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fēng)卷著雪沫子抽打琉璃瓦,奉天殿前的白玉臺階結(jié)著冰碴子。蕭徹踩著自己的影子一步步往上走,黑色云紋朝靴碾過積雪時發(fā)出咯吱聲響,那聲音順著丹墀一路滾下去,驚飛了檐角銅鈴下棲著的寒雀。
"宣旨。"他在龍椅上坐下時,玄色龍袍下擺掃過鋪著白虎皮的御座,金線繡的五爪金龍在昏暗天光里泛著冷光。李德全捧著明黃卷軸的手直打顫,昨夜殿里的血腥味仿佛還黏在龍涎香里,怎么也散不去。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尖細的嗓音在空曠的大殿里回蕩,驚得廊下侍立的文武百官齊齊躬身。蕭徹望著殿外漫天飛雪,眼前卻晃著沈清辭最后那個眼神——那雙曾亮得像淬了星火的眸子,終究是蒙上了灰,連恨都懶得給他留下一點。
"陛下,西線八百里加急!"通傳官撞開殿門的瞬間,帶著一身風(fēng)雪闖了進來。蕭徹接過軍報的手指沾到墨跡,暈開一團深色,像極了沈清辭咳在他龍袍上的血。
"北疆異動?"他捏著羊皮紙的指節(jié)泛白,沈家世代鎮(zhèn)守的北境,如今竟報來蠻族叩關(guān)的急報。記憶里那個穿著玄色勁裝的少女又跳了出來,將軍報拍在他書案上,馬尾辮隨著她的動作甩在肩頭:"陛下瞧好了,家父定能將北狄那幫崽子打得屁滾尿流!"
那時他是怎么說來著?好像是嫌她舉止粗野,讓宮人把她拖出去學(xué)規(guī)矩。如今想來,那些被他斥為粗鄙的鮮活,倒成了剜心剔骨的刀。
"傳旨,朕要御駕親征。"蕭徹將軍報扔在龍案上,濺起的墨點弄臟了攤開的廢后詔書。那份被他捏皺又撫平的圣旨還帶著血腥味,沈清辭的血、未出世孩子的血,如今又要染上沈家軍的血了嗎?
秦風(fēng)掀開帳簾時,蕭徹正用匕首劃開掌心。鮮血滴進酒樽里,與琥珀色的酒液融在一起,映著他一夜白頭的鬢角,竟有種說不出的凄厲。
"陛下三思!"秦風(fēng)單膝跪地,鐵甲撞在青磚上哐當(dāng)作響,"沈?qū)④娕f部得知沈家冤案昭雪,已愿領(lǐng)兵出征。您萬金之軀,何必親赴險境?"
"險境?"蕭徹仰頭飲盡血酒,喉結(jié)滾動時牽扯著頜下青紫的胡茬,"朕害死了他們的將軍,害死了他們的少主子,如今還要他們?yōu)殡拶u命?秦風(fēng),你告訴那幫崽子,朕這就去向他們請罪。"
他抓起案上的虎符往外走,玄色龍袍被帳外狂風(fēng)掀起,獵獵作響宛如戰(zhàn)旗。秦風(fēng)望著他踉蹌的背影,突然想起十年前那個雪夜——那時還是太子的蕭徹也是這樣闖進風(fēng)雪里,懷里抱著沈清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