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五虎退醒過來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晨，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灑落下來，斑駁的光影在地面上跳躍著，形成一片片光影斑駁的圖案。

　　昨晚的一幕幕又浮現(xiàn)在了腦海里，讓他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是在做夢，還是真的，只有蓋在他身上的衣服證明昨晚發(fā)生的一切并非夢境。

　　看著空無一人的森林，五虎退有點慌了，他環(huán)顧四周，尋找著星野凜的身影，卻始終沒有發(fā)現(xiàn)星野凜的蹤跡。

　　心頭瞬間被失落填滿，五虎退有些茫然地坐在地上，難道熠大人已經(jīng)……？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灌木叢傳來窸窣的腳步聲。

　　“退，你醒了嗎？”星野凜溫和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他手里拿著一個荷葉包裹著的東西，慢悠悠的走了過來。

　　“熠大人！”五虎退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懸著的心終于落下，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雀躍。

　　“抱歉，剛才看你睡得這么香，就沒忍心叫醒你?！毙且皠C走到五虎退面前，護神紙后的聲音帶著暖意，即使看不清面容，也能感受到他此刻是笑著的。

　　“沒…沒關系的?！蔽寤⑼诉B忙搖頭，這才注意到星野凜身上沾染了不少灰塵和草屑，袖口也被劃破了一點，“熠大人您…去做什么了？”

　　“去附近轉(zhuǎn)了轉(zhuǎn)，”星野凜語氣輕松，仿佛那點狼狽不算什么，“看到有果子熟了，就摘了些回來?！?/p>

　　他邊說邊打開荷葉，里面是幾個紅彤彤、看起來飽滿多汁的野果?！斑觯瑖L嘗看？看起來挺新鮮的?！彼麩o法品嘗滋味，只能通過色澤判斷。

　　看著那鮮紅色的果肉，五虎退有些猶豫，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份好意。

　　“嗯？怎么了？”星野凜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遲疑，聲音放得更柔緩了些，帶著一絲安撫的笑意，“是擔心不好吃嗎？還是…不習慣？”他體貼地沒有追問更深的原因，只是溫和地表達關心。

　　“不…不是的！”五虎退急忙否認，小臉微紅，“只是…熠大人明明不用為我做這么多…”他垂下眼簾，聲音輕得像羽毛，“我只是…一把很普通的短刀…”

　　“退，”星野凜蹲下身，與五虎退平視，隔著護神紙也能感受到他目光的認真，他伸出手，極其輕柔地揉了揉五虎退奶白色的卷發(fā)，動作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珍視，“別這么說。每一振刀劍都是獨一無二的，就像每個人一樣，在我眼里，你很重要。”

　　“唔…”五虎退被這溫柔的觸碰和話語弄得鼻尖微酸，他微微低下頭，掩飾泛紅的眼眶。

　　星野凜頓了頓，護神紙后的目光似乎變得更加柔和，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尋：“我不知道你之前的審神者都對你說了些什么，讓你這樣看輕自己，但是退，我不是她?！?/p>

　　“雖然我是新來的，對很多事情還不了解，”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詞句，最終選擇了一個更委婉但同樣清晰的說法：“但…讓你露出那樣害怕的表情，讓你帶著這么重的傷獨自出來…我想，她對你，對你們，一定做了很糟糕的事情吧？”

　　五虎退猛地抬起頭，瞳孔微縮，完全沒料到星野凜會如此直接地看穿，聲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熠大人…您怎么會…？”

　　“因為啊，”星野凜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理解和包容，“退的反應告訴我很多，那種下意識的閃躲，害怕被責罰的慌亂…那不是一個被好好愛護的孩子會有的樣子?！彼⑽@了口氣，語氣帶著真誠的歉意，“抱歉，是我讓你想起不好的事情了?！?/p>

　　“不…沒有…不會的…”五虎退用力搖頭，急切地說，“熠大人沒有做錯什么！而且，熠大人和那個人…完全不一樣！”他鼓起勇氣，直視著星野凜模糊的面容，“熠大人是好人…我能感覺到，您身上的氣息…是溫暖的，讓人感覺很安心…”他小聲地補充道，仿佛在分享一個珍貴的秘密，“就像…就像[清月]大人一樣…所以，我相信熠大人?！?/p>

　　“[清月]大人？”星野凜捕捉到了這個陌生的名字，不知為何，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心底深處泛起一絲微妙的漣漪，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稍縱即逝，快得抓不住頭緒，他壓下這莫名的感覺，只是覺得這個名字在當下的語境里顯得格外特別。

　　“嗯，是退以前的主公…”五虎退的聲音瞬間低落下去，帶著濃濃的懷念和化不開的悲傷，“是位…非常非常溫柔的大人…可是…”他的聲音哽咽了，“大人已經(jīng)不在了…”

