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透過游泳館的玻璃穹頂，在水面上碎成一片晃動的金箔。白泳剛送走最后一批學(xué)生，正彎腰收拾著散落的浮板，指尖忽然被什么東西硌了一下——是枚銀色的口哨，明舟昨天落在泳池邊的。

她捏著口哨站起身，明舟正在對面的淋浴間門口擦頭發(fā)，水珠順著他發(fā)梢滴落在鎖骨上，暈開一小片水漬。白泳忽然想起今早他遞驅(qū)蚊水時的樣子，掌心好像還留著那點溫?zé)岬挠|感，腳步頓了頓，終究還是走了過去。

“你的東西。”她把口哨遞過去，聲音被通風(fēng)口的氣流卷得有點飄。

明舟抬眼時，毛巾還搭在頸間，視線落在她遞來的手上。她的指甲修剪得圓潤干凈，虎口處有塊淺淺的月牙形繭子，是常年握泳鏡和浮板磨出來的?！爸x了?！彼舆^口哨時，指尖又不小心蹭到她的指腹，這次白泳沒躲，只是飛快地移開了目光。

“晚上想吃什么？”明舟忽然問，順手把毛巾搭在肩上，“算是……慶祝你喬遷？”

白泳愣了愣，泳池的消毒水味里似乎混進了點別的氣息，讓她喉嚨有點發(fā)緊?！拔叶夹?。”她低下頭去撿腳邊的浮板，“不過我請吧，總讓你花錢?！?/p>

“那不如去超市買食材，回家做？”明舟的聲音里帶著笑意，“301的廚房是好的，我看過?！?/p>

這個提議讓白泳心跳漏了半拍。她想起301那間亮堂的廚房，窗臺上的綠蘿垂著藤蔓，確實比外面餐館自在。“……好啊。”她聽見自己這么說，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什么。

超市里人不多，暖黃的燈光把貨架照得格外清晰。明舟推著購物車走在前面，白泳跟在后面，看著他認(rèn)真比對牛奶保質(zhì)期的樣子，忽然覺得有點不真實。就在兩天前，她還在為下水道的異味愁眉不展，而現(xiàn)在，竟然能心平氣和地跟人討論晚上吃番茄炒蛋還是青椒肉絲。

“你吃不吃辣？”明舟拿起一瓶辣椒醬，回頭問她。

白泳下意識點頭，又趕緊補充：“一點點就好。”

明舟挑了挑眉，把辣椒醬放進購物車，又轉(zhuǎn)身拿了袋番茄：“那做個番茄燉牛腩？我朋友說這棟樓的天然氣特別足，燉肉快?！?/p>

他說話時，鬢角的碎發(fā)還帶著點濕意，睫毛上像是沾了水汽，看得白泳有點晃神。她趕緊轉(zhuǎn)身去看旁邊的蔬菜架，指尖在黃瓜上劃了劃：“再買點青菜吧，清炒就行?！?/p>

排隊結(jié)賬時，白泳搶著掃碼付款，明舟也沒爭，只是在她輸密碼時，順手接過了她懷里抱著的卷筒紙。兩人拎著購物袋往回走，快到家的時候有臺階，白家倒著走，和明舟分享的一些有趣的事，白泳摔倒了，明周反應(yīng)速度極快，快速抱住，那一剎那間。兩個人親密接觸，白泳可以感覺到對方噴出的熱氣，鎖骨是看到十分的明顯，明舟也看到了，白泳身上有一股十分好聞的味道。

“對了，”明舟忽然開口，“下周游泳館有個親子活動，老板讓我們倆搭檔當(dāng)裁判。”

白泳腳步頓了頓：“裁判？我沒做過啊。”

“很簡單，就是記時和看有沒有違規(guī)?！泵髦蹅?cè)過頭看她，夕陽的光在他眼底漾開點暖融融的笑意，“到時候跟著我就行，保準(zhǔn)沒問題?！?/p>

他說話時的語氣，跟那天在公交站拍胸口保證不會遲到時一模一樣。白泳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心里那點莫名的緊張感，像被投入湖面的石子，漾開圈溫柔的漣漪。

回到住處時，天色已經(jīng)擦黑。明舟把食材放在301的廚房臺面上，挽起袖子開始洗菜。白泳站在旁邊，想幫忙卻有點手足無措，最后只能拿起番茄，笨拙地在水龍頭下沖了沖。

“刀給我?！泵髦凵斐鍪郑菩南蛏?。白泳遞過去時，目光落在他手腕上——那里有道淺淺的疤，像是被什么東西劃的。

“這是……”她沒忍住問了一句。

明舟低頭切著牛腩，刀刃在案板上發(fā)出規(guī)律的篤篤聲：“之前救一個抽筋的小孩，被池邊的瓷磚劃的?！彼f得輕描淡寫，仿佛只是在說今天的天氣，“你當(dāng)教練這些年，應(yīng)該也遇到過不少吧？”

白泳想起去年夏天，有個小男孩在深水區(qū)突然下沉，她跳下去把人托上來時，膝蓋在池底磕得青腫。那時候只覺得后怕，現(xiàn)在被他這么一問，忽然有點鼻酸。“嗯，有過幾次?！彼拖骂^，繼續(xù)搓洗手里的番茄，水珠順著指縫滴落在臺面上，洇出小小的濕痕。

廚房里很快彌漫開番茄的酸甜味。明舟把牛腩倒進砂鍋時，咕嘟咕嘟的冒泡聲格外治愈。白泳靠在門框上看著他忙碌的背影，忽然覺得這間小小的廚房，比她住過的任何地方都要溫暖。

晚飯擺在客廳的小餐桌上，砂鍋還冒著熱氣。明舟給她盛了碗湯：“嘗嘗看，我媽教的做法?！?/p>

白泳吹了吹，小心地喝了一口。番茄的酸和牛腩的香在舌尖散開，暖意順著喉嚨一直流到心里。她抬起頭，正好對上明舟的目光，他眼里的笑意比湯還暖。

“很好喝?！彼p聲說，臉頰有點發(fā)燙。

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濃，路燈的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兩道挨得很近的影子。白泳低頭喝著湯，忽然聽見明舟說：“其實我朋友那房子，本來要租給別人的?！?/p>

她抬起頭，眼里滿是疑惑。

明舟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那天在公交站，聽你說老房子的事，我就趕緊跟他說，要租給一個很重要的人。”

砂鍋的熱氣模糊了他的輪廓，白泳的心跳卻突然變得清晰起來，像泳池里被驚動的水紋，一圈圈擴散開去。她低下頭，看著碗里漂浮的番茄塊，忽然覺得，這個夏天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晚風(fēng)吹過窗外的老槐樹，葉子沙沙作響。兩人誰都沒再說話，只是安靜地喝著湯，空氣里滿是食物的香氣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