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上硯門倚長白

第二天清晨出發(fā)時，天陰沉沉的，像是憋著場大雨。老人非要跟著送一段，說最后那片“迷霧林”只有他認(rèn)得路，里面的瘴氣能迷人心智，就算是張家人，也得靠他帶的草藥才能過去。

胖子背著老人的竹簍，里面除了草藥，還有幾個硬面饅頭，他啃著饅頭嘟囔：“我說老爺子，這林子真那么邪乎？胖爺我走南闖北，啥瘴氣沒見過？”

老人拄著拐杖，指了指前方霧氣彌漫的山谷：“那不是普通瘴氣，是門內(nèi)‘躁動’滲出來的氣，能勾起人心里最害怕的東西。三十年前我剛來時，親眼見著三個想闖進(jìn)去的盜墓賊，走著走著就互相打起來了，最后全死在林子里，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像是看見啥惡鬼。”

你鎖骨的印記輕輕跳了跳，傳來一陣細(xì)微的麻癢，像是在預(yù)警。張起靈走在你身側(cè)，察覺到你的異樣，放慢腳步：“不舒服？”

你搖搖頭，剛想說沒事，卻見他從懷里掏出昨天那塊青銅片，塞進(jìn)你手心：“握著。”青銅片的涼意順著掌心漫上來，鎖骨的麻癢果然減輕了些。

進(jìn)了迷霧林，能見度瞬間降到不足三尺，空氣里飄著股甜膩的怪味，聞久了頭有點暈。老人讓眾人嚼著他給的草藥，說能安神。吳邪走在最前面，忽然“咦”了一聲：“胖子，你看那樹后是不是有個人？”

胖子瞇眼瞅了半天：“哪呢？我咋沒看著……臥槽！”他猛地后退一步，指著左側(cè)一棵歪脖子樹，“那、那不是你三叔嗎？”

眾人立刻警惕，你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樹后確實站著個模糊的身影，穿著藍(lán)色沖鋒衣，身形和吳三省有幾分像。但那身影一動不動，臉色在霧氣里白得嚇人，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胖子。

“假的?！睆埰痨`忽然開口，黑金古刀出鞘，刀身在霧氣里劃過一道冷光，“是瘴氣造的幻象?！?/p>

話音剛落，那“吳三省”忽然咧開嘴笑了，笑聲尖利得像指甲刮玻璃，身影瞬間散成一團(tuán)白霧，鉆進(jìn)旁邊的灌木叢里。胖子抹了把冷汗：“他娘的，嚇老子一跳！胖爺我最怵的就是三叔那張臉，這破瘴氣還挺懂人心?！?/p>

往前走了約莫半個時辰，霧氣越來越濃，連身邊人的臉都看得模糊。你忽然聽見身后傳來小花的聲音，帶著點急：“吳邪？你去哪了？”

可吳邪明明就在你前面兩步遠(yuǎn)的地方，正回頭看呢。你心里一緊，剛想提醒，卻見“小花”從霧氣里走出來，臉色慘白，手里握著的不是他那把軟劍，而是把生銹的鐵鏟，眼神直愣愣的：“吳邪，你怎么不等我？當(dāng)年在蛇沼，你是不是故意把我丟下的？”

吳邪皺起眉：“別裝了，你不是小花?！?/p>

“我怎么不是？”那“小花”忽然笑了，聲音變得尖利，“你忘了嗎？蛇沼里我被蛇咬，你只顧著找三叔，根本不管我……”

“閉嘴！”真正的小花從另一側(cè)走出來，軟劍已經(jīng)出鞘，劍光一閃，那幻象便散了。他臉色不太好看，顯然也被勾起了舊事，但很快恢復(fù)鎮(zhèn)定：“別被幻象牽著走，集中精神?！?/p>

你的鎖骨忽然一陣刺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厲害，像是有根針在往里扎。你悶哼一聲，蹲下身，眼前忽然閃過一片猩紅——是青銅門內(nèi)的景象？無數(shù)扭曲的影子在蠕動，耳邊灌滿了細(xì)碎的低語，像是有無數(shù)人在哭，又像是在笑。

“別看?！币恢粶?zé)岬氖治孀∧愕难劬?，是張起靈的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急，“集中注意力在我身上。”

他的掌心很穩(wěn)，帶著熟悉的體溫，你深吸一口氣，攥緊手里的青銅片，那片猩紅漸漸褪去，耳邊的低語也消失了。你睜開眼，看見他正低頭看著你，眉頭微蹙：“印記反應(yīng)越來越強了，離門很近了。”

