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琉生辰那日,公主殿張燈結(jié)彩,宮里宮外的權(quán)貴幾乎都來了。葉將軍一身戎裝,身姿挺拔地站在殿中,與鎮(zhèn)西侯低聲說著話;易卜則滿臉堆笑,時不時往皇帝身邊湊,眼神卻總瞟向澈琉,帶著幾分算計。
宴席過半,葉將軍與易卜忽然起了爭執(zhí)。起因是邊境糧草調(diào)度的事,易卜指責葉將軍虛報數(shù)目,葉將軍氣得臉色鐵青,當場就要拔劍對峙。
“住手!”澈琉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沉靜。她從蕭若風身邊走出,看向兩人,“葉將軍鎮(zhèn)守邊關(guān)多年,從未有過貪墨之舉,易大人僅憑一紙文書便定罪,未免太武斷了?!?/p>
她轉(zhuǎn)向葉皇帝,條理清晰地陳述:“陛下,前幾日我偶然看過兵部卷宗,葉將軍所報糧草數(shù)目,與邊境實際消耗只差三兩,倒像是記賬時的筆誤。反觀易大人掌管的戶部,上月?lián)芙o南疆的軍餉,至今仍有三成未到,不知易大人作何解釋?”
這話一出,滿殿嘩然。誰也沒想到,這位嬌滴滴的小公主竟會關(guān)注這些朝堂瑣事,還說得頭頭是道。
葉皇帝愣了愣,隨即看向易卜,眼神帶著審視。易卜額頭冒汗,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此事朕會徹查?!比~皇帝揮了揮手,算是了結(jié)了這場紛爭。
葉將軍深深看了澈琉一眼,眼底滿是感激。鎮(zhèn)西侯也捋著胡子點頭,心里暗道:這小姑娘不僅貌美,還如此明事理,難怪東君那小子天天念叨。
宴席散后,易卜憋著一肚子氣回了府。他恨葉將軍,更恨澈琉壞了他的事,可轉(zhuǎn)念一想,公主深受寵愛,背后還有蕭家和葉家撐腰,他根本動不得,只能把氣撒在自家下人身上。
幾日后,葉將軍親自進宮,懇請澈琉到府中坐坐,說是要好好謝她。澈琉應了,帶著侍女去了葉府。
葉將軍備了簡單的家宴,席間再三道謝:“公主今日之言,不僅救了末將,更是救了邊關(guān)數(shù)萬將士?!彼粗毫鸬难凵瘢嗔藥追珠L輩對晚輩的疼愛。
葉鼎之坐在一旁,難得沒板著臉,只是默默給澈琉夾菜,耳根紅得厲害。
從葉府回來,剛到宮門口,就撞見了百里東君。他挎著個食盒,眼巴巴地看著她:“你都去葉鼎之家了,也去我家看看唄?我爺爺說要親自給你釀新酒呢?!?/p>
不遠處的易文君聽見了,悄悄拉了拉澈琉的衣袖,臉上帶著點怯意——那日易卜與葉將軍爭執(zhí),她也在場,心里總有點不安。
澈琉拍了拍她的手,輕聲道:“你父親是你父親,你是你,不必怕?!?/p>
易文君眼睛亮了亮,用力點頭。
幾日后,澈琉去了鎮(zhèn)西侯府。百里東君的父母早就聽說過這位公主,見她貌美又懂事,拉著她的手問個不停,喜歡得緊。鎮(zhèn)西侯更是親自陪她逛了自家的酒窖,還拿出珍藏的佳釀讓她品嘗。
“六六公主,”鎮(zhèn)西侯笑著說,“東君這小子眼光不錯?!?/p>
百里東君在一旁聽著,臉都紅透了,卻還是梗著脖子說:“那是自然!”
澈琉被他逗笑,眼底的笑意像揉碎的星光。
回去的路上,混沌珠在識海里感慨:“可以啊六六,這才多久,就把兩大世家的人都籠絡住了。那易卜就算再氣,也得掂量掂量了?!?/p>
澈琉看著窗外掠過的宮墻,輕輕“嗯”了一聲。
她要的,從來不是單純的寵愛,而是能在這深宮里站穩(wěn)腳跟的底氣。如今看來,這底氣,正一點點攢起來呢。
自那以后,澈琉便時常往葉府和鎮(zhèn)西侯府去。
去葉府時,葉將軍常會親自教她些基礎(chǔ)的防身術(shù)。本是想著讓她學點自保本事,沒成想她學得極快,不過幾日,就能把扎馬步的姿勢擺得穩(wěn)穩(wěn)當當,連葉將軍都忍不住贊嘆:“公主這悟性,比鼎之這小子強多了?!?/p>
葉鼎之在一旁聽著,雖有些不服氣,卻會在澈琉練得累了時,默默遞上溫水,眼神里的別扭漸漸變成了坦然的佩服。有時兩人還會切磋幾招,他總在最后關(guān)頭故意放慢動作,被澈琉看出了,便會挑眉道:“認真點。”他耳尖一紅,倒真的拿出了幾分真本事。
去鎮(zhèn)西侯府時,百里東君總愛拉著她去酒窖。他爺爺教她品酒,她不過嘗了兩口,就能說出酒里摻了哪幾種花,年份大概幾何,驚得鎮(zhèn)西侯直道“奇才”。百里東君在一旁得意洋洋,仿佛被夸的是自己,還獻寶似的把自己偷偷釀的果酒給她嘗,眼神亮晶晶地等著評價。
易文君也常跟著一起去,她性子活潑,跟著澈琉學什么都勁頭十足。澈琉教她讀書寫字,她起初坐不住,可看著澈琉提筆就能寫出漂亮的簪花小楷,便也耐著性子學起來,進步雖慢,卻格外認真。
宮里的先生教澈琉琴棋書畫,她更是一點就透。撫琴時,指尖在琴弦上流轉(zhuǎn),琴聲時而清越如流泉,時而婉轉(zhuǎn)如鳥鳴,聽得人如癡如醉;下棋時,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一步,往往藏著后招,連最擅長棋藝的太傅都贊她“有國手之風”。
蕭若風從南疆回來后,見妹妹不僅模樣長開了些,性子也愈發(fā)沉穩(wěn)聰慧,心里又驚又喜,疼惜更甚。他時常陪她說話,講些朝堂上的事,澈琉偶爾插一兩句話,總能說到點子上,讓他忍不住感慨:“六六長大了?!?/p>
混沌珠在識海里看得熱鬧:“可以啊你,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這是要把他們都比下去?”
