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紙箱邊晃逗貓棒，紅絨球在墨眼前晃得像團(tuán)小火苗，它卻眼皮都不抬，尾巴尖掃過張起靈剛削好的竹片，把木屑扒得滿地都是。

“墨！”我戳它的黑屁股，“昨天是誰在菜市場鉆我竹籃的？現(xiàn)在翻臉不認(rèn)人了？”

墨“喵”了聲，往張起靈腳邊縮了縮——他正坐在門檻上磨剪刀，刀刃反光里，能看見墨的尾巴圈住了他的腳踝，像條黑鐲子。張起靈的剪刀在磨石上蹭出“沙沙”聲，另一只手卻沒閑著，指尖偶爾碰碰墨的耳朵，貓就舒服得把背拱成座小山。

“胖爺我作證，這貓確實(shí)沒良心。”胖子啃著蔥油餅路過，餅渣掉在墨頭上，它也不躲，反而抬頭沖胖子齜牙，嚇得胖子趕緊把餅舉高，“你看你看，對胖爺兇，對小哥就諂媚，典型的勢利眼！”

我氣不過，從兜里掏出顆小魚干——是昨天特意去雜貨鋪買的，比張起靈給的那條還大?；蔚侥亲忧?，它鼻子動了動，卻扭頭去舔張起靈的褲腳，把藍(lán)布衫上的木屑舔得干干凈凈。

“過分了啊?！蔽野阳~干往它嘴里塞，它居然用爪子拍開，爪子尖勾住我的袖口，卻沒用力，像在撒嬌似的推拒。張起靈的剪刀頓了頓，抬眼看我，嘴角好像藏著點(diǎn)笑意，快得像墨甩尾巴的影子。

吳邪抱著賬本出來，看見這場景直樂：“你前天給它梳毛，梳得太使勁，把它梳疼了，記仇呢?！彼钢C里的棉絮，“但你看，它把你掉的頭發(fā)都藏棉絮底下了，跟藏寶貝似的?！?/p>

我扒開棉絮一看，果然有幾根我的頭發(fā)，被墨的尾巴壓得整整齊齊。正愣著，墨突然跳上我的膝頭，爪子踩在我手背上，肉墊軟乎乎的，帶著點(diǎn)魚干的腥氣。剛要高興，它卻“嗖”地跳下去，叼著我掉在地上的皮筋，往張起靈懷里跑，把皮筋放在他磨剪刀的石臺上，像是在邀功。

“你看！”我拍著大腿，“還學(xué)會告狀了！”

張起靈把皮筋撿起來，繞在手指上轉(zhuǎn)了圈，突然往我頭發(fā)上一纏——正好把我額前的碎發(fā)攏住。他的指尖蹭過我耳尖，帶著磨剪刀的鐵腥味，卻不扎人?！八履泐^發(fā)擋著看東西?！彼f，聲音里藏著點(diǎn)悶笑。

傍晚張起靈去后院劈柴，墨居然沒跟去，蹲在我看書的桌角，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書頁。我故意翻書翻得嘩啦響，它就抬頭看我一眼，喉嚨里呼嚕呼嚕的，像在嘆氣。

“知道錯了？”我戳它的臉，它突然用頭蹭我的指尖，一下，又一下，毛蹭得我指腹發(fā)癢。正納悶，就見它跳下去，叼來個東西放在我書上——是我早上找了半天的紐扣，居然被它藏在灶膛邊的灰里，現(xiàn)在舔得干干凈凈。

“算你還有點(diǎn)良心?！蔽野鸭~扣揣進(jìn)兜，摸了摸它的頭，這次它沒躲，反而往我手心鉆了鉆，耳朵抖了抖，像在害羞。

張起靈劈完柴回來，手里拎著根細(xì)竹枝，枝椏上纏著片梧桐葉。墨看見他，立刻從桌上跳下去，圍著他的褲腳轉(zhuǎn)圈，卻在經(jīng)過我時，用尾巴尖輕輕掃了掃我的腳踝，像在打招呼。

“你看，”吳邪端著茶過來，笑得促狹，“它就是嘴硬，知道你剛才在氣，這不就哄你了？”

墨大概是聽懂了，往我腳邊趴下來，把臉埋進(jìn)我的鞋縫里，只露個黑屁股對著張起靈。張起靈把竹枝放在墨旁邊，梧桐葉正好蓋在它屁股上，像給它蓋了個小毯子。

胖子端著燉好的魚湯出來，香味把墨勾得直甩尾巴，卻沒立刻跑過去，反而抬頭看了看我，像是在問“我能去嗎”。我踢踢它的屁股：“去吧去吧，沒良心的小東西?！?/p>

它“喵”了聲，終于歡天喜地沖向胖子，卻在經(jīng)過張起靈時，用頭蹭了蹭他的膝蓋，又回頭沖我晃了晃尾巴，才一頭扎進(jìn)魚湯碗邊。

張起靈坐在我旁邊，把剛溫好的茶往我面前推了推，茶杯沿還帶著他的體溫?！八履阏嫔鷼??！彼f，聲音里有柴火的暖，“剛才在柴房，它蹲在門口等了好久?！?/p>

我看著墨埋在魚湯碗里的腦袋，突然覺得，這沒良心的小東西，其實(shí)什么都懂。就像張起靈，話少，卻總在細(xì)節(jié)里藏著在意；墨也一樣，不黏人，卻會把你的皮筋、紐扣、頭發(fā)都當(dāng)成寶貝，用它自己的方式，悄悄記著你。

