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偃開出殯這天，顧廷燁穿戴好了孝服，帶著蓉姐兒等在發(fā)喪隊伍經(jīng)過的路邊，對著顧偃開的靈柩磕了個頭。

長柏一直陪著他，兩人隨后又來到郊外，顧廷燁打算離京去找昌哥:“京城上下里里外外，都已經(jīng)找遍了，那女人怕是已經(jīng)改頭換面離開京城了。所以我打算離京去找，不管如何事情總要弄個明白?！?/p>

長柏?fù)?dān)憂:”可這人海茫茫，你打算從哪里找起？”

顧廷燁早有打算:“石頭是從漕幫出來的，他的兄嫂在槽幫也做了頭目，消息或許比官府靈通些。我在汴京已經(jīng)聲名狼藉了，墨蘭說的對，我出去見見另一番天地也好?！?/p>

長柏挽留: ”再過倆月，我就要成親了，不如喝過我喜酒再走。”

顧廷燁嘆氣:“我就不如喝你的喜酒了，免得把我這身晦氣傳給你。到時候要影響你的婚事那真是作孽啊。”

”你知道我從來沒有這么想過，我……?！?/p>

”長柏，你比我親兄弟還要親，我不想拿你的事來冒險?！? 顧廷燁示意長柏不要再說:“況且我也聽說了，盛家去顧家吊唁時，我那繼母拉著墨蘭當(dāng)眾痛哭。如今只有我早點離開汴京，才能減少對她的影響。”

長柏看了看周圍:“你再等等，她如今出來并不十分方便?！?/p>

顧廷燁激動的站了起來:”你是說，墨蘭她……?！?/p>

長柏示意他不要太過激動: ”她是同我說，想來送你一程……如今家里看的比較嚴(yán)，她未必能順利出來?！?/p>

一個時辰之后，兩人看見一個盛家女侍從馬車上下來，朝他們這邊走來。

顧廷燁心想看來墨蘭是出不來了，結(jié)果那女子略微走近一些，才發(fā)現(xiàn)來的正是墨蘭。

他快速迎上去，一時間他心間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如何說起。

”顧二哥，父親突然找我過去說話，我還以為我來晚了?！?/p>

顧廷燁他似乎不相信一般，用力盯著墨蘭看了又看。隨后認(rèn)真道“不晚，你說要來，無論多久我都等你?！?/p>

墨蘭淡淡一笑，風(fēng)姿秀然，“往日里我見你都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樣子，如今你精神頹廢了許多。我是想勸你往日暗沉不可追，只有放下來日之路才會光明璀璨?！?/p>

顧廷燁艱難說道:“所有人都說我氣死我父親，我哪里還會有什么什么光明璀璨。”

墨蘭只溫柔的看著他: “那日你們回去之后發(fā)生了什么，我不知曉也不好評價。但我知道顧伯父心里其實是很在意你這個兒子的，他在天有靈應(yīng)該也希望你能早日重新振作起來?！?/p>

“秦太夫人確實不是好相與之人?！彼⑽⑼ｎD之后還是說道:“他們費盡心思把你趕出顧家，逼你離開京城。你若真自暴自棄，豈不正讓親者痛仇者快?！?/p>

“你文武雙修，有一身的好本事這是誰也奪不去的。何況人生際遇無常，你將來未必沒有撥云見日之時?！?/p>

顧廷燁看看著眼前的墨蘭，如明光曉映，皓月當(dāng)空，于無底無盡的黑暗之中驟然在照耀在他心上，那種光明皎潔，幾乎叫人不敢逼視。他答得鄭重而堅定，“你這的這些話我會記在心里。”

墨蘭含笑問他，“那人呢？其實我一直都想問你喜歡我哪種地步？”

顧廷燁略略思量，隨后他的語氣肯定如山頂懸崖置放千年的磐石，“你是我此生唯一摯愛?！彼穆曇艉鋈挥行┠郎半m然我未能娶你為妻，但終身難忘……?！?

