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市的當(dāng)鋪檐角掛著串銅鈴,風(fēng)一吹就叮鈴哐啷響。沈清辭把羊脂玉佩拍在柜臺時,掌柜正拿象牙秤稱著顆鴿血紅寶石。
"五十兩。"掌柜頭也不抬,算盤打得噼啪響。
沈清辭攥緊掌心的金簪,簪尖硌得舊傷生疼:"這是宮中之物,至少值三百兩。"
掌柜終于抬眼,鏡片后的小眼睛掃過她腰間滲出的血漬,又瞥了眼跟在她身后的沈逸:"三十兩。不要就拿走。"
沈清辭深吸口氣,后腰的傷口扯得她直冒冷汗。方才追殺時被劃破的衣料下,血已經(jīng)浸透了衛(wèi)崢給的傷藥。她咬咬牙剛要說話,柜臺上突然多了錠金燦燦的元寶。
"這玉佩我要了。"男人聲音低沉,玄色錦袍袖口繡著暗金線,在昏暗的鋪子里格外扎眼。
沈清辭猛地轉(zhuǎn)身,撞進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蕭徹臉色比宣紙還白,嘴唇卻紅得像剛飲過血,身上龍涎香混著血腥味,比慎刑司地牢的霉味還要嗆人。
"陛下日理萬機,還管民間典當(dāng)?"沈清辭冷笑,拉著沈逸就往外走。
手腕突然被攥住,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頭。蕭徹不知何時站到她身后,滾燙的呼吸噴在她耳后:"兵符找到之前,你哪也不能去。"
沈清辭掙扎著想甩開他,后腰的傷口卻突然抽痛,眼前陣陣發(fā)黑。男人順勢攬住她的腰,掌心貼在滲血的地方,燙得她像被火燎:"太醫(yī)說你失血過多,再動就...""放開!"沈清辭用盡全力推開他,后腰撞在門框上,疼得眼淚差點掉下來。街上行人紛紛側(cè)目,指指點點的聲音像針一樣扎進耳朵。
蕭徹皺著眉看她,突然脫下外袍披在她身上。玄色錦袍帶著他的體溫,下擺拖在地上沾了灰,倒比她身上的囚服干凈些:"去林文彥墓前,我告訴你所有事。"
沈逸走向沈清辭:"姐姐,別信他!張伯伯說他是壞人!"
沈清辭看著弟弟戰(zhàn)栗的脊背,突然想起昨夜在慎刑司,張老頭空洞的眼眶對著墻壁喃喃自語:"林家與沈家世代交好,文彥怎會害你父親...這其中定有古怪..."
"在哪里?"沈清辭抬頭看蕭徹,掌心的金簪已經(jīng)抵在自己心口。簪尖冰涼,讓她腦子清醒了不少。
蕭徹盯著她胸前的金簪,喉結(jié)上下滾動:"城西亂葬崗。"
亂葬崗的烏鴉在樹梢盤旋,啞啞的叫聲像哭喪。蕭徹的玄甲親兵圍了個圈,火把將墓地照得如同白晝。沈清辭裹緊身上的龍袍,看著幾個面生的侍衛(wèi)正拿鐵鏟挖著地,泥土里混著白骨,看得沈逸直反胃。
沈清辭蹲下身捂住他的眼睛,指尖觸到一片冰涼的淚水。她想起小時候帶弟弟去逛廟會,他也是這樣攥著她的衣角,看到雜耍木偶就興奮地拍手。那時父親還在,母親也在,沈家的桂花糕甜得能粘住牙。
"挖到了!"侍衛(wèi)突然高喊,鐵鏟碰到硬物發(fā)出脆響。
沈清辭猛地站起來,后腰的傷口又裂開了。她踉蹌著往前走,被蕭徹伸手扶住。男人掌心的溫度透過破舊的中衣傳過來,燙得她像被火烙:"別碰我。"
蕭徹收回手,指尖在身側(cè)蜷縮成拳。沈清辭這才發(fā)現(xiàn)他左手少了根小指,斷口處纏著的白布已經(jīng)被血浸透,露出森白的骨頭茬。
"這是..."沈清辭的聲音有點抖。
"先帝逼我獻兵符那日,"蕭徹看著坑底逐漸顯露的棺木,聲音輕得像風(fēng),"我用這根手指立誓,定要為沈家翻案。"
沈清辭突然想起三年前那場宮宴,他端酒杯的左手始終戴著玉扳指。她當(dāng)時只當(dāng)是帝王威儀,現(xiàn)在想來,那后面藏的竟是這樣一道傷疤。
棺木被緩緩撬開,腐臭味熏得人睜不開眼。蕭徹親自跳下去,從尸骨懷里摸出個生了銹的鐵盒子。他爬上來時,濺了滿身泥,龍袍狼狽得像塊破布。
"打開看看。"蕭徹把鐵盒遞給她,斷指處的血滴在盒蓋上,暈開一小朵紅花。
沈清辭剛碰到盒子,就被沈逸拉住:"姐姐別碰!萬一有機關(guān)呢?"
蕭徹突然笑了,笑聲比烏鴉叫還難聽:"朕要是想害你們,不必費這么大勁。"他抬手示意侍衛(wèi)退開,"你們先出去。"
玄甲親兵訓(xùn)練有素地退出墓地,只剩下火把燃燒的噼啪聲。沈清辭深吸口氣,打開了鐵盒的搭扣。里面沒有兵符,只有半塊發(fā)霉的桂花糕,和母親當(dāng)年繡給林文彥的荷包。
"兵符呢?"沈清辭猛地抬頭,金簪抵住蕭徹喉嚨。簪尖刺入皮肉,滲出血珠。
蕭徹沒躲,直視著她的眼睛:"你先看荷包。"
荷包里塞著張信紙,墨跡早就暈開了,只能辨認幾個字:"柳相脅...先帝疑...徹兒..."沈清辭的手抖得厲害,紙角被捏爛。她突然想起張老頭的話:"先帝早就懷疑你父親擁兵自重,是他遞上那封'通敵密信'..."
"密信是柳丞相逼迫林文彥寫的,"蕭徹的聲音很啞,"先帝明知道是假的,卻需要這個理由收回兵權(quán)。他用柳家數(shù)十萬門生威脅我,若不從,不僅沈家要滅門,還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