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在速寫本上投下一道道斜長的影子,仿佛編織成了一座鐵籠。蘇晚的手像是要嵌進速寫本似的緊緊攥著邊緣,紙頁被捏得皺巴巴的,指節(jié)白得嚇人。陸清和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白大褂的下擺被夕陽鑲上一層金邊,可他的臉卻冷得像冰坨子,病房里的空氣瞬間凝結(jié),靜謐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撞擊肋骨的“咚咚”聲。
“咔噠?!?/p>
陸清和反手鎖門,鑰匙在鎖眼里轉(zhuǎn)了兩圈,那聲音在這寂靜無聲的病房里,一下一下,像敲在蘇晚的心尖上。她下意識地往被子里縮了縮,才發(fā)覺自己的手冰涼得不像話,還不住地打顫。
“把本子攤開?!标懬搴徒K于邁開了步子,朝著病床一步步走來,眼睛死死盯著蘇晚手里的速寫本,好似盯著獵物一般。他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透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蘇晚把本子往懷里又掖了掖,手指摳著封面上《吶喊》的線條。她張了張嘴,想再說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可當她看見陸清和指著本子,眼神冷得像手術(shù)刀時,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那些鎖鏈……你看得見,對不對?”
蘇晚腦子“嗡”的一聲,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砸了一下。她猛地抬起頭,瞪大眼睛看著陸清和,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怎么會知道有鎖鏈?那些纏繞在心臟素描上、密密麻麻的銀色鎖鏈,不是只有她自己能看見嗎?這個秘密,她連蘇家最親近的人都未曾透露。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蘇晚的聲音抖得厲害,她想把本子藏到背后,可陸清和已經(jīng)走到了床邊,帶著消毒水和淡淡煙草混合的味道,把她整個人都籠罩住了。
“普通人只能看到普通素描?!标懬搴屠湫σ宦?,伸手就來搶本子,動作迅猛,帶著不容分說的力道,“只有占據(jù)這具身體的異界靈魂,才能看見詛咒印記?!?/p>
“你胡說!”蘇晚急了,死死抱住本子不放,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緊緊攥住,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氣。監(jiān)護儀的聲音開始變調(diào),滴滴答答的,越來越快,如同催命符般在兩人之間敲打。
拉扯間,蘇晚眼角瞥見速寫本翻開的那一頁——那顆心臟素描上的銀色鎖鏈,竟然動了起來!那些細如發(fā)絲的銀線像是活過來的蛇,順著紙頁邊緣往外爬,然后猛地彈起,纏上了她的手腕!
“?。 碧K晚疼得叫出了聲,那感覺就像燒紅的鐵絲勒進了肉里,又燙又疼。她低頭一看,嚇得魂兒都沒了——她的手腕上,出現(xiàn)了一圈暗紅色的印記,和鎖鏈一模一樣,還在慢慢往皮膚里陷,皮下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陸清和也停住了手,雙眼死死盯著蘇晚手腕上的紅痕,臉上第一次露出震驚的表情。趁著這個機會,蘇晚用力想把本子搶回來,可陸清和反應更快,手腕一翻,就把速寫本奪了過去。
“還給我!”蘇晚急得直往前撲,可手腕上的鎖鏈疼得她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陸清和翻開那頁心臟素描。
下一秒,陸清和的臉色瞬間煞白。他拿著本子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發(fā)抖,眼睛死死盯著心臟素描的下方——那里,用銀色顏料寫著兩個字,正是他的名字:“陸清和”。那兩個字被銀色鎖鏈緊緊纏繞,鏈端深深勒進心臟圖案里,仿佛要把那顆心勒碎。
“這……這不可能……”陸清和喃喃自語,下意識地伸出手去碰那兩個字。指尖剛碰到紙面,就仿佛被火燒到一般,猛地縮了回來?!八弧彼刮豢诶錃?,感覺胸口也開始疼起來,原來口袋里的聽診器金屬頭不知何時變得滾燙,燙得他皮膚生疼。這突如其來的灼痛感,讓他不得不相信眼前離奇的一切。
