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后過來，陛下請簽字

長安的雪悄無聲息。沈清漪推開窗時，永安宮的琉璃瓦已覆上薄白。北風(fēng)卷雪沫子灌進(jìn)來，她攏了攏素披風(fēng)，指腹觸到領(lǐng)口細(xì)密針腳——劉姑姑上月新做的，說她總穿得太素，偏要在里子繡暗紋。

"小姐，天兒冷。"青黛端銅盆進(jìn)來，熱氣在她臉頰凝成水珠，"李嬤嬤說御書房又留晚膳，陛下怕是——"

"知道了。"沈清漪打斷，視線掠過上凍的湖面，那里有昨日鑿冰的痕跡，"炭盆挪近些，手冷。"

青黛伺候她凈手，瞥到鏡中蒼白面容："您又沒睡好？昨兒安神香奴婢加了艾葉——"

"宮里的香膩得慌。"沈清漪拿銀剪子修窗臺上的寒梅枯枝，"往后本宮宮里不用點那些。"

"可柳才人三天兩頭送東西，前兒銀絲炭您不用，她在御花園跟張婕妤哭訴——"

"讓她哭。"沈清漪指尖碾過梅枝殘雪，"她要的不是我用東西，是讓那個人看見她的委屈。"

殿外傳來腳步聲，小太監(jiān)廊下顫聲通報："太——太子殿下駕到——"

沈清漪握剪刀的手微頓，將枯枝扔進(jìn)青瓷瓶。三年了，從太子妃到皇后，這通報聲聽了不過數(shù)回。倒是柳如煙封才人后，御書房往永安宮的路，仿佛突然被記起來了。

殿門推開，蕭璟淵裹著寒氣立在門口。玄色蟒袍沾著雪粒，明黃腰帶襯得肩背挺拔。他沒看她，徑直走到暖爐邊搓手："這鬼天氣，凍得骨頭疼。"

青黛帶著宮人退下，殿內(nèi)只剩炭火燒得噼啪響。沈清漪抱手爐坐窗邊，目光落在火焰上，像沒看見多了個人。

"聽說你把如煙的銀絲炭退了？"蕭璟淵先開口，聽不出情緒。

"回陛下，"沈清漪垂眸，"臣妾卑賤身子用不慣精細(xì)物。柳才人剛得圣寵，該好好滋補(bǔ)，別凍著了龍裔。"

蕭璟淵臉色發(fā)青，轉(zhuǎn)身撞見她掀起的眼睫——那雙總平靜無波的眸子，此刻滿是譏諷。

"沈清漪！"他攥拳，指節(jié)泛白，"別挑戰(zhàn)朕的耐心！"

"臣妾不敢。"她垂眸，長睫投下陰影，"三年前大殿下親口說，三年后放臣妾出宮。如今還有三月約期，臣妾不想節(jié)外生枝。"

"放肆！"蕭璟淵幾步?jīng)_到她面前，攥住她手腕，"你以為皇宮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你是朕的皇后！"

手腕被捏得生疼，沈清漪迎上他目光："皇后之位？殿下忘了，這三年永安宮門您踏進(jìn)來過幾次？柳才人那里日夜笙歌。"她掙了掙沒掙開，冷笑，"看膩了新人，想起臣妾這個舊人了？"

蕭璟淵額角青筋暴起，掐住她下巴強(qiáng)迫她抬頭："你非要這樣說話？"

他手指冰冷，用力得像要捏碎她骨頭。沈清漪被迫仰著，看見他眼底怒火，還有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委屈。

"不然呢？"她放緩語速，"臣妾該噓寒問暖，還是替柳才人端茶倒水？"她湊近，鼻尖相抵，溫?zé)岷粑鼑娫谒鶝龃缴希?殿下忘了，當(dāng)初說的，三載夫妻，各不相干。"

蕭璟淵身體猛地一僵，松了手后退半步，胸口起伏："是朕說的——"他自嘲地笑，"可朕后悔了，不行嗎？"

沈清漪一愣，別開臉："陛下金口玉言，豈能出爾反爾？"

"朕是儲君，朕的話就是規(guī)矩！"蕭璟淵抓住她肩膀按在雕花木窗上，"鳳位是你的，朕也是你的！你到底要怎樣？"

后背撞在冰涼窗框，沈清漪倒吸涼氣。窗外雪大了，天地蒼茫。她看眼前男人近在咫尺的臉，陌生又可笑。

"放開我。"聲音平靜得讓蕭璟淵發(fā)慌。

"朕不放！"他抓得更緊，額頭抵她的，呼吸急促，"清漪，再給朕次機(jī)會，把柳如煙送走，后宮只留你一人——"

