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長著腳的小貓，悄無聲息地溜過出租屋破舊的窗欞，在地板上投下幾道瘦長的光斑。雨后的空氣里還飄著昨夜蚊香的淡淡藥味，混雜著墻角散不去的霉味，卻奇異地不讓人覺得難聞。

阿吱醒得比鬧鐘還早。她側躺著，鼻尖幾乎要碰到張桂源的鎖骨，能清晰聞到他身上肥皂和汗水混合的味道。這個味道以前只讓她覺得安心，從昨晚開始，卻多了些讓人心里發(fā)顫的東西。她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劃過他濃黑的眉毛，順著鼻梁的輪廓向下，最后停在他微抿的嘴唇上。就是這里，昨晚像著了火一樣燙。

"還沒看夠？"

張桂源突然睜開眼，嚇得阿吱手指像被燙到一樣彈開。他的眼睛在晨光里亮得驚人，帶著幾分剛睡醒的慵懶，還有點捉弄人的笑意。阿吱的臉"騰"地紅透了，一直紅到耳根，嗔怪地用手肘輕輕撞了他一下："哥哥壞，裝睡欺負人。"

張桂源低低地笑出聲，伸手把她攬進懷里。兩人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他能感覺到她胸口小兔子似的跳動。這個擁抱和以前無數(shù)次玩笑打鬧的擁抱都不同，帶著昨晚那個吻留下的余溫，燙得兩個人都有點不自在，又有點舍不得分開。

"再躺五分鐘。"阿吱把臉埋進他胸口，聲音悶悶的，帶著濃濃的睡意。天知道她昨晚幾乎沒睡著，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是張桂源滾燙的嘴唇和有力的心跳。

"不行，今天得早些去店里。"張桂源抬手看了眼墻上掛著的舊石英鐘，指針剛剛指向六點，"王老板說要教我盤庫存。"他說話時胸腔的震動透過衣服傳到阿吱臉上，讓她覺得癢癢的。

阿吱不情愿地嘟囔著坐起來，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fā)。晨光正好照在她臉上，細密的絨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像個熟透的水蜜桃。張桂源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紅的嘴唇上，想起昨晚那個青澀卻讓人窒息的吻，喉結不自覺地動了動。

"哥，你的扣子松了。"阿吱突然指著他的襯衫領口說。

張桂源低頭一看，果然，最上面那顆紐扣松松垮垮地掛著，線都快斷了。"沒事，待會兒去店里找針線縫一下就行。"

"不行，"阿吱固執(zhí)地搖頭，掀開薄被跳下床，"店里那么多人，人家看到多不好。你等我一下。"她跑到墻角的布簾后，很快翻出一個小小的鐵盒子，里面裝著她從家里帶出來的針線。

張桂源靠坐在床頭，看著她認真的樣子。陽光從她身后照過來，給她周身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她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隨著眨眼的動作輕輕顫動。她的手指很細，卻很靈活，穿針引線的動作一氣呵成。

"哥，你別動。"阿吱跪坐在床墊邊緣，湊近他幫他縫扣子。她的呼吸輕輕拂過張桂源的脖頸，帶來一陣戰(zhàn)栗。他能聞到她頭發(fā)上淡淡的洗發(fā)水香味，那是在超市買的最便宜的那種，卻讓他覺得心猿意馬。

阿吱縫得很專注，纖細的手指偶爾會不經意地碰到張桂源的皮膚，每次觸碰都像有電流竄過，讓兩人同時一顫。終于，最后一針縫好了，她打了個漂亮的結，用牙齒咬斷線頭，滿意地拍了拍手："好啦，這樣就不會掉了。"

張桂源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巷子里傳來王老板的大嗓門："小張！小張在家嗎？"

兩人同時一驚，像做壞事被抓包的孩子。阿吱手忙腳亂地把針線盒藏起來，張桂源則迅速整理了一下衣服，清了清嗓子應道："王老板，我在！"

"你快出來一下，我有點事跟你說。"王老板的聲音就在門外。

張桂源心里咯噔一下，趕緊起身穿鞋。阿吱也緊張地跟著站起來，幫他撫平衣服上的褶皺。"哥，怎么回事??？"她小聲問，眼睛里滿是擔憂。

"沒事，可能店里有急事。"張桂源安慰她，心里卻七上八下的。他走到門口，深吸一口氣，拉開了門。

王老板站在門口，手里拎著個塑料袋，臉上堆著少見的笑容。"王老板，早上好。"張桂源客氣地打招呼。

"早上好，早上好。"王老板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小張啊，你看你這孩子，昨天讓你搬那批貨，累壞了吧？"

張桂源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王老板指的是昨天下午他主動幫忙搬的那箱新進的高檔魚竿。"不累不累，應該的。"

"哎，你這孩子就是太實誠。"王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手里的塑料袋塞給他，"這是我老婆子今早剛蒸的饅頭，熱乎著呢，你拿著吃。"

張桂源連忙推辭："王老板，這太不好意思了，您昨天才給我發(fā)了獎金..."