夜色漫進(jìn)窗戶時，墨蜷在我和張起靈中間，頭枕著我的腿，尾巴卻搭在他的腳踝上。呼嚕聲像臺小發(fā)電機(jī)，震得人腿發(fā)麻，卻讓人舍不得動

清晨的露水還掛在院子的桂花葉上，墨已經(jīng)開始了它的“巡邏”。先是跳上張起靈劈好的柴堆，用爪子扒拉掉最上面的一根細(xì)柴，然后蹲在柴堆頂“喵”一聲，像是在宣布領(lǐng)地。等張起靈從井邊打水回來，它又“嗖”地跳下來，尾巴纏著他的水桶繩，跟著他往廚房走，繩子被拽得一顛一顛，水桶里的水晃出細(xì)浪，濺在青石板上，像撒了串碎銀。

我蹲在門檻上系鞋帶，準(zhǔn)備去巷口買豆?jié){。墨突然跑過來，用頭蹭我的鞋跟，把昨晚藏在鞋里的小石子蹭了出來——那是它昨天從假山縫里扒的，圓滾滾的，不知道藏在我鞋里想干什么。

“又搞惡作劇。”我捏著石子敲它的頭，它卻順勢往我腳邊一躺，四腳朝天露出白肚皮，喉嚨里呼嚕呼嚕響，像臺沒上油的小馬達(dá)。張起靈拎著水桶經(jīng)過，看了眼這場景，沒說話，卻把水桶放在離我腳邊半尺遠(yuǎn)的地方，怕水濺到墨身上。

“你看它，現(xiàn)在知道哄你了?！眳切氨持及鰜恚锩嫜b著今天要去舊貨市場淘的舊書清單，“昨天你曬的手帕被風(fēng)吹到槐樹上，是它爬上去勾下來的，爪子被樹枝勾破了都沒叫?！?/p>

我往墨的爪子上看，果然有個細(xì)小的血痕，已經(jīng)結(jié)了痂。心里軟了軟，剛要伸手摸它，它卻一骨碌爬起來，叼著我的鞋帶往廚房跑，把鞋帶拖進(jìn)灶臺底下，自己縮在里面，只露個黑腦袋看我，像在說“來抓我呀”。

“還學(xué)會撒嬌了?！蔽易愤^去，它卻從灶臺另一頭鉆出來，正好撞進(jìn)張起靈懷里。張起靈伸手接住它，墨就勢扒著他的肩膀，沖我齜牙，尾巴在他背后得意地甩，把他藍(lán)布衫上的木屑都掃了下來。

胖子拎著油條從巷口回來，看見這場景直樂：“喲，這沒良心的轉(zhuǎn)性了？知道巴結(jié)正主了？”他把一根油條遞到我手里，“快拿著，涼了就不好吃了?！?/p>

墨突然從張起靈肩上跳下來，叼著我手里的油條往院子跑，把油條放在石桌上，用爪子扒成兩半，一半推給張起靈，一半留給我，自己則蹲在旁邊舔爪子，像個剛分完贓的小土匪。

“行啊你，”我拿起屬于我的那半，咬了一口，“還知道分贓了?！彼斑鳌绷寺?，蹭蹭我的褲腿，這次沒躲，反而把臉埋在我膝蓋上，毛蹭得我褲子上全是黑印子。

張起靈拿起另一半油條，沒吃，先掰了一小塊放在墨嘴邊。墨聞了聞，卻扭頭叼起那塊小的，往我嘴里送，爪子搭在我下巴上，軟乎乎的。我愣了愣，剛要張嘴，它卻突然把油條往我手里一塞，自己叼著張起靈手里的大半塊跑了，跳上柴堆吃得津津有味。

“你看你看，還是向著小哥！”胖子拍著大腿笑，“剛才那下絕對是裝的！”

吳邪蹲在旁邊給墨梳毛，梳齒上纏著幾根黑毛，他突然指著墨的耳朵根：“你看這兒，沾著你的頭發(fā)呢，比昨天多了兩根?！惫?，墨的耳后藏著幾根我的頭發(fā)，纏在絨毛里，像是特意收起來的。

張起靈把剩下的半根油條遞給我，指尖碰了碰我的手背，帶著點(diǎn)油條的油香?！八履闵鷼狻！彼f，聲音里有早上的涼意，卻透著點(diǎn)暖，“昨天你沒理它，它在柴堆頂蹲了半夜?！?/p>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昨晚賭氣沒給它喂貓條，原來它記著呢。伸手把墨從柴堆上抱下來，它這次沒掙扎，乖乖蜷在我懷里，用頭蹭我的下巴，把油條渣蹭得我脖子里都是。

胖子在廚房喊：“豆?jié){要涼了！”張起靈轉(zhuǎn)身去端，墨突然從我懷里跳下來，搶先跑到廚房門口，用爪子扒著門框等，等張起靈端著豆?jié){出來，它又跑回來，用尾巴勾我的手，拽著我往廚房走，像在說“快跟上”。

陽光穿過桂花樹，在地上投下碎金似的光斑。墨蹲在石桌旁舔爪子，張起靈坐在門檻上喝豆?jié){，胖子在廚房哼著跑調(diào)的歌，吳邪翻著他的舊書。我看著懷里還沾著油條渣的手，突然覺得，這沒良心的小東西，其實(shí)早就把我們當(dāng)成了它的家人——會調(diào)皮，會記仇，卻也會笨拙地分油條，會悄悄藏起你的頭發(fā)，會在你賭氣時蹲在柴堆上等你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