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內(nèi)容\]
沈姝躺在小屋的土炕上，趙平替她包扎傷口的手很穩(wěn)，但那股熟悉的力道和溫度卻讓她心里發(fā)緊。她低頭看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還殘留著昨夜馬車翻落時的鈍痛。
“疼嗎？”趙平的聲音從下方傳來。
沈姝搖頭：“不疼?！?/p>
趙平?jīng)]再說話，只是動作更輕了些。老婦人站在門口，手按在刀柄上，時不時望一眼窗外飄落的雪。阿翠縮在角落里，抱著包袱瑟瑟發(fā)抖。
屋里很安靜，只有灶臺上煮著什么的咕嘟聲。沈姝盯著趙平的手，那只手曾經(jīng)替她擦過血，也替她握過刀。小時候在邊關(guān)，他背著她翻墻，她說疼，他就哼歌給她聽?，F(xiàn)在他離得很近，近得能聞到他身上的血腥氣和汗味。
“你為什么要回來？”沈姝突然問。
趙平的動作頓了一下。
“你說什么？”
“你明明可以活下來的。”沈姝看著他，“為什么要冒險救我？”
趙平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因為那是我的命。”
沈姝看著他，眼神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可我不欠你的?！?/p>
趙平?jīng)]有躲開她的目光，聲音依舊平穩(wěn)：“我知道?！?/p>
屋外風聲更大了，雪越下越密。沈姝靠在墻上，閉上眼。她太累了，連肚子里的孩子都安靜下來。
迷迷糊糊間，她聽見趙平和那個男人在低聲說話。
“……她不能一直逃?！?/p>
“……我知道?！?/p>
“……你打算怎么辦？”
“……帶她去見一個人?！?/p>
沈姝猛地睜開眼。
她聽得很清楚。
“誰？”她問。
趙平和男人都停住了。
趙平站起來：“你該休息了?！?/p>
沈姝盯著他：“告訴我。”
趙平走到她面前，輕聲說：“你父親的老部下。他一直在等你?！?/p>
沈姝愣住了。
趙平伸手撫上她的臉：“睡吧。明天還有很多事。”
沈姝沒有躲開。
她太累，眼皮沉重，意識一點點模糊。
在最后的清醒時刻，她聽見趙平對那個男人說：“天亮前把她帶走?！?/p>
然后是一陣沉默。
男人說：“好。”
沈姝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睡著了。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
趙平站在窗邊，看著外面白茫茫的一片。男人站在他身后，手里握著柴刀。
“她知道了?！壁w平說。
男人點頭：“知道什么？”
“你不是她父親的舊部?！壁w平轉(zhuǎn)過身，“你是李承澤的人?！?/p>
男人沉默片刻，笑了：“你倒是聰明?！?/p>
趙平冷笑：“她父親的舊部，早在三年前就死光了?！?/p>
男人收起笑容：“可她不知道。”
趙平?jīng)]說話，只是看著他。
“你們到底想干什么？”趙平問。
男人聳肩：“我們只是奉命行事。她必須活著回去，而且……”他頓了頓，“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出事?！?/p>
趙平眼神一冷：“你們想拿孩子要挾她？”
“聰明?！蹦腥诵α诵Γ翱上阋呀?jīng)知道太多了?！?/p>
趙平的手慢慢摸向腰間的刀。
男人卻先動了。
他揮刀劈來，趙平側(cè)身躲開，抽出短刀迎戰(zhàn)。兩人在狹小的屋內(nèi)搏斗，木桌被撞翻，灶臺上的鍋摔在地上，滾燙的湯水濺出來，火苗竄起。
趙平一刀劃過男人的手臂，對方悶哼一聲，后退幾步。趙平趁機沖向床邊，一把將沈姝抱起。
“快走！”他對老婦人喊。
老婦人立刻行動，一手拉住阿翠，一手抽出匕首沖出門外。
趙平抱著沈姝剛要往外沖，門外又進來幾個人，全都蒙著臉，手持利刃。
趙平咬牙，將沈姝放下，抽出短刀迎上去。
屋內(nèi)頓時亂作一團。
沈姝坐在地上，靠在墻角，捂著肚子。她能感覺到孩子在動，像是在催促她快點起來。
趙平一人對戰(zhàn)數(shù)人，漸漸落了下風。他身上已經(jīng)掛了彩，但還在死死擋住對方靠近沈姝的方向。
老婦人和阿翠在外面接應(yīng)，但進不來。
趙平的刀被對方打落，他拼死撲上去，抱住一個敵人滾倒在地。
“走！”他朝沈姝大喊。
沈姝猛地站起身，扶著墻往前挪。她腳步虛浮，肚子一陣陣抽痛。
就在這時，外面?zhèn)鱽硪宦暰揄憽?/p>
是馬蹄聲。
緊接著，門被一腳踢開。
蘇明哲沖了進來。
他手里拿著弓，一箭射穿最前面那人的喉嚨。其他人見狀，立刻撤退。
趙平癱坐在地上，胸口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蘇明哲扶起沈姝：“你還好嗎？”
沈姝點頭，看向趙平。
趙平靠著墻，嘴角全是血，但還在笑。
“你……怎么來了？”他喘著氣問。
蘇明哲蹲下身，幫他止血：“我跟蹤你們來的?！?/p>
趙平苦笑：“看來……我還是太天真了?！?/p>
蘇明哲沒說話，只是快速地替他包扎傷口。
沈姝蹲下身，握住趙平的手：“謝謝你?！?/p>
