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敘白疼得額頭冒汗,卻用力點頭,按住傷口的手被血浸透,和布料粘成一團。
兩人互相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洞口那片朦朧的光亮處沖,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像無數(shù)雙鞋踩在濕滑的巖石上,發(fā)出黏膩的“嗒嗒”聲。
“你先走!”林敘白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堅定。
他猛地從口袋里掏出那個磨得發(fā)亮的羅盤,塞進宋昭祥手里,掌心的血蹭在黃銅盤面,暈開一小片暗紅。不等宋昭祥反應,他用力推了對方一把,“我斷后!”
“不行!”宋昭祥踉蹌著后退兩步,伸手想拉他,卻被林敘白狠狠甩開。指尖擦過對方滲血的袖口,只抓到一片冰涼的濕意。
林敘白轉(zhuǎn)身抓起地上一塊碗口大的石頭,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傷口被石塊硌得更疼,血順著指縫往下淌。
他沒回頭,朝著那些青灰色的影子沖了過去,石縫里漏進的微光勾勒出他單薄卻決絕的背影。
“宋昭祥,記住約定——”他的聲音在溶洞里回蕩,帶著破釜沉舟的豁出去,“活下來,替我看看這世界!”
石塊呼嘯著砸出去,正好砸中最前面那個“林敘白”的臉。
那影子晃了晃,青灰色的臉皮竟像紙一樣凹下去一塊,卻沒停下腳步。林敘白又彎腰去撿石頭,宋昭祥看著他腿上滲出的血已經(jīng)染紅了半截褲管,看著那些影子越來越近,看著羅盤上自己顫抖的倒影,喉嚨像被什么堵住,只能發(fā)出嗬嗬的嗚咽。
“走啊!”林敘白猛地回頭,臉上沾著血和泥,眼神卻亮得驚人,像淬了火的星子。
宋昭祥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牙齦滲出血絲,腥甜的味道在舌尖彌漫。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個沖向影子的背影——林敘白的沖鋒衣被石棱刮得破了好幾處,露出的胳膊上沾著血污,卻還在機械地彎腰、拾石、投擲,像一尊不知疲倦的石像。
掌心的羅盤硌得骨頭生疼,黃銅盤面被汗水和血水浸得發(fā)燙。宋昭祥猛地轉(zhuǎn)過身,雙腿像灌了鉛,卻憑著一股狠勁往前沖。
礦燈的光束在前方劇烈晃動,照亮又迅速掠過那些猙獰的鐘乳石,它們像無數(shù)只伸向他的手,卻被他瘋了似的甩開。
身后的聲音像跗骨之蛆,緊緊追著他的腳步:石塊砸在鏡像人身上的悶響,沉悶得像砸在濕泥里;
林敘白的痛呼被硬生生憋在喉嚨里,短促又壓抑,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嘴;
還有那些影子發(fā)出的嘶嘶聲,不是風聲,不是水聲,倒像是無數(shù)鱗片在巖石上摩擦,尖銳得能刺破耳膜。
這些聲音鉆進耳朵,順著血管流遍全身,像無數(shù)根淬了冰的針,狠狠扎進他的五臟六腑。
宋昭祥不敢回頭,也不敢停,只是死死攥著羅盤,任由眼淚混合著汗水砸在地上,在溶洞的黑暗里濺起微不足道的水花。
他知道,自己每跑快一步,就離生近一步,也離那個留在身后的人,遠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