“我等你?！?/p>

顧廷燁仿佛沒有聽清，怔怔道：“什么？”

墨蘭仰起頭，定定望著他，一字一字道：“你對我情深，我并不想輕易辜負(fù)。所以，我等你?！?

顧廷燁望著她，眼眸中牢牢固定住她的身影，仿佛有滟滟無盡的刻骨柔情在流轉(zhuǎn)生波。

他的臉上有無盡的喜悅，他緊緊擁抱住她，仿佛得了整個世界。他恍若在夢境之中，唯有懷里人的柔軟回應(yīng)叫他覺得這個的擁抱如此真實，如此歡欣甜蜜。他欣喜若狂，沉沉道：“我已經(jīng)不是侯府嫡子了，還前途被毀，未來還是一片茫然。你真的愿意……”

但最終他還是清醒過來，把她松開:“墨蘭，不可以，我決不能再害了你?！?/p>

”父親今日同我說他有個學(xué)生，雖然出身貧寒但文采不俗，下屆春闈有望考中，想把我許給他?！?/p>

顧廷燁一怔，震驚道：“你父親往日不是最寵愛你，他如今怎么能這般委屈你？” 他停一停，有難言的苦澀，“是我錯的，如今我們親事不成，你和梁家先前的事也難免被翻出來非議，你父親這般顯然是要犧牲你終身幸福來挽回盛家的清譽?！?/p>

墨蘭心中一動，卻只能無言以對，半晌，凄然道：“顧二哥，那天你也看到了我大姐姐在婆家過得艱難，家里有風(fēng)吹草動她都緊張的不得了。故而我不能自私，為了自己幸福讓她處于水火之中，更不能連累父親兄長和兩個妹妹將來的未來前程。所以我沒有拒絕我父親的安排，只是求他只對外說婚事有個大概眉目，等下屆春闈過后再對外公布。”

”這是我能為我們爭取的最長時間了，希望上天保佑，能讓我們在這段時間里遇到轉(zhuǎn)機。”她輕輕嘆息:“如果沒有，你就把我忘了吧。人生難免會有遺憾，所有的傷心難過也都只是一時的，你我各自珍重便足夠了?！?/p>

顧廷燁內(nèi)心怔忡不已，仿佛有浪潮一重又一重地沖刷上來，靜默片刻，他堅定道:“墨蘭，盡管前路茫茫，但我一定會找機會用全力去拼一個前程的。待我東山再起后，我們一定會破鏡重圓?！?

墨蘭愕然:”我若已經(jīng)成婚，你還能強奪人妻啊?！?

”為什么不能？有一就有二，我又不是沒搶過?！鳖櫷羁粗?，眼中無限痛惜與憐愛，“你是我顧廷燁認(rèn)定的妻子，只要我有資本，就絕不會讓你在旁人那里委屈?！?/p>

”別說渾話了?！澳m把一個銘牌放在他手中:“我把你給我一萬兩銀票存錢莊了?！?/p>

見顧廷燁要拒絕，她拉住他:”憑信我們一人一份，都可隨時到錢莊支取。我知道你是想讓我將來生活有保障，我日后如果真的需求也不會和你矯情。都說窮家富路，你出門在外收下這個我也放心一些，日后你若遇到難處了，我們知道了也能想辦法幫你轉(zhuǎn)圜一些?！?/p>

顧廷燁明白了墨蘭并非對他一往情深，只是因為退婚之事對他心有愧疚，可憐他一夕之間遭遇巨變。怕他在各種打擊之下萎靡不振，所以才想給他留一些希望。

他將銘牌收好:”我顧廷燁以天地名義發(fā)誓，今生今世只鐘情盛墨蘭一人?！氨M量兩人未來確實是悲觀的但他方才說的并不是渾話，而是真心話。如果他真的找不到翻身之機，他就回到她周邊守護她一世安寧。

長柏對著顧廷燁叮囑，他的聲音平穩(wěn)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低沉。“江湖路遠，一切小心，早點回來！”

顧廷燁與他擁抱道別后，目光似有萬千眷戀般落在墨蘭身上，停留片刻后才翻身上馬，帶著石頭揚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