"不必了。"沈清漪打斷，眼神無波瀾，"殿下厚愛臣妾承受不起。比起困宮墻爭風(fēng)吃醋，臣妾更想看邊關(guān)日出。"

蕭璟淵臉色慘白。他知道她不是說氣話，當(dāng)年若不是沈家兵權(quán)，先帝促成，她根本不會踏長安半步。

"你就這么討厭朕？"他聲音顫抖，像得不到糖的孩子。

沈清漪看他眼底紅血絲，想起五年前上元節(jié)大雪夜。她偷跑出太子府，朱雀大街被醉漢騷擾，是微服的他救了她，把瑟瑟發(fā)抖的她裹進(jìn)大氅。那晚他牽她手，在風(fēng)雪里走了整夜。

可感動不是愛情。

"殿下是天子驕子，不缺人喜歡。"她垂下眼簾，掩去情緒，"臣妾性子涼薄，配不上。"

"涼薄？"蕭璟淵低頭，滾燙的唇覆上她的。

沈清漪渾身一震，想推開卻被按住后腦。他的吻帶著雪后寒氣和霸道，撬開她牙關(guān)，舌尖狠攪。

成婚三年第一次親密接觸。她腦子空白，只剩唇齒間他的氣息和胸腔里狂跳的心臟。感覺到他身上龍涎香和腰上灼熱的手，燙得她要燒起來。

窒息時，蕭璟淵松開她，兩人劇烈喘息。他看她泛紅眼眶和紅腫嘴唇，眼神暗如潑墨："這就是你說的涼薄？"

沈清漪別開臉，怕沉溺遲來的溫柔。

"陛下請自重。"聲音微顫。

蕭璟淵不聽，指尖撫過她唇瓣，動作珍視："清漪，別離開朕。要什么都給你，兵權(quán)、地位，只要留下。"

沈清漪心一顫，抬頭見他眼底從未有過的恐懼。

殿外急促腳步聲，青黛驚慌："不好了！柳才人在雪地里跪暈了！"

蕭璟淵臉色沉下，瞪她："你滿意了？為讓她走，用這種陰私手段？"

沈清漪心沉谷底："我沒有。"

"夠了！"他甩開她手，大步往外走，"沈清漪，沒有朕的允許，不準(zhǔn)踏出永安宮半步！"

殿門關(guān)上。沈清漪滑坐在地，背靠冷窗。雪越下越大，皇宮白茫茫一片。她撫上發(fā)燙的唇，殘留他的溫度氣息。心口悶疼，聞到淡淡血腥味——掙扎時指關(guān)節(jié)被窗框劃破，血珠滲出來染紅素衣袖。

她自嘲地笑，淚水卻涌出。三年心如止水，他一個吻一句懇求，就讓她潰不成軍。

青黛推門進(jìn)來，見她坐地掉淚，藥箱差點摔了："小姐！您怎么了？"

"我沒事。"沈清漪擦干淚起身，"柳才人怎么樣了？"

"醒了，受風(fēng)寒，太醫(yī)看著。殿下守在那邊，不會過來了。"青黛拿金瘡藥，"小姐要做什么？"

"備筆墨。"沈清漪目光望向遠(yuǎn)方，堅定，"寫休書。他不愿放我走，我就自己走。"

青黛紗布掉地上，驚恐："小姐瘋了？這是謀逆大罪！"

"謀逆？"沈清漪冷笑，"三年囚牢日子受夠了。要么自由，要么死，我沈清漪從不做選擇題。"

她鋪宣提筆，墨汁在雪光下泛冷光。急促腳步聲傳來，小太監(jiān)連滾帶爬沖進(jìn)來，臉色慘白："皇——皇后娘娘！邊關(guān)八百里加急！"

沈清漪握筆手頓，墨滴暈開："何事慌張？"

小太監(jiān)抖如篩糠："北...北狄入侵！沈...沈?qū)④娏?zhàn)殉國了！"

狼毫筆掉地，摔成兩截。沈清漪臉色慘白，踉蹌扶住書案。她抓起小太監(jiān)手里的捷報，顫抖展開："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鎮(zhèn)北將軍沈毅勾結(jié)外敵，叛國投敵，致雁門關(guān)失守，罪滅九族..."

她看不下去，天旋地轉(zhuǎn)，噴出一口血。鮮紅濺在明黃圣旨上，像雪地里盛開的紅梅，妖艷絕望。

"小姐！"青黛扶住她軟倒身體。

沈清漪靠在青黛懷里，視線模糊。仿佛看到父親穿明光鎧站在雁門關(guān)城樓揮手："阿漪，爹爹最大愿望是看你自由自在活著..."