就在這時,蘇晚突然覺得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她一下子蜷縮在床上,連氣都喘不上來?!鞍 邸彼纯嗟厣胍髦?,視線逐漸模糊。這次的疼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劇烈,仿佛心臟真的要在胸腔里碎裂。
陸清和顧不上胸口的疼痛,急忙回過頭看蘇晚。這一看,他整個人都僵住了——速寫本上的那顆心臟素描,竟然開始往外滲血!鮮紅、粘稠的血珠從畫紙里冒出來,順著紙頁往下滴,滴到蘇晚的手背上,又滴落到雪白的床單上,暈開一朵朵如櫻花般詭異的血跡。
“這怎么可能……”陸清和的聲音都變了調(diào),他一直信奉的科學常識在這一刻被徹底顛覆。那些會動的鎖鏈、會流血的畫,還有蘇晚手腕上那圈不斷加深的紅痕……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圍,卻又真實地發(fā)生在眼前。
蘇晚趁著他失神的瞬間,用盡全身力氣,抓起手背上還沒凝固的血,猛地按在陸清和的手心里。她也不知自己為何這么做,腦子只有一個念頭——絕不能就這么被他控制?。〉米屗簿磉M來,這樣才能有反抗的機會!她用指尖沾著血,在他手心里迅速畫下一個符號,那是穿越前她在一本古書上看到的,據(jù)說能束縛靈魂的詛咒符文。當時只當是無稽之談,沒想到此刻竟成了唯一的賭注。
符文畫完的剎那,陸清和的手心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紅光!緊接著,一陣凄厲的慘叫聲猛然鉆進兩人的耳朵,那聲音尖銳又絕望,好像有無數(shù)人在同時哭喊,又像是從百年前傳來一樣,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砰!”
病房里的燈管突然炸開,玻璃碎片噼里啪啦地掉下來,房間瞬間陷入黑暗。蘇晚的心臟疼得更厲害了,眼前一黑,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
就在她快要摔倒在地的時候,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扶住了她的胳膊。蘇晚撞進一個帶著淡淡煙草味的懷抱,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緊繃的肌肉和急促的心跳。是陸清和。
黑暗中,蘇晚的意識開始模糊,這時,她突然“聽”見了陸清和的心聲——不是那種模糊不清的念頭,而是清晰得好似在耳邊說話:“不可能……這不符合科學……她到底是什么東西……蘇家的詛咒,真的和她有關(guān)……”
蘇晚心里猛地一顫——他果然知道蘇家的詛咒!而且,這是陸清和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現(xiàn)內(nèi)心的動搖,他那堅固的心防,似乎出現(xiàn)了一道裂痕。
陸清和的懷抱很僵硬,扶著她的手也在微微顫抖。蘇晚靠在他懷里,迷迷糊糊地看見,有一道銀色的光鏈從兩人身體里延伸出來,一端連著她的胸口,另一端連著陸清和的胸口,而光鏈的源頭,就是那本掉在地上的速寫本。
原來……這詛咒不僅僅針對她一個人。蘇晚腦子里閃現(xiàn)這個念頭,意識就徹底沉了下去。她不知道,自己這絕望下的舉動,究竟是將兩人一同拖入了深淵,還是找到了一條唯一的生路。
不知過了多久,蘇晚被一陣手機屏幕的光照醒。陸清和正拿著手機照向速寫本,臉色蒼白如紙,眼神充滿復雜難明的情緒。蘇晚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手背上的血珠正自動往速寫本上滲,一滴一滴,像是被什么東西吸了進去,形成了一條詭異的紅色細線。
而在速寫本原本空白的地方,正緩緩浮現(xiàn)出一行用血寫成的字,紅色的字跡在手機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詭異:
“三幅續(xù)命畫,滿月前完成?!?/p>
蘇晚和陸清和同時默讀著這句話,病房里靜得可怕,只有監(jiān)護儀還在不知疲倦地發(fā)出“滴滴”聲,像是在為他們即將到來的命運倒計時。滿月,只有短短三十天。畫什么?為誰續(xù)命?更深的疑惑與恐懼,如藤蔓般纏繞上兩人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