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漪握緊斷筆退到書架前，指節(jié)泛白抵住檀木棱。敞開的殿門外，蒙面黑衣人握著帶血鋼刀，火光照亮他身后橫七豎八的宮人尸體。

"皇后娘娘，別來無恙？"為首者上前一步，破鑼嗓子刮過耳廓。血腥味混著汗臭撲面而來，沈清漪胃里翻涌，目光卻牢牢釘在對方腰間——那枚虎頭銅牌是父親舊部的信物。

刀鋒擦著耳畔劈下時，她側(cè)身撞翻花架。青瓷瓶在黑衣人腦門炸裂，酒水混著腦漿淌下。趁對方捂頭慘叫的空檔，她抓起案上鎮(zhèn)紙砸向另一人咽喉，轉(zhuǎn)身撲向御座后的龍涎香薰球。

"攔住她！"李虎摘下面具，刀疤臉在火光中猙獰如鬼。三年前父親帶回府的那個憨厚副將，如今左眼成了空洞窟窿，"沈毅那個老匹夫只配給我提鞋！"

沈清漪擰開薰球底座，密信飄落掌心時，雕花木窗突然碎裂。蕭璟淵撞破窗欞跌進來，玄色龍紋朝服沾滿暗紅血漬，手中長劍拄地劃出刺耳鳴響。

"走密道。"他聲音嘶啞，將傳國玉璽塞進她衣襟。沈清漪摸到他掌心粘稠的濕熱，抬頭正撞見羽箭穿透他肩胛，血色在明黃襯里上洇成妖異花朵。

書架后的銅環(huán)突然發(fā)燙。沈清漪攥著密信轉(zhuǎn)身，卻被蕭璟淵拽住手腕按向暗格："告訴鎮(zhèn)國公..."話音未完，李虎的鬼頭刀已劈到他后頸。

暗格石門闔上前，沈清漪聽見脊椎斷裂的脆響。她順著石階往下滑，密信邊角在齒間咬出血痕，玉璽硌得肋骨生疼。

潮濕的霉味嗆入鼻腔時，玄濟寺的晨鐘聲正悠悠蕩過宮墻。沈清漪爬出假山石縫，正撞見青黛被三個黑衣人按在梅樹下。長弓斷成兩截，弓弦勒得她脖頸發(fā)紫。

"小姐快走！"青黛突然發(fā)力掙開桎梏，發(fā)間金簪直刺領(lǐng)頭者咽喉。簪尖沒入的瞬間，一柄彎刀從她后心穿出，血珠濺在沈清漪前襟，與玉璽的冰涼形成詭異呼應(yīng)。

梅枝突然劇烈晃動，北狄太子自樹后轉(zhuǎn)出，狼形玉佩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沈家有女，果然名不虛傳。"他接住墜落的青黛尸體，劍鋒挑起沈清漪下頜，"把玉璽交出來，本王讓你死得痛快點。"

沈清漪咬住舌尖逼退眩暈，突然拽斷腕間念珠擲向?qū)Ψ窖劬?。趁他偏頭的剎那，她反手抽出青黛腰間短刀，刀刃精準刺入他握劍的手腕。

"啊——"北狄太子痛吼著后退，沈清漪已撲向那匹栗色戰(zhàn)馬。靴跟猛踹馬腹時，她眼角余光瞥見玄濟寺方向燃起烽火，熟悉的玄甲軍隊正沖破夜色。

馬蹄踏碎晨霜，懷里密信突然發(fā)燙。沈清漪低頭，看見染血信紙上父親字跡混著蕭璟淵的血痕："雁門關(guān)糧草，已運至云棲別院。"冷風吹起散亂發(fā)絲，她抹了把臉上的血與淚，策馬沖入茫茫林海。

身后殺聲漸遠，懷中玉璽突然硌得心口生疼。沈清漪勒住韁繩回望，宮墻方向火光沖天，將半邊天空燒成赤金。不知是誰的血滴在密信上，暈開朵形狀詭異的紅梅花。

\[未完待續(xù)\]

密道盡頭的鐵梯銹跡斑斑，沈清漪攥著滴血的手指往上爬。出口的石板剛推開條縫，濃烈的煙火氣就嗆得她劇烈咳嗽——整座玄濟寺已陷入火海。

"這邊！"寺墻根下突然伸出只手將她拽倒。沈清漪反手按住那人腕脈，卻在看清對方臉時驟然松勁："周叔？"父親的老管家灰頭土臉，懷里揣著半塊染血的虎符。

"將軍早料到有今日。"周叔扯著她往斷墻后鉆，"云棲別院的糧草能撐半月，鎮(zhèn)國公的援軍已過潼關(guān)。"他突然按住她后頸往下按，三支火箭擦著發(fā)髻射入青磚地。