"客套啥！"王老板打斷他，"我跟你說個事。我那個不爭氣的兒子，你知道吧？整天就知道吃喝玩樂，店里的事一點都不管。我這身體也越來越不行了，想著找個人幫我打理打理店里的事。"

張桂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隱約猜到王老板要說什么。

果然，王老板頓了頓，接著說："我看你這孩子踏實肯干，學東西也快，人也老實。要不這樣，你以后就當我的副手，幫我管管店里的日常運營，工資給你漲到三千，怎么樣？"

張桂源愣住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阿吱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從張桂源身后探出頭來，眼睛瞪得圓圓的，滿臉的驚喜。

"王老板，這...這太突然了..."張桂源結結巴巴地說，激動得手心都冒汗了。

"不突然，我觀察你好久了。"王老板一臉認真，"你剛來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你不是一般的打工仔。好好干，以后這漁具店說不定都是你的。"

這句話像一顆炸雷，在張桂源和阿吱耳邊炸開。他們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難以置信的欣喜。

"謝謝王老板！我一定好好干，絕對不會讓您失望的！"張桂源深深鞠了一躬，聲音都有些哽咽了。他知道，這對他和阿吱來說，意味著什么。

"行了行了，趕緊回去吃飯吧，吃完早點來店里，我?guī)闶煜な煜ば鹿ぷ鳌?王老板說完，滿意地轉身走了。

張桂源關上門，轉身一把抱住阿吱，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阿吱也用力回抱著他，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落在他的肩膀上，熱乎乎的。

"我們...我們有錢了..."阿吱哽咽著說，"以后是不是不用吃咸菜配飯了？"

張桂源被她逗笑了，擦了擦她的眼淚："傻丫頭，以后別說咸菜了，我天天給你買肉吃。"

"我才不要天天吃肉，會胖的。"阿吱吸了吸鼻子，破涕為笑，"哥，你以后就是副老板了，好厲害。"

"還不是副老板呢，只是幫王老板打點店里的事。"張桂源嘴上謙虛，心里卻樂開了花。他低頭看著阿吱紅紅的眼睛，忍不住湊過去，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

這個吻很輕，像羽毛拂過，卻讓兩人的心都顫動起來。阿吱的臉又紅了，害羞地低下頭，卻偷偷伸手拉住了張桂源的衣角。

"快去洗漱吧，王老板不是讓你早點去店里嗎？"她小聲說。

"嗯。"張桂源點點頭，卻沒有松開抱著她的手。他低頭看著她，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像做夢一樣不真實。幾個月前，他還以為自己這輩子都完了，沒想到現(xiàn)在能有這樣的轉機。

"對了，"張桂源像是想起了什么，從口袋里掏出幾張皺巴巴的零錢，"你今天去街上逛逛，給自己買雙新鞋。你那雙都快洗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

阿吱看著他手里的錢，又看了看自己腳上那雙洗得發(fā)白的運動鞋，心里暖暖的。"不用了，哥，我的鞋還能穿。還是省著點花吧，我們以后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

"讓你去你就去。"張桂源故作嚴肅地說，"這是命令，副老板的命令。"

阿吱被他逗笑了，輕輕捶了他一下："知道了，副老板大人。"

張桂源洗漱的時候，阿吱已經把王老板送來的饅頭熱好了。熱氣騰騰的白面饅頭，散發(fā)著誘人的香味。以前在家的時候，這是再普通不過的食物，可自從和張桂源一起出來，她們已經很久沒吃過這么好的東西了。

"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阿吱把一個饅頭遞到張桂源手里，又給他倒了杯熱水。

張桂源咬了一大口饅頭，甜甜的麥香味在嘴里彌漫開來。他看著對面小口小口吃著饅頭的阿吱，心里暖洋洋的。他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以后的路還很長，但他有信心，一定能給阿吱更好的生活。

吃完早飯，張桂源就要去店里了。臨走前，他仔細叮囑阿吱："錢放你那兒，記得去買鞋。別不舍得花錢，身體要緊。還有，別亂跑，就在附近逛逛，早點回來。"

"知道啦，哥，你都說八百遍了。"阿吱笑著推他出門，"快去吧，別讓王老板等急了。"

張桂源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出租屋。走到巷口的時候，他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阿吱還站在門口向他揮手，陽光照在她身上，像個閃閃發(fā)光的小太陽。

張桂源深吸一口氣，挺直腰板，朝漁具店的方向走去。雨后的天空格外藍，空氣也格外清新。他的腳步輕快而堅定，仿佛踩著風。他知道，從今天起，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