澈琉沒理會,只是在百里東君又一次捧著新釀的酒跑來時,接過酒壇,淺嘗一口,點評道:“比上次甜了些,桂花放多了?!?/p>
百里東君立刻記在心里,轉(zhuǎn)身就要去改配方,被她拉?。骸斑@樣也挺好?!彼读算?,隨即笑開了,像得到了莫大的肯定。
葉鼎之看著這一幕,默默握緊了手里的木槍——下次練槍,得更用功些才行。
易文君則湊到澈琉身邊,獻寶似的拿出自己剛寫好的字:“六六你看,我是不是進步了?”
澈琉看著紙上雖仍顯稚嫩卻已工整許多的字跡,點了點頭:“嗯,很好?!?/p>
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落在四個孩子身上,溫暖又明亮。他們在彼此的陪伴下慢慢長大,那些潛藏的心思像破土的種子,悄悄生長,而澈琉,就像這團光芒的中心,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
兩年時光倏忽而過,澈琉長開了不少,雖仍帶著少女的青澀。那日她正在御花園散步,裙擺掃過沾露的青草,忽然見蕭若風的貼身侍從神色慌張地跑來,聲音都在發(fā)顫:“公主!不好了!葉將軍……葉將軍被指謀反,陛下已經(jīng)下旨,要抄斬葉家滿門!”
澈琉腳步一頓,心頭猛地沉了下去。葉將軍忠心耿耿,怎會謀反?她第一個念頭便是易卜——定是他記恨上次的仇,設了圈套??裳巯拢皇亲肪渴钦l干的的時候。
“混沌珠?!彼谛睦飭镜?,聲音冷靜得不像個孩子。
“放心!”混沌珠的聲音帶著篤定,“剛到這世界我就給你布了局,培養(yǎng)了些勢力,都是這世上最頂尖的好手,保證能護你周全,也能幫你保下葉家。”
澈琉心中一暖,只有混沌珠會為她安置好一切,她不再猶豫,轉(zhuǎn)身便往宮外走。她母親早逝,娘家那邊的勢力雖在,卻因母親不在,平日里全靠蕭若風從中維系。如今蕭若風被皇帝以議事為名絆在宮中,能救葉家的,只有她。
回到母親留下的那座隱秘府邸,剛踏入正廳,就見堂上站著個身著玄衣的成年男子,身姿挺拔,氣勢沉穩(wěn),正是混沌珠化形。他身后,黑壓壓地站著數(shù)十人,個個氣息內(nèi)斂,顯然都是高手。
“主子?!被煦缰楣硇卸Y,聲音低沉。
這聲“主子”,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只知自己奉命聽令于一位神秘領(lǐng)頭人,卻從未想過,這位能調(diào)動如此龐大勢力的“領(lǐng)頭人”,竟是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姑娘。
“保下葉家,”澈琉開門見山,眼神銳利,“尤其是葉鼎之,不能傷他分毫?!?/p>
“是!”混沌珠轉(zhuǎn)身,沉聲下令,“按計劃行事,控制住禁軍,護住葉府,若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眾人雖心中震驚,卻訓練有素,立刻領(lǐng)命散去。
消息很快傳到皇宮,葉皇帝得知葉家被一股不明勢力護住,而領(lǐng)頭的竟是自己一向“寵愛”的明慧公主時,驚得摔碎了手中的玉杯。他這才意識到,這個看似無害的小姑娘,背后竟藏著如此恐怖的力量。忌憚之意瞬間爬上心頭——他一直以為能拿捏住這對兄妹,卻沒料到,自己早已成了對方棋盤上的棋子。
御花園的風漸漸冷了,澈琉站在廊下,看著天邊的烏云?;煦缰樽叩剿磉叄骸岸及才藕昧?,葉家暫時安全?!?/p>
澈琉輕輕點頭,指尖微微收緊。她知道,今日一動,與皇帝之間的平衡便徹底打破了。但她不后悔——葉將軍是忠良,葉鼎之是她認可的朋友,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落得如此下場。
“易卜那邊……”
“已經(jīng)派人盯著了,”混沌珠冷笑,“敢動你在意的人,他好日子到頭了?!?/p>
正說著,蕭若風匆匆趕來,看到澈琉安然無恙,松了口氣,隨即又皺起眉:“六六,你太冒險了?!?/p>
“哥,”澈琉抬頭看他,眼神清澈卻堅定,“葉家不能倒,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p>
蕭若風看著妹妹眼中的從容與銳利,忽然意識到,他的六六,早已不是那個需要他時刻護著的小丫頭了。他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接下來,哥陪你一起扛?!?/p>
風穿過回廊,帶著秋日的涼意。澈琉知道,從今日起,這朝堂的棋局,該由她親手來下了。而那些潛藏在暗處的敵人,也該一一現(xiàn)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