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的晨霧還未散盡,侯府偏院的驗尸房便透出昏黃的燭光。蘇瑤垂眸盯著解剖臺上的青瓷盞,指尖捏著鑷子輕輕刮擦杯沿,銀白的鑷子尖上,幾縷近乎透明的絲線在晨光中若隱若現(xiàn)。
"這是第三次了。"沈逸塵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玄色衣袍裹挾著晨露的涼意。他望著解剖臺上三具面容青紫的尸體,皆是昨夜暴斃的富商,"三人死前都曾飲過同一茶樓的碧螺春,茶具上卻獨獨留下這種絲線。"
蘇瑤將絲線放入瓷碟,滴上特制的試劑。片刻后,原本透明的絲線泛起詭異的青芒,宛如蟄伏的毒蛇吐信。她瞳孔微縮:"是蛛毒。確切地說,是南疆特有的'纏魂蛛'所吐的銀絲。這種蜘蛛喜食劇毒草藥,蛛絲自帶麻痹神經的毒素,混入茶水無色無味,卻能在三時辰內致人窒息而亡。"
沈逸塵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腰間玉佩,這是他慣用的思考動作:"南疆距此千里,尋常商人絕無途徑接觸纏魂蛛。況且..."他目光掃過尸體扭曲的手指,"三人臨死前都在抓撓心口,卻并非單純窒息癥狀。"
"侯爺觀察入微。"蘇瑤取出銀針,刺入尸體心口處,針尖瞬間漆黑如墨,"除了蛛毒,他們還中了另一種腐蝕內臟的劇毒。兩種毒物相互作用,才會造成如此詭異的死狀。能調配出這般復雜毒藥的,絕非泛泛之輩。"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急促腳步聲。侍衛(wèi)長渾身帶血撞開房門:"侯爺!城西綢緞莊走水,東家燒死在房內,死前手中緊攥著半塊...和這些死者房內一模一樣的青瓷盞!"
沈逸塵與蘇瑤對視一眼,同時轉身。解剖刀與玉佩相撞發(fā)出輕響,在寂靜的驗尸房里格外清晰。當他們趕到綢緞莊時,火場余燼仍在冒著青煙。焦黑的梁柱下,一具蜷縮的尸體懷中,半塊刻著纏枝蓮紋的青瓷盞泛著冷光,盞口同樣纏繞著若有若無的銀絲。
"查死者生前往來。"沈逸塵蹲下身,指尖蹭過尸體掌心的灼痕,卻在即將觸及青瓷盞時突然頓住。他瞇起眼睛,從死者扭曲的指縫間,看到一抹極淡的金粉。
蘇瑤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立刻取出白絹擦拭瓷盞邊緣。金粉簌簌落在絹上,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芒:"是金縷梅汁液與雄黃混合的特殊金粉,常用于南疆巫蠱之術的媒介。侯爺,這恐怕不是單純的仇殺,而是..."
"一場精心策劃的蠱毒布局。"沈逸塵起身時衣袂帶起一陣風,將地上的灰燼卷成細小的漩渦,"四位死者皆是本月初參與過波斯商隊接風宴的商人,而那夜的宴會,正是在宰相次子的別院中舉辦。"
他袖中滑落半張泛黃的請?zhí)吘壧幫瑯诱粗綦[若現(xiàn)的金粉。遠處更夫敲過卯時的梆子,晨霧漸散,蘇瑤望著沈逸塵側臉繃緊的下頜線,突然意識到這張追查毒案的網,早已將他們與朝堂最深處的暗流纏在了一起。而那若有若無的蛛絲,此刻正順著青瓷盞的紋路,悄然攀上兩人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