老人在前面忽然停下，指著前方一棵被雷劈過的古樹：“到這兒就得靠自己了?！彼麖膽牙锾统鰝€布包，里面是些曬干的艾草，“把這個揣在身上，能擋最后一段的瘴氣。過了這棵樹，再走三里地，就能看見門了?！?/p>

他看著張起靈，忽然老淚縱橫：“族長，老奴就送到這了。當(dāng)年我爹送我到這兒時說，守塔人不能過這棵樹，過了就得死在門跟前……老奴還想多活幾年，看著門安穩(wěn)下來?！?/p>

張起靈點點頭，接過艾草分給眾人。你注意到老人的手在發(fā)抖，眼神里除了不舍，還有種深埋的恐懼。

走進(jìn)古樹另一側(cè)的瞬間，霧氣忽然散了。陽光穿透云層，照在前方的山谷里——那里矗立著一道巨大的門，青黑色的銅銹爬滿門板，高得望不見頂，門環(huán)是兩個猙獰的獸首，嘴巴大張著，像是在無聲地咆哮。

那就是青銅門。

光是看著它，你就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往頭頂沖，鎖骨的印記燙得像要燒起來，眼前陣陣發(fā)黑。張起靈立刻扶住你，他的指尖觸到你皮膚時，你忽然感覺到一股清涼順著印記流進(jìn)去，灼痛感瞬間減輕了大半。

“他的血能鎮(zhèn)住你的印記。”老人的話忽然在耳邊響起。你抬頭看張起靈，發(fā)現(xiàn)他脖頸處的麒麟紋身正隱隱發(fā)亮，和你鎖骨的印記像是在呼應(yīng)。

“門在‘抖’?！眳切暗穆曇魩еc發(fā)顫，他指著青銅門的縫隙，那里正滲出絲絲縷縷的黑氣，在陽光下扭曲著，“你們看，那些黑氣……”

那些黑氣落地的地方，草葉瞬間枯黃，連石頭都裂開了細(xì)紋。

“是‘躁動’溢出來了?！睆埰痨`的聲音很沉，“比預(yù)想的早。”

”

他看向你，眼神里有種你讀不懂的復(fù)雜情緒，像是決心，又像是不舍：“準(zhǔn)備好了嗎？”

你攥緊手心的青銅片，上面還留著他的溫度。遠(yuǎn)處的青銅門忽然發(fā)出一陣沉悶的響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撞擊門板，震得腳下的地面都在輕微發(fā)抖。

你深吸一口氣，抬頭迎上他的目光：“準(zhǔn)備好了?！?/p>

不管門后是終極，是死亡，還是別的什么，只要身邊是他，好像就沒什么好怕的了。

張起靈握緊你的手，他的掌心很燙，和你鎖骨的印記一樣燙。黑金古刀被他反手握住，刀身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走了?！眳切芭牧伺哪愕募绨?，胖子和小花、黑瞎子也都站到你們身側(cè)，雖然臉色都帶著凝重，但沒人后退一步。

一行人朝著那道矗立了千年的青銅門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命運的鼓點上。你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和張起靈的心跳，在寂靜的山谷里，敲出同樣的節(jié)拍。

離門越近，那股來自“終極”的沉寂就越濃，濃得像化不開的墨。但這一次，你不再覺得害怕——因為身邊有他，有他們，有這一路攢下的勇氣。

青銅門的輪廓在視野里越來越大，獸首門環(huán)上的紋路清晰可見，那上面刻著的，赫然是和你鎖骨印記、張起靈麒麟紋身一模一樣的圖案。

原來從一開始，你們就注定要站在這里。

我們在雪山裂縫中苦等三日，終于在月虧之夜等到了陰兵。那些陰兵身著殷商青銅甲胄，面覆獸首面具，手持銹蝕的青銅戈，隊伍最前方的旗桿上掛著褪色的鎮(zhèn)魂幡，幡上血跡凝成的符咒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光。張起靈取出霍仙姑給他的鬼璽——那是塊雕著人面蛇身圖騰的紫玉，將其嵌入青銅門右側(cè)的凹槽時，門內(nèi)傳來低沉的號角聲，裂縫中涌出的寒氣瞬間凍住了我們的睫毛。

“屏住呼吸，別讓陰兵察覺活人氣味。”張起靈將事先準(zhǔn)備好的朱砂抹在我們眉心，又把浸過麒麟血的紅繩系在你手腕，“記住，他們認(rèn)的是鬼璽的氣息，不是人?！彼约簞t套上從墓室里找到的殘破鎧甲，面容在獸首面具后模糊成陰影，與陰兵無異。