原來連這最簡單愿望都是奢望。她閉眼，任由黑暗吞噬，耳邊似有蕭璟淵焦急愧疚的聲音。

\[未完待續(xù)\]蕭璟淵沖進(jìn)來時，正見那抹刺目紅濺在圣旨上。他心臟驟縮，撲過去接住軟倒的人。沈清漪輕得像雪片，唇角鮮血染紅他玄色蟒袍，暈開絕望的梅。

"傳太醫(yī)！"他嘶吼震落梁上積塵。手指探她頸間，脈搏微弱如斷絲。

青黛跪坐地上抖如落葉："殿下...小姐她..."

"閉嘴！"蕭璟淵扯開披風(fēng)裹緊她，掌心貼她后心輸送內(nèi)力，只換來她喉頭又一陣腥甜涌出。她緊閉的眼睫掛著淚滴，雪光下閃著碎鉆似的光。

"清漪，撐住。不準(zhǔn)睡！"

懷里人毫無反應(yīng)，熱血浸濕他衣襟。血腥氣混著她身上冷梅香，令人窒息。他驚覺三年將她關(guān)在金絲籠，從未認(rèn)真看過她蒼白透明的臉，清瘦身子單薄得像能被風(fēng)吹倒。

太醫(yī)趕來時，撞見太子紅著眼將皇后打橫抱起，踉蹌走向內(nèi)殿。圣旨扔在地上，血濺在"叛國投敵"四字上，墨跡模糊。

"若她有三長兩短，你們?nèi)阍幔?蕭璟淵將人放龍榻上，轉(zhuǎn)身殺意駭?shù)锰t(yī)跪倒。

銀針落下，沈清漪仍無生息。太醫(yī)把脈，額頭冷汗："殿...殿下，娘娘心結(jié)郁結(jié)，受驚嚇心脈俱損..."

"朕不管！救活她！"蕭璟淵踹翻藥箱，瓷瓶藥草碎瓷片狼藉，"朕要她活著！"

他撿起圣旨，指腹摩挲"沈毅叛國"四字，指節(jié)泛白。昨日收到急報時，他在柳如煙宮聽曲，李將軍呈密信說查獲通敵鐵證，他竟未查證...

后頸劇痛，眼前一黑。倒下前，他看青黛舉著鎏金燭臺的手顫抖，小姑娘眼中血絲："殿下，您不配小姐為您傷心。"

殿外風(fēng)雪更急，雪沫子敲窗欞如啜泣。榻上沈清漪睫毛微顫，淚滑落枕畔，洇開明黃錦緞一小片深色。

不知多久，她睜眼。殿內(nèi)昏暗，炭盆燃著微光。喉嚨火燒火燎，呼吸帶血腥氣。

"醒了？"

沙啞聲音自身側(cè)起，沈清漪轉(zhuǎn)頭，撞進(jìn)雙布滿紅血絲的眼。蕭璟淵坐榻邊，眼下青黑如墨，蟒袍皺巴巴，發(fā)髻散亂幾縷青絲垂額前。

他捏著半塊糕點遞到她唇邊："嘗嘗？太醫(yī)說你得吃東西。"

沈清漪別開臉，扯動傷口蹙眉。蕭璟淵放下糕點，笨拙想扶，被她嫌惡避開。

"圣旨...是真是假？"她聲音干澀。

蕭璟淵手頓在半空，臉色慘白，說不出話。

沉默是回答。沈清漪閉眼，清淚滑落。父親鎮(zhèn)守雁門關(guān)二十年，身經(jīng)百戰(zhàn)，怎會叛國？

"我要見他。"她猛地坐起，引發(fā)劇烈咳嗽，"我要去雁門關(guān)！"

"不行！"蕭璟淵按住她肩膀，"你身子弱，經(jīng)不起折騰！"

"放開我！"沈清漪掙扎，眼中血絲，"那是我父親！我要去給他收尸！"

"沈清漪！"蕭璟淵怒吼按她回榻，"你冷靜點！雁門關(guān)失守，北狄逼近朔州，現(xiàn)在去是送死！"

"死了正好！"她凄厲笑，眼淚洶涌，"沈家世代忠良，落得叛國罪名！活著何意？隨父親去了干凈！"

蕭璟淵被她眼中絕望刺得心口劇痛，俯下身捧她臉，額頭抵她的："清漪，我知道你難過。給我時間，一定查清真相，還沈家清白。"

"我不信你。"她木然看他，眼神空洞，"你們皇家的人，滿口謊言。"