　　從靈力鏈接斷掉的那一刻起，五虎退就知道，他的審神者已經(jīng)死亡了。

　　靈力鏈接的斷開只有兩個原因，第一個是審神者死亡，第二個是審神者主動解除了與刀劍們的契約。

　　可是，那種情況，怎么可能是審神者主動解除契約呢？

　　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審神者死亡這一條了。

　　星野凜的心沉了下去，雖然不清楚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但那份深切的悲傷是如此真實。

　　他立刻止住了追問的念頭，現(xiàn)在不是探究“清月”的時候，眼前的退更需要安慰。

　　“這樣啊…”星野凜的聲音放得極輕，充滿了理解和撫慰，“抱歉，退，讓你難過了?！彼麑⒀b著果子的荷葉又往五虎退面前遞了遞，轉(zhuǎn)移開話題，語氣重新帶上溫和的鼓勵，“來，退，先吃點果子補充體力吧。過去的事情…如果不想說，就不用勉強自己回憶。”

　　“是...謝謝熠大人...”五虎退終于接過果子，小心地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汁水在口中蔓延開來，雖然無法驅(qū)散心底的悲傷，卻實實在在地帶來了身體上的能量和一絲被關懷的暖意。

　　…

　　當狐之助找到星野凜的時候，就看見他家審神者正和五虎退在樹下安靜地吃著果子。

　　微風輕拂，樹葉沙沙作響，陽光透過稀疏的枝丫，斑駁地灑在兩人身上，給這靜謐的畫面添上了一抹溫馨。

　　它跑到星野凜面前，氣喘吁吁地說：“大人！總算找到您了！”小尾巴焦急地甩動著。

　　“誒？狐之助？”星野凜聞聲抬頭，聲音里帶著一絲驚訝和如釋重負，“你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他下意識地護了一下身邊的五虎退。

　　“我是循著大人您強大的靈力波動找來的！”狐之助喘勻了氣，解釋道，“您被卷入時空亂流后，我立刻追蹤您的靈力信號，費了好大功夫才定位到這里！看到您平安無恙，真是太好了！”它的語氣充滿慶幸。

　　“這樣啊，辛苦你了，狐之助?！毙且皠C伸出手，習慣性地想揉揉它的腦袋以示安撫。

　　“不辛苦！找到大人您就好！”狐之助享受地蹭了蹭，隨即目光轉(zhuǎn)向旁邊的五虎退，“咦？五虎退大人也在？這可真是巧遇。”

　　“那…熠大人您是要…回本丸了嗎？”五虎退的心瞬間提了起來，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緊張和失落。雖然知道這是必然的結(jié)果，但分離的預感還是讓他胸口發(fā)悶。

　　“嗯，抱歉，退，”星野凜的聲音帶著歉意，再次揉了揉他的頭發(fā)，“我是審神者，職責所在，必須去本丸履職。只是因為意外才在這里耽擱了?！?/p>

　　他理解五虎退的不舍，這份短暫的溫暖對傷痕累累的孩子來說彌足珍貴。

　　“這樣啊…”五虎退垂下眼簾，努力不讓失望的情緒太過外露，只是低低地應了一聲。

　　果然…還是要分開的。

　　看著五虎退瞬間黯淡下去的小臉，星野凜心中不忍，他沉吟片刻，轉(zhuǎn)向狐之助，語氣變得認真起來：“狐之助，我有事想請教?！?/p>

　　“您請說，大人！”狐之助端正地坐好。

　　星野凜斟酌著措辭，盡量讓自己的問題聽起來不那么突兀：“是這樣的，我在手冊上看到過一些情況…比如，如果一位審神者被證實虐待其刀劍男士，時之政府會如何處理呢？”

　　“哦，這個??！”狐之助立刻回答，“如果情況屬實，政府會首先責令審神者限期整改。如果情節(jié)惡劣或者拒不改正，政府有權(quán)強制解除其與刀劍的契約，并將該審神者逮捕法辦！”

　　“強制解除契約…”星野凜重復著這個詞，接著問，“那么，被虐待的刀劍男士，政府又會如何安置他們？”

　　“一般來說，”狐之助晃了晃尾巴，“契約解除后，刀劍男士的所有權(quán)會移交給政府。對于狀態(tài)正常、未暗墮的刀劍男士，政府會尊重他們的意愿，重新分配新的審神者，或者允許他們在政府中任職。至于那些…”它頓了頓，語氣變得謹慎，“已經(jīng)暗墮的刀劍男士，為了安全考慮，通常…會被送入刀解池銷毀?！?/p>