陰兵隊伍經(jīng)過時，腐尸的氣息撲面而來。我注意到他們的靴底并未沾雪，而是離地三寸懸浮著，鎧甲縫隙間滲出暗黑色的尸油，在月光下拖出長長的痕跡。當(dāng)最后一名陰兵走過時，張起靈突然拽著你閃入隊伍中央，你們的衣角與陰兵的甲胄擦過，發(fā)出金屬摩擦般的聲響。

穿過陰兵隊列的剎那，濃霧散盡，真正的青銅門矗立在我們眼前。這扇門足有三十米高，表面覆蓋著層層疊疊的人皮——那些人皮被凍成青灰色，五官扭曲成詭異的笑臉，皮膚下的血管脈絡(luò)清晰可見，像無數(shù)條黑色的藤蔓爬滿門身。門縫處的人皮尤為密集，凍血將它們黏合在一起，形成一道血肉屏障，當(dāng)張起靈用黑金古刀劈開縫隙時，人皮撕裂的聲音像極了嬰兒啼哭。

門內(nèi)涌出的寒氣中夾雜著濃重的鐵銹味，你鎖骨的印記突然發(fā)燙，與門楣上雕刻的人面鳥圖騰產(chǎn)生共鳴。那些人面鳥原本閉著的眼睛紛紛睜開，發(fā)出尖厲的嘶鳴，翅膀上的鱗片簌簌掉落，每片鱗片都刻著細(xì)小的甲骨文。

“別直視人面鳥的眼睛?！睆埰痨`反手將你護(hù)在身后，他脖頸的麒麟紋身亮得幾乎要滴出血來，“這些都是西王母用來守墓的蠱雕，被青銅門的寒氣凍住了生機，但稍有動靜就會蘇醒。”他說話時，門內(nèi)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深處的黑暗中隱約可見巨大的青銅柱，柱身上纏繞著已石化的巨蛇，蛇口大張著，露出里面鑲嵌的夜明珠。

陰兵的甲胄摩擦聲越來越密，像無數(shù)根冰針扎進(jìn)凍土。青銅門的縫隙已裂到半尺寬，門內(nèi)的轟鳴帶著震骨的寒意，門外的雪地上，陰兵拖出的黑血痕蜿蜒如僵蛇，三百年不化的冰碴在甲胄上反光，映得那些扭曲的人臉紋路更顯猙獰——直到此刻你才看清，青銅門上層層疊疊的“雕刻”，全是被凍硬的人皮，皮膚下的黑血管正隨著門內(nèi)的搏動輕輕鼓脹。

小哥突然攥緊你的手腕，掌心的麒麟血還帶著余溫——剛才劈開人面鳥時，他用黑金古刀劃開的傷口未愈，此刻那溫?zé)嵴樦愕钠つw往血脈里鉆。“同頻?！彼徽f兩個字，下頜線繃得像拉滿的弓。你立刻調(diào)整呼吸，守印人血脈里的共振頻率瞬間與他脖頸的麒麟紋咬合，這是祖輩傳下的障眼法，能讓陰兵錯認(rèn)我們?yōu)橥悺?cè)身擠入隊列間隙時，右臂蹭到旁邊陰兵的甲胄，那觸感軟得詭異，像按在陳年的凍尸上，你猛地低頭，卻被小哥用刀柄輕撞腰側(cè)：“別看?！彼鳖i的麒麟紋泛著暗金，鱗片狀的紋路在緩緩游動，像層流動的屏障，替你擋住那些怨毒的視線。

離門還有五十步時，小花的銀線突然從雪地里彈起，精準(zhǔn)地纏上一塊懸冰。銀線震顫的頻率異于往常，他指尖捏著線尾，眉峰微蹙：“不對勁。”

黑瞎子正蹲在雪坡上，用手指捻起一撮泛著青黑的雪粉，湊到鼻尖輕嗅，墨鏡后的目光掃過西北方的斷層：“這雪下埋著活物的氣，比陰兵的尸氣更沖?！?/p>

你回頭時，看見小花已收起銀線，指尖在掌心飛快地畫著什么——那是解家祖?zhèn)鞯姆轿粓D?！扒嚆~門的能量場在分流，”他聲音清冽，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西側(cè)斷層有異常波動，像是……另一處封印在松動?！焙谙棺右呀?jīng)站起身，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把一捆浸了煤油的柴火塞給他：“胖爺，這邊交給你們。我跟花兒去補那個漏，要是讓東西從斷層溜出來，你們進(jìn)了門也得被抄后路?！?/p>