蕭璟淵心臟像被洞穿，想起三年前大婚夜她冷冷說："我不會愛上你，永遠(yuǎn)不會。"他這三年的冷漠傷害，早已碾碎她心。

"那你想怎樣？"他聲音嘶啞，絕望，"要朕讓位？還是以死謝罪？"

沈清漪看他眼底痛苦，荒謬可笑。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

"我要你兌現(xiàn)承諾。"她一字一頓，平靜可怕，"放我出宮。"

蕭璟淵臉色慘白如紙，踉蹌后退，像被抽了鞭。雪光照進(jìn)來，他臉色忽明忽暗，眼神復(fù)雜。

殿外李嬤嬤焦急："殿下，柳才人聽聞娘娘醒了，殿外跪了半個時辰，凍僵了！"

又是柳如煙。沈清漪閉眼，唇角勾冰冷弧度。鬧劇要演到何時？

蕭璟淵鐵青著臉看榻上毫無反應(yīng)的她，又看殿外大雪，咬牙："送她回去！"

"才人說不見到您就長跪不起——"

"讓她跪著！"聲音冷如冰雪。

殿門關(guān)上。沈清漪依舊閉眼。

蕭璟淵沉默站著，看榻上氣息奄奄的她，心臟抽痛。從他懷疑沈毅通敵起，他和她就回不去了。

可他不甘心。

他走到榻邊坐，握住她冰涼手指，感受微弱脈搏。

"清漪，"他聲音沙啞，卑微懇求，"再信我最后一次，好不好？"

沈清漪睫毛微顫，始終沒睜眼。

殿外風(fēng)雪依舊，掩蓋長安罪惡骯臟。永安宮的愛恨糾葛，才拉開最殘酷的序幕。沈清漪的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冰涼觸感讓她找回一絲清明。她緩緩睜眼，目光掠過蕭璟淵憔悴的面容，停留在他緊握自己的手上。

"放開。"她輕聲說，不帶一絲情緒。

蕭璟淵身體一僵，非但沒松開，反而握得更緊。他指腹摩挲著她腕間淡青色血管，那里曾被他捏出紅痕。

"清漪，別這樣對我。"他聲音克制著顫抖，"沈?qū)④姷氖?，我定會查個水落石出。你留在這里，我保護(hù)你。"

"保護(hù)？"沈清漪笑了，咳得撕心裂肺，唇角又滲出血絲，"三年前你將我囚在永安宮時，可曾想過保護(hù)？柳才人日日挑釁，你視而不見時，可曾念過夫妻情分？"

她字字如刀，凌遲著蕭璟淵搖搖欲墜的心。他狼狽別開臉，喉結(jié)滾動："以前是我糊涂。"

"糊涂？"沈清漪猛地抽回手，動作太大扯到傷口，疼得眼前發(fā)黑，"我父親用性命守著的江山，在你眼里不過是猜忌的籌碼。蕭璟淵，你我之間，從來不是糊涂二字能了結(jié)的。"

殿門被輕輕推開，青黛端著湯藥進(jìn)來，見此情景，腳步頓在原地進(jìn)退兩難。湯碗熱氣氤氳，藥香苦澀彌漫開來。

蕭璟淵深吸一口氣，起身接過瓷碗："我來喂她。"

青黛猶豫著遞過去，低聲道："小姐身子虛，太醫(yī)說藥要趁熱喝。"

沈清漪別過臉，拒不張口。蕭璟淵舀起一勺藥，吹了吹送到她唇邊，耐心得像換了個人："聽話，喝了藥才有力氣...生氣。"

最后兩個字說得極輕，帶著自嘲的苦澀。

沈清漪閉上眼，一行清淚滑入鬢角。她知道自己不能死，至少現(xiàn)在不能。父親未洗冤屈，沈家百口性命懸于一線，她若倒下，誰來昭雪？

牙關(guān)微啟，苦澀藥液滑入喉嚨，燙得她眼眶發(fā)紅。蕭璟淵一勺接一勺喂著，目光專注得仿佛眼前是稀世珍寶。湯碗見了底，他細(xì)心替她拭凈唇角藥漬。

"睡會兒吧。"他替她掖好被角，聲音疲憊，"我守著你。"