趙平看著她，眼神溫柔：“這是我欠你的?！?/p>
沈姝沒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外面雪停了，天邊泛起魚肚白。
新的一天開始了。
趙平最終還是沒能撐住。
他在清晨時分斷了氣。
沈姝跪在他身邊，看著他安詳?shù)拿嫒荨?/p>
她輕輕合上他的眼睛。
“把他埋了。”她對蘇明哲說。
蘇明哲點頭，轉(zhuǎn)身去準備。
老婦人和阿翠站在一旁，默默看著。
沈姝摸了摸肚子，孩子還在動。
她站起身，對蘇明哲說：“帶我去見你說的那個人?！?/p>
蘇明哲愣了一下：“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
“我說了，帶我去。”沈姝語氣堅定。
蘇明哲嘆了口氣，點頭答應(yīng)。
他們收拾了一下，離開了小屋。
一路往北，穿過密林，走了大約兩個時辰，來到一處隱蔽的山洞。
洞口有人把守，見到蘇明哲后立刻放行。
沈姝跟著他走進山洞，里面很寬敞，還有幾間石屋。
一個身穿粗布衣裳的老人從屋里走出來，看到沈姝后，眼睛紅了。
“大小姐……”他顫聲說。
沈姝看著他，認出來了。
這是沈家當年的心腹，也是她父親最信任的人。
“你還活著？”她問。
老人點頭：“我一直都在等您。”
沈姝走進屋子，里面擺著幾張地圖和一些兵器。
“你們準備做什么？”她問。
老人看著她：“我們要為您報仇?！?/p>
沈姝沉默片刻，緩緩開口：“我已經(jīng)不是當年那個沈姝了?！?/p>
老人點頭：“我們都知道。”
沈姝走到地圖前，指著京城方向：“你們有多少人？”
老人答：“三百精兵，都是當年逃出去的沈家舊部?！?/p>
沈姝看著地圖，眼神沉靜：“我要的不是復(fù)仇，而是真相?！?/p>
老人點頭：“我們知道?！?/p>
沈姝回頭看他：“那就幫我做一件事?！?/p>
老人問：“什么事？”
沈姝緩緩說道：“我要讓整個京城都知道，沈家不是謀逆，而是被冤枉的?！?/p>
屋內(nèi)一片寂靜。
老人看著她，眼神里多了一絲希望。
“大小姐，”他說，“我們等這一天，等了三年?！?/p>
沈姝點頭：“那我們就從今天開始。”
屋外，陽光透過縫隙灑進來，照亮了她蒼白的臉。
她摸了摸肚子，輕聲說：“為了你，我也會活下去。”
孩子在她肚子里輕輕動了一下。
像是回應(yīng)她的承諾。
\[未完待續(xù)\]山洞深處傳來鐵器碰撞的悶響。沈姝站在石桌前，指尖劃過地圖上那條蜿蜒的紅線。老人說這是他們花了三年時間才鋪好的退路。
"大小姐，您真要親自去？"老管家握著磨刀石的手停了一下。
沈姝沒抬頭："你有更好的人選？"
角落里傳來阿翠細弱的抽氣聲。老管家把刀放下，走到她面前："這趟去京城太兇險。您身子不便......"
"我比誰都清楚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狀況。"沈姝打斷他，"但你們誰能代替我去？蘇明哲？還是你？"她掃了兩人一眼，"李承澤的人已經(jīng)找到我們了，趙平用命換來的喘息時間不多。"
老管家沉默片刻，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這是當年沈?qū)④娰N身帶著的。"他解開繩子，露出半截斷刃，"他說過，等您成年就把這個交給您。"
沈姝盯著那截銹跡斑斑的刀鋒。記憶突然翻涌——父親每次出征前都會摩挲這把刀，刀刃映著他盔甲上的寒光。那天清晨大霧，他轉(zhuǎn)身時她只來得及抓住一片衣角，然后就被奶娘抱走了。
"我五歲就會用刀了。"她伸手接過，刀柄硌得掌心生疼，"現(xiàn)在也不過是重新拿起而已。"
老管家看著她隆起的小腹欲言又止。沈姝把斷刃塞進衣襟："讓蘇明哲來見我。"
夜色濃重時，山洞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蘇明哲帶進來一股冷風和濕漉漉的雪味。他軍靴上沾著泥，褲腳撕開一道口子。
"他們在清河鎮(zhèn)發(fā)現(xiàn)了李承澤的眼線。"他一邊解外袍一邊說，"看來是沖著北邊來的。"
沈姝往火堆里添了根柴："正好。"火星噼啪炸開，照亮她眼底的血絲，"明天我就動身，你帶五十人繞道云州。"
蘇明哲猛地抬頭："你要獨自上路？"
"帶著隊伍反而礙事。"沈姝摸著肚子慢慢站起來，"你以為我真是要去認親？我要讓他親手養(yǎng)大的女兒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復(fù)仇。"
蘇明哲盯著她看了很久。火光在他臉上跳動，忽明忽暗："你打算怎么混進去？"
"三年前抄斬沈家的是誰？"沈姝扯了扯披風，"不是戶部尚書張大人嗎？他的嫡女不是最愛做善事？"
蘇明哲瞳孔猛地收縮。沈姝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向內(nèi)室，聲音隨著腳步漸遠："明天一早，我要看到張大小姐的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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