胖子正往柴火上澆煤油，聞言罵了句“狗日的麻煩”，卻還是揮揮手：“趕緊滾，別耽誤事！”吳邪舉著工兵鏟跑過來，往你手里塞了個打火機：“里面要是冷，就……”話沒說完，小花已經(jīng)拽著黑瞎子往西側(cè)走，銀線在雪地上拖出細(xì)痕，黑瞎子的笑聲遠(yuǎn)遠(yuǎn)飄來：“啞巴張，看好你家這位，別讓她亂摸門！”他們的身影很快被風(fēng)雪吞沒，方向明確，步履果斷——有些事，注定要有人分路去扛

陰兵隊伍離青銅門只剩十步時，張起靈突然停住腳步。風(fēng)雪卷著碎冰打在他的獸首面具上，發(fā)出噼啪聲響，他抬手摘下面具，露出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目光掃過吳邪、胖子和潘子——潘子的胳膊還纏著繃帶，是前幾日為了擋落石被砸傷的，此刻正攥著槍，指節(jié)泛白。

“你們不能再往前走了。”他的聲音被風(fēng)撕得有些碎，“門內(nèi)的‘氣’會蝕活人骨，你們留不住?！?/p>

胖子剛要罵“放屁”，喉嚨卻像被什么堵住，眼圈猛地紅了：“小哥，你他娘的別來這套！胖爺我……”

“這不是商量?！睆埰痨`打斷他，從懷里摸出個布包，扔給吳邪。布包里是半塊壓縮餅干，還有枚生銹的銅錢——是當(dāng)年在七星魯王宮，吳邪塞給他的那枚?！澳弥！?/p>

吳邪的手抖了一下，布包上還留著張起靈的體溫，他突然想起蛇沼鬼城那次，張起靈消失前也是這樣，什么都不說，只留個模糊的背影?！拔也荒茫　彼巡及剡f，聲音發(fā)顫，“要么一起走，要么……要么我跟你進(jìn)去！”

“天真你瘋了！”胖子拽住他，“這門是人進(jìn)的地方嗎？沒看見那些陰兵都不是活物？”

潘子突然開口，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小三爺，聽小哥的?！彼聪驈埰痨`，“我們在外面守著，十年，二十年，總有一天能等到你出來。”

張起靈的目光落在吳邪臉上，停了很久，久到風(fēng)雪都快把他們的睫毛凍住，才啞聲道：“十年。”

這兩個字像塊冰砸進(jìn)吳邪心里。他突然想起張起靈之前說過的話——“如果十年之后你還記得我”，原來那時就已經(jīng)算好了日子。

你的鎖骨突然發(fā)燙，印記像被針扎似的疼。你低頭看了眼，淡粉色的印記竟泛出點猩紅，與青銅門上那些人皮的顏色隱隱呼應(yīng)。張起靈注意到你的異樣，伸手按住你的后頸，麒麟血的涼意順著皮膚滲進(jìn)來，灼痛感才慢慢退去。

“她……”吳邪看向你，話沒說完，卻被張起靈搖頭打斷。

“她得跟我進(jìn)去。”張起靈的指尖還停在你后頸，“印記認(rèn)門，她留不住?！?/p>

胖子突然想起什么，從背包里掏出瓶二鍋頭，往地上倒了半瓶，又把剩下的塞給你：“朱硯小同志，替胖爺多照看他點。這兔崽子不愛說話，受了委屈也憋著，你……”他哽咽了一下，“你多拍拍他肩膀，跟他說胖爺還等著他喝慶功酒?！?/p>

你接過酒瓶，瓶身冰涼，卻燙得手心發(fā)顫?！拔視摹！蹦爿p聲說，“印記說，他不會有事?！?/p>

陰兵隊伍已經(jīng)走到青銅門前，最前排的陰兵抬起青銅戈，猛地劈向那道血肉屏障。人皮撕裂的聲音刺得人耳膜疼，青灰色的皮膚下滲出黑血，順著門縫往下淌，在雪地上積成小小的血洼，瞬間凍結(jié)成冰。

“該走了?！睆埰痨`拽住你的手腕，他的手心全是冷汗，握得比剛才更緊。

胖子點燃了信號彈。橙紅色的煙火在鉛灰天幕上炸開，像顆刺眼的星。陰兵隊列瞬間騷動，最前排的不言騎士兵猛地轉(zhuǎn)頭，面具下的空洞里噴出白霧，那是能蝕穿骨頭的尸氣。

