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無菌病房外,看著護士將采血針插入我的靜脈。暗紅的血液順著導管流入血袋,像一條蜿蜒的小蛇。
宋亞軒靠在墻邊,石膏腿支著,手里捏著那張染血的信紙。他的指節(jié)發(fā)白,仿佛要把紙捏碎。
"400cc夠了。"醫(yī)生皺眉看我蒼白的臉色,"再抽會有危險。"
"繼續(xù)。"我盯著血袋,"他說過我的血能救他。"
玻璃窗映出我的倒影——黑眼圈深得像化了煙熏妝,嘴角還帶著丁程鑫昏迷前咬破的傷痕。
宋亞軒突然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把平板電腦塞到我手里:"看看這個再決定。"
屏幕上是一段加密視頻。生父的臉出現(xiàn)在鏡頭里,背景是那個湖底實驗室。
"星星,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我失敗了。"他的電子合成音比平時更加失真,"但還有第三種選擇——用我的VC-01核心處理器替換程鑫受損的右腦神經(jīng)元。代價是..."
視頻突然卡頓,跳出一行血紅的警告:【數(shù)據(jù)損壞】
"什么代價?"我抓住宋亞軒的手臂,"后半段呢?"
他沉默地調(diào)出另一份文件——生父的腦部掃描圖,右半球閃爍著詭異的藍光:"VC載體本身就是活體處理器。如果移植,程鑫會繼承生父的部分記憶和...人格碎片。"
血袋已經(jīng)滿了。護士拔針時,我眼前一陣發(fā)黑。宋亞軒及時扶住我,他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和更淡的柑橘香。
"也就是說..."我緩過氣來,"他會變成...他們兩個的混合體?"
"更像是在腦子里多出一個聲音。"宋亞軒苦笑,"像我和VC-02的關(guān)系。"
監(jiān)護儀突然響起刺耳的警報。我們同時轉(zhuǎn)頭,透過玻璃看到丁程鑫在病床上劇烈抽搐,嘴角溢出粉紅色泡沫。
"腦水腫惡化了!"醫(yī)生沖進去,"準備手術(shù)!"
我貼在玻璃上,看著他們給丁程鑫插管。他的左手無意識地抽搐著,比了個奇怪的手勢——食指中指交疊,拇指扣住無名指。
宋亞軒倒吸一口冷氣:"是VC-02的緊急聯(lián)絡暗號。"
"他在求救?"
"不。"宋亞軒臉色慘白,"是在請求...清除。"
手術(shù)燈亮起的瞬間,我做了決定。
"用第三種方案。"我把血袋交給護士,"用我的血和生父的處理器。"
宋亞軒猛地拽住我手腕:"你瘋了?那可能造出一個怪物!"
"或者一個奇跡。"我掙脫他,指向病房。丁程鑫的心電圖已經(jīng)變成一條顫抖的直線,"我們還有選擇嗎?"
醫(yī)生們推著設(shè)備魚貫而入。我被攔在門外,額頭抵著冰冷的玻璃。宋亞軒站在一步之遙的地方,呼吸沉重。
"知道最諷刺的是什么嗎?"他突然說,"我嫉妒的是他能為你死。"
我轉(zhuǎn)頭看他,發(fā)現(xiàn)他眼里有淚光:"而我只配活著贖罪。"
手術(shù)進行了九個小時。當主刀醫(yī)生終于出來時,他的白大褂上全是血。
"手術(shù)...成功了。"他擦著汗,"但患者出現(xiàn)了人格認知混亂,一直重復兩個詞。"
"什么詞?"
醫(yī)生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星星...和煙花。"
病房里,丁程鑫的右眼裹著新紗布,左眼直勾勾盯著天花板。我輕輕握住他的手,發(fā)現(xiàn)掌心全是冷汗。
"程鑫?"
他的眼珠緩緩轉(zhuǎn)向我,瞳孔先是收縮,又突然擴散。開口時聲音沙啞得不像人類:"...林教授的女兒...長這么大了..."
那是生父的語氣。
我驚得后退半步,撞進宋亞軒懷里。丁程鑫——或者說占據(jù)他身體的那個意識——艱難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別怕...只是暫時性的...記憶融合..."
說完這句話,他的眼神突然變了。左眼泛起熟悉的琥珀色,右手猛地抓住我的衣角:"...星晚...跑..."
接著又切換成生父平靜的語調(diào):"他害怕是正常的。畢竟現(xiàn)在..."
紗布下滲出鮮血。他的聲音開始混雜,像兩臺收音機在同時播放:"我們會保護好你/煙花要開始了/別回頭看我..."
宋亞軒一把將我拉到身后,拔出了槍。
"出來。"他槍口對準丁程鑫的眉心,"從我的兄弟身體里出來。"
病房陷入死寂。
然后,丁程鑫笑了。那個笑容既不像他平日里的張揚,也不像生父的溫和,而是一種全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
"晚了。"他說,"我們已經(jīng)是...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