北狄騎兵的呼哨聲由遠及近。沈清漪瞥見為首者銀狐裘下擺沾著墨梅，正是昨夜梅樹下的北狄太子。周叔突然將虎符塞進她靴筒，自己挺劍沖向追兵："老奴替小姐開路！"

刀鋒入肉的悶響傳來時，沈清漪正滾入枯井。井壁藤蔓劃破手掌，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沒哭出聲。泥土簌簌落下，遮住了周叔最后一聲慘呼。

井水冰冷刺骨，沈清漪踩著井壁磚縫往上攀。指尖勾住井沿的剎那，她看見井口站著個熟悉人影——柳如煙穿著身宮女服，發(fā)間還別著當初蕭璟淵賞的玉簪。

"妹妹這是要去哪兒？"柳如煙笑著晃了晃手中匕首，刃上還掛著布碎片。沈清漪突然看清那是青黛的衣角，心口像是被生生剜掉塊肉。

匕首刺來的瞬間，沈清漪猛地拽住對方腰帶。兩人同時跌入井中，慌亂間她摸到腰間硬物——是蕭璟淵給的那枚龍紋玉佩。玉石棱角狠狠砸向柳如煙太陽穴，濺起的血珠落在沈清漪唇邊，又腥又咸。

爬出枯井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沈清漪扯下柳如煙的宮裝纏在流血的手掌上，靴筒里的虎符硌得腳踝生疼。官道盡頭揚起煙塵，她瞇眼望去，突然拔腿就跑——那面玄色旗幟上繡著北狄的蒼狼圖騰。

灌木叢劃破臉頰，沈清漪能聽見身后騎兵的馬蹄聲。慌不擇路間她闖入片梅林，腳下突然踢到硬物。月光透過梅枝照下，她看清那是只血肉模糊的手，無名指上戴著枚熟悉的白玉戒指——那是母親去世前留給她的遺物。

"姐姐莫怕。"沈清漪僵住轉(zhuǎn)身，看見弟弟沈清嶼從梅樹后走出，白袍染血卻笑得天真，"李將軍說只要姐姐交出玉璽，就能放我們回家。"他身后站著十幾個沈家子弟，脖頸上都橫著利刃。

北狄太子的笑聲在梅林回蕩："沈小姐，你的親人可都等著呢。"銀狐裘掃過沾血的梅瓣，他彎腰拾起那枚白玉戒指，"這枚戒指，配本王未來的王妃正好。"

沈清漪感覺喉間腥甜。她緩緩解下衣襟，傳國玉璽墜在掌心，冰涼徹骨。梅枝突然顫動，她抬頭看見沈清嶼眼中閃過決絕，突然狠狠撞向身旁士兵的長刀。

"姐姐快走！"鮮血濺上她臉頰時，沈清漪突然將玉璽擲向梅林深處。趁北狄士兵哄搶的混亂，她抓起地上短刀沖進人群。刀鋒劃破皮肉的觸感如此真實，恍惚間竟像是回到了邊關(guān)演武場，父親正笑著看她與弟弟練劍。

血霧彌漫中，沈清漪最后聽見的是遠處傳來的號角聲。那熟悉的調(diào)子穿透廝殺聲，讓她想起雁門關(guān)的晨曦——父親曾說，聽到這種號角，就意味著援軍到了。

\[本章完\]刀鋒劃破最后一個北狄士兵的咽喉時，沈清漪的手腕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梅林深處此起彼伏的哀嚎漸漸平息，只剩她粗重的喘息與靴底碾過碎骨的聲響。沈清嶼倒在不遠處的雪地里，白袍被血浸透成暗紫色，右手還保持著握劍的姿勢。

"咳咳......"喉間腥甜涌上，她咳出的血沫濺在胸前的宮裝上，與青黛留下的血跡暈在一起。雁門關(guān)的號角聲似乎更近了，卻在此時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蓋過。沈清漪猛地轉(zhuǎn)身，短刀在掌心攥得更緊——三匹神駿的烏騅馬正沖破梅枝，為首者銀鞍玉轡，玄甲上的蒼狼圖騰在晨光中泛著冷光。

"沈小姐好大的本事。"鎮(zhèn)國公勒住韁繩，兜鍪下的目光掃過滿地尸體，"皇上與令尊若泉下有知，定會......"

