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午后突然下起了雨。

物理課剛結束，窗外的香樟葉就被雨點打得噼啪響。茱時微趴在桌前盯著習題冊發(fā)呆，一道電路分析題卡了她快十分鐘，草稿紙上畫滿了歪歪扭扭的電路圖。

“這里錯了?！?/p>

一只手突然伸過來，指尖點在她畫錯的節(jié)點上。茱時微抬頭，看見萬時硯不知什么時候站到了她旁邊，校服袖子卷到小臂，露出半截清瘦的手腕。

“應該從電源正極出發(fā)，”他拿起筆在草稿紙上畫了條直線，“你把并聯電路畫成串聯了?！?/p>

雨珠順著玻璃窗往下滑，在他身后暈出一片模糊的水痕。茱時微看著他握著筆的手，指節(jié)分明，筆尖在紙上劃過的聲音混著雨聲，竟有種說不出的好聽。

“懂了嗎？”他轉過頭，睫毛上沾著點窗外飄進來的雨絲，像落了層細雪。

茱時微趕緊點頭，心跳又開始亂了節(jié)奏。她這才發(fā)現自己昨天答應帶的芒果干還躺在書包里，趕緊翻出來塞進他手里：“諾，我媽做的，你嘗嘗。”

玻璃罐子里的芒果干切得方方正正，裹著層薄薄的糖霜，是媽媽特意按照她喜歡的甜度曬的。萬時硯捏起一塊放進嘴里，眼睛亮了亮：“好吃?！?/p>

“是吧是吧！”茱時微眼睛彎成月牙，“我媽說放了蜂蜜的，比外面買的甜?！?/p>

他“嗯”了一聲，把剩下的芒果干倒進自己的小鐵盒里——就是昨天裝軟糖的那個透明盒子，現在里面一半是芒果干，一半是沒吃完的軟糖，橙黃和粉白擠在一起，像把夏天和秋天裝進了盒子里。

“放學一起走？”萬時硯把鐵盒放進書包時，忽然抬頭問她。

茱時微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么：“好??！不過我得先去趟宿舍拿傘，早上看天氣預報沒說要下雨……”

“不用?！彼麖臅锍槌霭押谏陚?，傘柄上還掛著個小小的芒果掛件，“我?guī)Я恕！?/p>

蘇曉曉抱著作業(yè)本經過，看見這一幕，沖茱時微擠了擠眼睛，腳步故意放得慢吞吞的。茱時微紅著臉推了推她：“快去交作業(yè)啦！”

放學時雨還沒停，反而下得更密了。萬時硯撐開傘，傘面往茱時微這邊歪了大半，自己半邊肩膀露在雨里。

“你傘往那邊挪挪嘛，都淋濕了?！避飼r微往他身邊靠了靠，想把傘推過去。

“沒事?！彼皖^看她，睫毛上沾著的雨珠像碎鉆，“男生淋點雨不礙事。”

兩人踩著積水往宿舍走，雨聲響得像在耳邊敲小鼓。路過實驗樓后面的竹林時，茱時微忽然想起他說過這里以前是防空洞，忍不住往里面看了一眼。竹林深處黑漆漆的，風一吹，竹葉嘩啦響，像有什么東西在里面動。

“別看了。”萬時硯把她往自己這邊拉了拉，“以前有人在這里撿到過舊懷表，說半夜會聽見滴答聲?！?/p>

“真的假的？”茱時微嚇得攥緊了他的校服袖子，“你別嚇我??！”

他低低地笑起來，胸腔的震動透過相握的袖子傳過來：“騙你的。不過去年有只流浪貓在里面生了崽，倒是真的?！?/p>

說話間，宿舍樓下突然傳來宋菱薇的聲音：“時微！”

茱時微抬頭，看見媽媽舉著傘站在單元門口，手里還拎著個保溫桶。她驚訝地跑過去：“媽？你怎么來了？”

“來給你送點吃的。”宋菱薇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fā)，目光落在旁邊的萬時硯身上，眼睛突然亮了，“這位是？”

“他是我同學，萬時硯?！避飼r微趕緊介紹，臉頰發(fā)燙。

萬時硯禮貌地鞠了鞠躬：“阿姨好?！?/p>

“好好好，”宋菱薇笑得合不攏嘴，拉著茱時微的手往樓里走，“快上來，媽給你燉了芒果銀耳湯，正好給你同學也盛一碗。”

茱時微被媽媽拽著往前走，回頭看時，萬時硯還站在雨里，手里舉著傘，看見她回頭，沖她揮了揮手。雨絲在他周圍織成一張透明的網，他的身影在雨幕里明明滅滅，像幅沒干透的水墨畫。

“看什么呢？”宋菱薇戳了戳她的額頭，“是不是對人家有意思?。俊?/p>

“媽！”茱時微紅著臉跺了跺腳，心里卻像被銀耳湯的甜浸滿了——原來媽媽說的“高中能遇見光”，是真的。

樓門口的路燈亮了，雨還在下。萬時硯站在原地，摸了摸口袋里的小鐵盒，芒果干的甜香混著雨水的潮氣，在空氣里慢慢散開。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被淋濕的半邊肩膀，忽然覺得這雨天，好像也沒那么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