“往這邊來！”吳邪突然大吼著沖向左側(cè)雪坡，故意踩碎冰殼制造聲響，工兵鏟在雪地上劃出長長的痕。胖子抱著燃著的柴火往右側(cè)跑，邊跑邊扔，火團(tuán)在雪地里滾出火星，引著七八名陰兵離隊追擊。沒有小花的銀線網(wǎng)，也沒有黑瞎子的火瓢蟲陣，吳邪在雪坡上摔了一跤，卻反手將工兵鏟插進(jìn)冰縫，硬生生拽著自己爬起來，對著陰兵的方向揚手：“來?。　?/p>

他背后的雪地上，不知何時被他埋了串雷管。引線滋滋燃燒的輕響里，你聽見他喊：“進(jìn)去！”

小哥拽著你往前沖，靴底踏上青銅門內(nèi)凍土的剎那，所有聲音都被吞噬了。陰兵的甲胄聲、外面的爆炸聲、甚至我們的呼吸，全被一種粘稠的寂靜覆蓋。你低頭看手腕，他的血正順著相握的地方滲進(jìn)皮膚，在腕骨處凝成個小小的麒麟紋，而你的體溫透過相貼的肩膀，讓他脖頸的鱗紋亮得更暖了些。

“小花他們……”你想問西側(cè)斷層會不會兇險，卻被他打斷?！八麄兡軕?yīng)付。”他摘掉獸首面具，風(fēng)雪卷著碎冰打在他臉上，他卻像毫無知覺，指尖輕輕碰了碰你鎖骨的印記。那淡粉色的印記此刻燙得驚人，與門楣上人面鳥的眼睛同時亮起紅光。

“記住這個溫度?！彼粗覆溥^印記邊緣的朱砂，“門內(nèi)會冷，但它不會滅?！?/p>

門內(nèi)的黑暗里，傳來青銅鎖鏈拖地的輕響。小哥松開你的手，轉(zhuǎn)身時卻讓你的肩膀輕輕抵著他的，你能感覺到他體溫里藏著的微顫，像風(fēng)雪里終于找到同伴的幼獸。

“冷嗎？”你往他身邊靠了靠，守印人偏高的體溫滲過去時，他脖頸的麒麟紋亮得像團(tuán)暖火。

他沒回答，卻抬手把你耳邊的碎發(fā)別到耳后，指尖的薄繭蹭過耳廓，帶著點癢。黑暗里，鎖骨的印記還在發(fā)燙，像在哼一首三百年前的調(diào)子——門上門楣的人皮紋路似乎在你們踏入的瞬間，悄悄舒展了些，仿佛等了太久，終于等到兩個歸位的靈魂，用彼此的血脈，撐起這扇門后的安穩(wěn)。而門外，有人在補漏，有人在等待，所有人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守著同一個約定

人皮屏障重新閉合，將外界的月光徹底隔絕。張起靈點燃隨身攜帶的犀角蠟燭，幽藍(lán)的火光映出兩側(cè)石壁上的壁畫——那些壁畫與塔木陀的蛇沼鬼城中的如出一轍，畫中戴著青銅面具的祭司正在將活人獻(xiàn)祭給青銅樹，樹根下盤著銜尾蛇，蛇眼中嵌著與你手中相同的青銅片。

“這些都是張家先祖留下的警示?！睆埰痨`的聲音在空曠的門內(nèi)回蕩，“青銅門是連接‘終極’的入口，而‘終極’……”他忽然指向深處，燭光照亮了青銅柱下的深淵，那里懸浮著無數(shù)具水晶棺，每具棺中都沉睡著面容與他一模一樣的人，“是長生的代價?！?/p>

你這才驚覺，那些水晶棺的表面布滿細(xì)密的裂痕，棺內(nèi)的“張起靈”們正在緩緩睜開眼睛，他們的瞳孔中流轉(zhuǎn)著與青銅門相同的金色紋路。而在深淵最深處，一尊巨大的青銅鼎懸浮在空中，鼎身刻滿了星圖，鼎內(nèi)翻滾著黑色的霧氣，霧氣中隱約可見無數(shù)張人臉在掙扎。

“這就是西王母追求的終極？”你握緊張起靈的手，發(fā)現(xiàn)他的指尖在顫抖，“那我們……”

“我們是守門人?！彼驍嗄?，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疲憊，“青銅門每隔百年就會開啟，我們的職責(zé)就是用鬼璽調(diào)令陰兵，重新封印這些被長生詛咒的怪物。而你……”他低頭凝視你鎖骨的印記，“是唯一能激活青銅門核心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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