沈清漪沒應(yīng)聲，卻也沒再睜眼。意識模糊間，感覺床邊一直坐著人，偶爾有布料摩擦聲，還有壓抑的嘆息。

再次醒來已是深夜，殿內(nèi)只余一盞孤燈。蕭璟淵趴在床邊沉睡，眉頭緊鎖，夢中都在痛苦掙扎。月光透過窗欞照在他鬢邊，竟已有了幾絲不易察覺的白發(fā)。

沈清漪靜靜看著，心中一片麻木。那個上元節(jié)牽她手走在風(fēng)雪里的少年，終究是死在了權(quán)力傾軋和猜忌叢生的深宮。

她悄悄起身，動作輕得像一片羽毛。走到書案前，撿起那支摔成兩截的狼毫筆，目光落在未寫完的休書上。血漬干涸在宣紙上，猙獰如疤。

窗外傳來更夫打更聲，三更了。雁門關(guān)失守的消息想必已傳遍長安，沈家此刻定是人心惶惶。

她必須出去。

轉(zhuǎn)身時撞上一堵堅實胸膛，藥香混著龍涎香撲面而來。蕭璟淵不知何時醒了，正定定看著她手中斷筆。

"想去哪兒？"他聲音嘶啞，眼底布滿血絲。

沈清漪握緊斷筆，指尖泛白："回家。"

"沈府已經(jīng)被圍了。"蕭璟淵聲音平靜得可怕，"李將軍以通敵罪名將沈氏宗親全部看管，只待圣旨下來..."

"圣旨？"沈清漪渾身冰冷，"你的圣旨？"

蕭璟淵別開臉，下頜線緊繃："我壓著呢。"

沈清漪冷笑："壓到何時？等北狄大軍兵臨城下，再將我沈家推出去當(dāng)替罪羊？"

"夠了！"蕭璟淵抓住她肩膀，眼中血絲駭人，"我說了會查清楚！你到底要怎樣才信我？"

"信你？"沈清漪直視他眼睛，一字一頓，"除非雁門關(guān)戰(zhàn)事平息，除非父親活著回來，除非——"

她的話被突然響起的尖銳哨聲打斷，那是宮里示警的信號。緊接著是雜亂腳步聲和兵器碰撞聲，遠(yuǎn)遠(yuǎn)傳來宮人的尖叫。

蕭璟淵臉色驟變，一把推開窗戶?；鸸馊炯t了半邊夜空，濃煙滾滾，隱約可見禁軍在宮墻上來回奔走。

"怎么回事？"他厲聲問守在殿外的侍衛(wèi)。

侍衛(wèi)跪地稟道："殿下！不知何處起火，東西宮同時遭襲！李將軍帶人護(hù)駕來了！"

蕭璟淵心沉到谷底，猛地轉(zhuǎn)身抓住沈清漪手腕："待在這里，不準(zhǔn)出去！"

沈清漪掙扎："出什么事了？"

"聽話！"蕭璟淵將她鎖進(jìn)內(nèi)室，鑰匙塞進(jìn)袖中，"無論聽到什么都不要開門，等我回來！"

他轉(zhuǎn)身要走，沈清漪突然抓住他衣袖："小心。"

三個字輕得像嘆息，卻讓蕭璟淵腳步頓住。他回頭，撞進(jìn)她擔(dān)憂萬分的眼眸，心頭一暖，隨即又被更深的恐懼攫住。

"等我。"他鄭重承諾，毅然轉(zhuǎn)身離去，玄色蟒袍消失在夜色中。

內(nèi)室門被鎖死，沈清漪用力搖晃門閂紋絲不動。透過門縫，她看見火光越來越近，隱約聽到廝殺聲和兵刃交加聲。

李將軍...沈清漪心猛地一跳。父親出事，李將軍第一個拿出通敵證據(jù)，如今宮里火起，他又"恰好"帶人護(hù)駕...

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腦海，她臉色煞白。

突然，屋頂傳來瓦片破碎的聲音，緊接著是重物落地的悶響。沈清漪屏住呼吸，握緊了手中的斷筆。

窗外傳來低低的交談聲，其中一個聲音嘶啞如鴟鸮，讓她遍體生寒："人呢？"

"啟稟將軍，太子將皇后鎖在內(nèi)室了。"

"很好，"嘶啞聲音冷笑，"太子妃，不，如今該叫皇后娘娘了。有您在手，何愁大事不成？"

腳步聲越來越近，沈清漪一步步后退，后背抵住冰冷的墻壁。燭火搖曳中，她看見門閂被利器撬動，木屑簌簌落下。

原來如此，這才是他們的真正目的。以父親為餌，引她現(xiàn)身，再以她為質(zhì)，脅迫蕭璟淵...甚至...篡奪皇位。

門外傳來"咔嚓"一聲輕響，門鎖被撬開了。沈清漪閉上眼睛，握緊斷筆，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門，緩緩開了。

上一章 第九章血印初醒 廢后過來，陛下請簽字最新章節(jié) 下一章 第十一章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