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十一年深秋，京城終于褪去了夏日的喧囂，迎來了周柳兩家期盼已久的大喜之日。自趙珩案塵埃落定，皇帝感念周昭祈平亂之功，又憐柳妙涵深明大義，親自下旨賜婚，定以國禮相待。

清晨寅時，丞相府便已燈火通明。柳妙涵端坐在鏡前，任由喜娘們?yōu)樗釆y。鎏金銅鏡里映出一張略施粉黛的臉，眉如遠(yuǎn)黛，眼含秋水，鬢邊斜插著那支周昭祈母親留下的鳳頭金簪，紅寶石在燭火下流轉(zhuǎn)著溫潤的光。

“小姐今日真美，像畫上走下來的仙子?！贝禾壹t著眼圈為她系上珍珠瓔珞，聲音哽咽，“以后到了將軍府，可要?；貋砜次覀儼　！?

柳妙涵握住她的手，指尖微涼：“傻丫頭，將軍府離這里不過兩條街，我會?；貋淼?。”話雖如此，心中卻泛起一絲悵然——從今日起，她便不再是那個能在丞相府肆意玩鬧的柳家嫡女，而是肩負(fù)著將軍府主母責(zé)任的周夫人了。

卯時三刻，外面?zhèn)鱽碚鹛斓墓臉仿?。周昭祈一身大紅喜服，騎著高頭大馬立在丞相府門前。他昨夜幾乎未眠，此刻卻精神奕奕，眼底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當(dāng)喜娘將柳妙涵扶上花轎時，他隔著轎簾輕聲道：“妙涵，我來接你了。”

花轎晃晃悠悠地前行，柳妙涵掀起轎簾一角，透過紅綢縫隙望向外面。十里長街被紅氈鋪就，兩側(cè)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人人都在稱贊這對璧人的天作之合。她想起十年前那個暮春，襁褓中的自己第一次見到周昭祈，那時的他還是個青澀的少年；又想起北境雪夜，他在山神廟中緊緊抱著她，說“等攢夠一百束勿忘我，就換你做我的新嫁娘”……往事如走馬燈般閃過，眼眶漸漸濕潤。

吉時已到，花轎停在將軍府門前。周昭祈彎腰將柳妙涵抱下花轎，穿過重重喜幛，來到正廳。周老將軍與柳丞相夫婦端坐主位，臉上滿是欣慰的笑容。隨著贊禮官一聲“拜堂——”，兩人并肩而立，在滿堂賓客的祝福聲中，緩緩跪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當(dāng)周昭祈掀起她的紅蓋頭時，柳妙涵撞進(jìn)他盛滿笑意的眼眸里。那里面沒有了往日的英銳，只有化不開的柔情。他執(zhí)起她的手，將一枚溫潤的玉指環(huán)套在她無名指上，那是用北境帶回的暖玉雕琢而成，上面刻著細(xì)密的并蒂蓮紋。

“這是我親自雕的，”他附在她耳邊低語，氣息溫?zé)?，“以后，你便是我的妻了。?

喜宴一直持續(xù)到黃昏，賓客散去后，周昭祈才微帶酒意地回到洞房。柳妙涵正坐在床邊，看著桌上成雙的紅燭發(fā)呆。聽見腳步聲，她慌忙抬頭，卻被他眼中灼熱的目光看得臉頰發(fā)燙。

“累了嗎？”他走過來，替她卸下沉重的頭飾，動作輕柔得像對待稀世珍寶。

“還好。”柳妙涵低下頭，看著自己身上繁復(fù)的嫁衣，“就是這衣服……有點(diǎn)沉?！?

周昭祈失笑，伸手將她攬進(jìn)懷里：“再沉也值得?！彼掳偷种陌l(fā)頂，深深吸了口氣，“妙涵，我等這一天，等了十年。”

柳妙涵靠在他胸前，聽著他沉穩(wěn)的心跳，忽然覺得無比安心。她想起籌備婚禮時，他親自過問每一個細(xì)節(jié)，小到喜帕的繡樣，大到賓客的名單；想起他在朝堂上力排眾議，只為給她一個風(fēng)光的婚禮；想起他每次練劍歸來，都會偷偷繞到丞相府墻外，只為看一眼她窗前的燈火……

“周哥哥，”她抬起頭，眼里閃著淚光，“謝謝你。”

周昭祈低頭，輕輕吻去她的淚水，動作溫柔而虔誠。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灑進(jìn)來，與桌上的紅燭交相輝映，將兩人的身影映照在喜帳上。紅妝十里，終成同心，所有的等待與波折，在這一刻都化作了最甜美的圓滿。

然而，就在兩人沉浸在新婚的甜蜜中時，將軍府的暗衛(wèi)悄然遞上一封密信。周昭祈展開一看，臉色瞬間凝重——北境匈奴趁趙珩案剛平，再次蠢蠢欲動，邊關(guān)急報已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柳妙涵見他神色不對，輕聲問：“怎么了？”

周昭祈將密信遞給她，聲音低沉：“匈奴異動，恐怕……我又要出征了?！?

燭光跳躍，映著柳妙涵微微發(fā)白的臉。她知道，作為將軍，保家衛(wèi)國是他的責(zé)任；作為妻子，她理應(yīng)支持他?？尚禄檠酄柋阋蛛x，心中的失落難以言喻。

她深吸一口氣，強(qiáng)笑道：“去吧，家里有我呢?！彼焓痔嫠砗靡陆?，“這次去，一定要平安回來，我在府里等你?！?

周昭祈握住她的手，眼神堅(jiān)定：“等我凱旋，定陪你看遍京城四季花?！?

窗外的夜風(fēng)吹動喜帳，帶來一絲涼意。柳妙涵望著周昭祈眼中的堅(jiān)毅，知道屬于他們的故事，不會停留在新婚的甜蜜里。前方還有更廣闊的天地，更嚴(yán)峻的挑戰(zhàn)，等著他們?nèi)ス餐鎸Α?

而她，作為威遠(yuǎn)將軍的夫人，也將褪去嫁衣的柔美，披上屬于自己的堅(jiān)韌，在他身后撐起整個家，讓他能夠無后顧之憂地馳騁沙場。

紅燭燃盡，晨光微露。周昭祈在她額上印下一個輕吻，轉(zhuǎn)身離去。柳妙涵站在窗前，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晨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