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屬地板像一塊貪婪的磁石,把林默身上最后一絲體溫吸走。麻醉劑殘留的麻痹感正在潰散,斷裂的肋骨在每一次喘息里摩擦出刀割般的劇痛。肩頭焦黑的灼痛像烙鐵,提醒他還活著——也提醒他,離死只差半步。
白霧在慘綠色應(yīng)急燈里翻滾,像一池被攪動的毒液,把通道盡頭那令人牙酸的撞擊聲隔絕在外。短暫的寧靜反而更瘆人。
“呃……啊啊——!”
許樂的嘶吼驟然拔高,像被活剝了靈魂。她的身體猛地繃直,又折成一張拉滿的弓;指甲在金屬地面刮出令人牙酸的銳響。琥珀色與幽藍在她的瞳孔里瘋狂拉鋸,而幽藍正以壓倒性的速度吞噬最后的人性。
“目標(biāo)……鎖定……清除程序……強制啟動……”
電子合成音從她喉嚨里擠出,與許樂原本的聲音疊成詭異二重唱。
幽藍電弧在她指間炸開,像群蛇吐信,瞬間鎖定了離她最近的林默。
“許樂!看著我!是我!”
林默用嘶啞的嗓子吼出最后一點力氣,同時本能地向后縮。斷裂的脊椎撞上墻壁,劇痛反而讓他清醒半秒。
回應(yīng)他的,是一聲低沉的非人咆哮。許樂搖搖晃晃地站起,指尖電弧收束成一道細長的光矛,直指林默心臟。
完了。
林默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看著那束幽藍在瞳孔里驟然放大。
——嗡!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聲尖銳到幾乎刺穿鼓膜的電子噪音在通道里炸開!
聲音并非來自外部,而是從他手心里那枚指甲蓋大的金屬殘片里爆出。短促,高亢,帶著某種精確到令人牙酸的節(jié)奏。
幽藍光矛在離林默后心不到一寸處驟然潰散,像被無形音墻碾碎成碎火。
“啊——?。?!”
許樂抱著頭滾倒在地,幽藍光斑在她臉上瘋狂閃爍,像接觸不良的燈泡。屬于人類的琥珀色重新從瞳孔深處翻涌上來,與芯片的光廝殺成一團。
林默大口喘氣,幾乎不敢相信——這金屬片救了他的命。
他攥緊它,指節(jié)發(fā)白。殘片非金非玉,冰涼沉重,表面布滿神經(jīng)突觸般的蝕刻紋路;在綠光里,紋路隱隱流動,像有液態(tài)金屬在呼吸。
陳銳靠在墻角,嘴唇無聲地開合,手指抽搐著指向林默腳邊——碎裂的表盤。
林默俯身,用血污的指尖撥開表盤夾層,抽出一張比蟬翼還薄的透明薄膜。對著應(yīng)急燈,一行行激光蝕刻的微字浮現(xiàn):
「給默:
當(dāng)你找到它,燈塔應(yīng)已熄滅。搖籃曲非終局。
彼岸燈塔核心數(shù)據(jù)庫,藏有『起源』與『鑰匙』之匙。
入口,在光之律動處。頻率……在光里。
金屬片是『共鳴器』,亦是『錨點』。靠近『燈塔之心』或『蜂鳥核心』,可誘發(fā)特定頻率回響,干擾或……連接。
慎用。
真正的搖籃曲,是解放而非安眠。
——晚」
蘇晚。
林默的喉嚨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她預(yù)見了所有結(jié)局,也留下了最后的鑰匙。
“光……綠色的光……好吵……里面……在閃……像心跳……”
許樂虛弱的聲音傳來。她蜷縮著,冷汗浸透額發(fā),瞳孔卻死死盯著通道頂端的應(yīng)急燈。
林默抬頭。燈光恒定,像一潭死水。
他舉起金屬片,貼近燈罩——
滋啦!
金屬片紋路瞬間亮起銀白輝光,高頻噪音暴增十倍!
應(yīng)急燈猛地一顫,隨即以某種復(fù)雜到令人眩暈的頻率瘋狂閃爍。綠光脈沖像失控的心臟,在通道內(nèi)投下瘋狂律動的光影。
一盞、兩盞……十幾盞燈同步亮起,每一盞都有自己獨特的閃爍序列,卻又共同編織成一張龐大的光網(wǎng)。
墻壁、地板、空氣本身,都在綠光的節(jié)拍里震顫。
“啊——!”
許樂再次抱頭尖叫。陳銳卻在這風(fēng)暴般的光影里,瞳孔驟然聚焦,嘴唇無聲地開合,像在默讀一段只有他看得懂的樂譜。
林默頭痛欲裂,卻死死盯著通道盡頭。
在光網(wǎng)最密集的交匯處,墻壁短暫地顯影——一道不規(guī)則的幾何縫隙,中心嵌著一枚與墻壁同色的圓形凹陷,幾乎無法分辨。
頻率在光里。
入口,就在那里。
金屬片滾燙得像烙鐵,噪音尖銳到讓耳膜滲血。
林默拖著幾乎散架的身體,一寸寸向那道縫隙爬去。
綠光風(fēng)暴在身后咆哮,像一場由蘇晚親手點燃的、通往真相的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