　　“暗墮…”星野凜的心揪緊了，他繼續(xù)追問，“那么，如何判斷一振刀劍是否瀕臨暗墮呢？手冊上提到本體出現(xiàn)黑氣…這具體是指什么？”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只是學術性的好奇。

　　“誒？黑氣？”狐之助的語氣嚴肅起來，“刀劍男士本體上浮現(xiàn)不祥的黑氣，是暗墮即將發(fā)生或已經(jīng)開始的明確征兆！哪怕他們外表看起來暫時還沒有明顯的異化特征，這也是極其危險的信號！大人您怎么會突然問起這個？”它的小腦袋疑惑地轉(zhuǎn)向星野凜。

　　“啊，只是手冊上提到過，”星野凜自然地接話，語氣輕松地掩飾過去，“有些好奇具體的表現(xiàn)和危險程度，畢竟作為審神者，了解潛在風險也是必要的，對吧？”他巧妙地引導話題。

　　“原來如此！”狐之助不疑有他，點點頭，“手冊上確實有記載。不過大人您說得對，了解是必要的！但請務必記住，遇到暗墮刀劍男士，絕對要保持高度警惕，第一時間通知政府！千萬不要貿(mào)然接近！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它認真地叮囑道。

　　“嗯，我明白，會小心的?！毙且皠C鄭重地點頭，隨即拋出了最關鍵的問題，“那么，最后一個問題，狐之助?！?/p>

　　“您說！”

　　星野凜的目光轉(zhuǎn)向身旁緊張地攥著衣角的五虎退，語氣帶著堅定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我想與這振五虎退，以及他所在本丸中那些受到虐待的刀劍們結(jié)契，這有可能實現(xiàn)嗎？政府允許審神者主動選擇接收特定的受虐刀劍嗎？”

　　“誒？”五虎退徹底愣住了，他沒想到星野凜會為了他們主動提出這樣的請求。

　　“這…”狐之助露出了為難的表情，“一般來說，審神者與刀劍男士的契約是由政府統(tǒng)一分配和管理的，私自更改契約是違規(guī)的。除非…”

　　“除非什么？”星野凜立刻追問，護神紙后的目光緊緊鎖定狐之助。

　　“除非有正當且充分的理由，并向政府提出正式申請?！焙米ψ硬僮髦馄?，調(diào)出相關條例，“如果能提供確鑿證據(jù)，證明原審神者確實存在嚴重的虐待行為，危及刀劍生命或?qū)е掳祲欙L險，那么政府會優(yōu)先考慮受虐刀劍的安置問題，您的申請也會被納入優(yōu)先審核范圍。”

　　“證據(jù)…”星野凜低聲重復，若有所思。

　　“只是…”狐之助困惑地歪著頭，看看星野凜，又看看五虎退，不解地問，“我不太明白，大人您為什么一定要提出這樣的請求呢？這振五虎退…他難道不已經(jīng)是您即將繼任的本丸里的刀劍了嗎？您直接接手本丸，自然就與包括他在內(nèi)的所有刀劍締結(jié)了新契約??？”

　　狐之助理所當然地說著，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拋下了一個多么震撼的消息。

　　“誒？”

　　“什——？！”

　　狐之助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如同驚雷般在星野凜和五虎退耳邊炸響，兩人同時僵住，目瞪口呆地看向?qū)Ψ?，又猛地轉(zhuǎn)向狐之助，臉上寫滿了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等等…狐之助你剛剛說什么？”星野凜率先回過神來，聲音因為極度的驚訝而微微拔高，“退…是我的刀？！”

　　“誒？”狐之助被兩人如此強烈的反應嚇了一大跳，脖子上的毛都炸起來一些，它困惑地眨巴著大眼睛，“難、難道說您還不知道？這振五虎退就是隸屬于編號A611本丸的刀劍男士??！您昨天不是已經(jīng)簽了繼任契約了嗎？”它的小爪子指向光屏上顯示的“A611本丸”信息。

　　星野凜徹底愣住了，他緩緩搖頭，相遇純屬偶然，他甚至不知道五虎退本丸的編號，又怎么會想到……

　　“繼任本丸…A611？！”五虎退也徹底愣住了，他呆呆地重復著這個編號，眼睛瞪得圓圓的，大腦一片空白。

　　在拖著傷體、抱著渺茫希望出來尋找資源之前，他確實迷迷糊糊聽到過政府通知說有新任審神者即將到任的消息，但那時的絕望和傷痛讓他根本無暇去關注、也不敢去期待什么。

　　但他從未想過，那個被通知即將到來的新主君，竟然就是眼前這個在絕望中救下他、溫柔地照顧他、此刻就坐在他身邊的[熠]大人。

　　如果…如果這是真的…那本丸里重傷瀕危、苦苦支撐的大家…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