yī)療v2.0。"系統(tǒng)提示音溫柔得讓人想砸屏幕。
地面開始震動,我踉蹌著扶住石臺。臺面殘留著某種粉末,指尖沾上后立刻泛起熒光藍。和士兵脖頸處的紋路一模一樣。
"操。"我扯開試劑瓶蓋,粉末被吸入瓶口的瞬間,整座祭壇發(fā)出低沉的嗡鳴。
石壁上的銅管亮了。不是反光,是真的在發(fā)光。暗紅液體變成了熾白色,沿著星象圖紋路蔓延。我看到自己的影子被投射到對面石墻上,輪廓邊緣綴滿甲骨文般的光點。
背后傳來沉重的撞擊聲,是張飛在撞門。趙云沒動靜了,大概又在和系統(tǒng)較勁——他最近老說耳機里總出現雜音,像是有人在念摩斯密碼。
我抓起瓶身刻著凹痕的玻璃瓶,標簽上的"腎上腺素"字跡突然滲出血珠。血珠順著我的虎口流進袖口,溫度冷得不像活人能有的。
石墻上的光點開始移動,組成一行閃爍的文字:
(確認身份:華佗·蘇小棠)\
(權限等級:Administrator)\
(系統(tǒng)更新進度:97%)
頭頂的石板突然滑開,一束藍光罩下來。我背包里的葡萄糖液瓶哐當作響,和藏在繃帶夾層里的青銅碎片共振。那些血珠突然沸騰起來,在瓶口形成漩渦,吸進我半截手指。
劇痛。比針扎還疼上百倍的灼燒感。我想松手卻辦不到,身體像是被什么程序鎖死了。視野開始發(fā)黑,最后看到的是石墻上跳動的甲骨文——它們正變成我熟悉的漢字:
"歡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