"不必假惺惺。"沈清漪打斷他，刀刃挑起指向?qū)Ψ窖屎恚?玉璽在我手里，援兵也已進城，你們的交易該作數(shù)了。"她靴筒里的虎符硌得傷口生疼，昨夜周叔塞給她時沾著的血還未干透。

鎮(zhèn)國公突然低笑出聲，身后兩名副將同時拔刀。刀鋒出鞘的寒光讓沈清漪瞳孔驟縮——那兩柄刀的形制與李虎的鬼頭刀如出一轍。更讓她心寒的是副將腰間的虎頭銅牌，與父親書房里懸掛的將令牌紋分毫不差。

"交易自然作數(shù)。"鎮(zhèn)國公突然翻身下馬，玄甲碰撞聲在寂靜的梅林格外刺耳。他摘下頭盔，露出左額猙獰的疤痕——那是三年前北狄偷襲雁門關(guān)時留下的舊傷，當時父親還曾為這道傷徹夜不眠。

"你......"沈清漪后退半步，后腰抵住梅樹粗糙的枝干。樹芯的寒氣順著脊椎往上爬，比井水更刺骨。

"令尊不肯與我合作。"鎮(zhèn)國公步步緊逼，玄甲上的血漬尚未凝固，"他說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尚?！你以為蕭璟淵真是為了護你才死？他不過是想讓你把假玉璽......"

破空聲突然響起。三枚透骨釘擦著鎮(zhèn)國公耳邊飛過，深深釘入他身后的梅樹干。沈清漪猛地轉(zhuǎn)頭，看見云棲別院方向騰起滾滾黑煙，隱約有廝殺聲隨風飄來。

"看來有人等不及了。"鎮(zhèn)國公抬手抹去濺在臉上的木屑，突然打了個呼哨。兩側(cè)梅林深處同時傳來弓弦震顫聲，數(shù)十支火箭破空而來，在雪地上燃起熊熊火光。

沈清漪拽過身旁沈清嶼的尸體擋在身前，火箭穿透血肉的噗嗤聲讓她胃里翻涌。她突然想起昨夜周叔的話——云棲別院的糧草只能撐半月?，F(xiàn)在她終于明白，那些糧草根本撐不到援軍到來。

"交出真玉璽，我讓你死得體面些。"鎮(zhèn)國公的長劍抵住她咽喉，劍刃上的缺口正是昨夜劈開蕭璟淵脖頸時留下的。沈清漪能聞到劍上混合的皇室龍涎香與血腥氣，以及一種熟悉的松木香氣——那是父親書房里常年燃燒的安神香。

雪突然下大了。鵝毛般的雪片落在鎮(zhèn)國公肩頭，融化成水珠順著玄甲溝壑蜿蜒流淌，像極了當年父親教她練劍時，汗珠從他額角滑落的模樣。沈清漪突然抬手抓住劍刃，鮮血順著指縫滴在雪地上，綻開一朵朵刺目的紅梅。

"你以為李虎真的歸順你了？"她笑出聲，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在摩擦，"父親留給我的從不只是虎符。"

鎮(zhèn)國公的臉色突然變了。遠處傳來的號角聲驟然急促，夾雜著北狄騎兵慌亂的嘶吼。沈清漪看見他轉(zhuǎn)身望向黑煙繚繞的云棲別院，玄甲反射的火光在他眼中跳動，像極了困獸最后的掙扎。

"永別了，義父。"沈清漪突然張口咬住鎮(zhèn)國公握劍的手腕，嘗到皮革與血腥味的同時，她聽見自己佩劍出鞘的輕響。那柄父親贈予的短劍刺穿對方心臟時，她看見雪落在他逐漸失去溫度的臉上，替他掩蓋了那道猙獰的舊傷疤。

梅枝劇烈搖晃，一支冷箭穿透沈清漪的肩胛。她跌坐在雪地里，看著鎮(zhèn)國公倒在弟弟冰冷的身體旁。遠處傳來熟悉的口號聲，玄甲軍隊舉著大周龍旗沖破火海，領(lǐng)頭者的紅纓槍上挑著顆血淋淋的頭顱——李虎空洞的左眼眶正對著她的方向。

劇痛突然襲來，沈清漪低頭看見胸前插著支雕花短箭，箭羽上的珍珠吊墜在火光中晃蕩。那是去年宮宴上，她親手為柳如煙簪在發(fā)間的禮物。

意識模糊之際，她摸到靴筒里溫熱的虎符。掌心的玉璽硌得生疼，上面似乎還殘留著蕭璟淵最后塞進她衣襟時的溫度。雪越下越大，蓋住了梅林里的血腥氣，卻蓋不住遠處傳來的孩童啼哭——那是沈家旁支的血脈，周叔用命護住的最后希望。

沈清漪將虎符塞進懷中，緊緊護住那微弱的心跳聲。雪花落在她眼瞼上，融化成水順著臉頰滑落，分不清是淚還是血。雁門關(guān)的號角聲終于清晰起來，帶著熟悉的韻律穿過火海，讓她想起很多年前的午后，父親抱著年幼的她站在城樓，指著漫天飛雪輕聲說："清漪你看，這是我們要守護的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