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內(nèi)容\]
窯洞外的風(fēng)裹著雪粒呼嘯,沈姝蜷在角落,指尖摩挲著那塊溫?zé)岬鸟唏俨?。趙德全守在洞口,刀鋒上的血珠一滴滴落在積雪上,像夜色中悄然盛開的紅梅。
她低頭看著小腹,那里傳來一陣陣隱痛。孩子還在動,但不像之前那么劇烈。她不知道是不是因?yàn)槟侵Ъ?,還是別的什么。可她不能倒下,她必須活著,必須帶著這個(gè)孩子離開京城。
“你還撐得住嗎?”趙德全低聲問。
沈姝沒說話,只是輕輕點(diǎn)頭。
趙德全嘆了口氣:“再堅(jiān)持一會兒,等天亮我們就離開這里。”
沈姝望著他背影,忽然開口:“你認(rèn)識那個(gè)女人,對吧?”
趙德全握刀的手頓了頓:“她叫柳氏,是我家將軍的舊部。”
“所以她用親生孩子的命來還債?”沈姝冷笑,“你們倒是會用人?!?/p>
趙德全沉默片刻,低聲道:“她說要贖罪。”
“贖罪?”沈姝嗤笑,“用一個(gè)嬰兒的命?”
趙德全沒有回答。
沈姝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閉上眼。腦海里浮現(xiàn)出母親臨終前的畫面。那時(shí)她才七歲,被關(guān)在屋子里,聽著外面的哭喊聲,還有父親的怒吼。后來她才知道,母親是被毒死的,因?yàn)楦赣H拒絕交出兵權(quán)。
“他們說我天生帶煞?!彼?。
趙德全轉(zhuǎn)頭看她一眼:“你不是煞星。”
沈姝睜開眼:“那你為什么跟著我?”
趙德全沉默許久,才說:“因?yàn)槲仪纺愀赣H一條命?!?/p>
“那你現(xiàn)在救我,也是為了還債?”沈姝問。
趙德全點(diǎn)頭:“是?!?/p>
沈姝笑了,笑得有些凄涼:“原來如此?!?/p>
趙德全看著她,忽然道:“你真的打算一個(gè)人走?”
沈姝挑眉:“不然呢?”
“你帶著孩子,路上太危險(xiǎn)?!壁w德全說,“我可以護(hù)送你。”
“你不怕我是個(gè)累贅?”沈姝反問。
趙德全搖頭:“你不是?!?/p>
沈姝盯著他看了片刻,忽然輕聲道:“謝謝你。”
趙德全愣了一下,隨即別過臉去。
窯洞外傳來烏鴉叫聲,像是預(yù)示著什么。
趙德全站起身:“他們來了?!?/p>
沈姝深吸一口氣,將襁褓布塞進(jìn)懷里,抽出短刀。
轟隆一聲巨響,窯頂碎石落下?;鸸鈴亩纯谟咳?,映出數(shù)十條黑影。
沈姝緩緩站起身,目光冷冽:“讓他們見識見識,什么叫真正的煞星。”
清河鎮(zhèn),客棧。
蘇明哲坐在窗邊,手中把玩著一枚玉佩。外面的雪已經(jīng)停了,但他的心情卻沉重如鉛。
“你真的要這么做?”李承澤站在門口,聲音低沉。
蘇明哲抬頭看他一眼:“你不覺得,這是一次機(jī)會嗎?”
李承澤皺眉:“機(jī)會?你是想把她逼到絕境?”
“我只是想讓她看清現(xiàn)實(shí)?!碧K明哲冷笑,“她以為自己能逃出京城,能帶著孩子活下來?天真。”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崩畛袧蓢@氣,“你曾經(jīng)說過,你會保護(hù)她。”
“那是從前。”蘇明哲的聲音冷了下來,“現(xiàn)在不一樣了?!?/p>
李承澤看著他,忽然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蘇明哲沒說話。
李承澤走近一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懷孕了?”
蘇明哲終于抬眼看他:“你覺得我會傷害她嗎?”
“我不知道?!崩畛袧蓳u頭,“但我總覺得,你在利用她。”
蘇明哲笑了:“有時(shí)候,利用也是一種保護(hù)。”
李承澤沉默片刻,轉(zhuǎn)身離開:“希望你不要后悔。”
沈姝騎在棗紅馬上,感受到身后箭雨擦過衣角。趙德全揮刀格擋,火星濺在她手背,燙出細(xì)小的紅點(diǎn)。
“左轉(zhuǎn)!”他低吼。
沈姝勒緊韁繩,棗紅馬嘶鳴著沖進(jìn)密林。積雪從枝頭簌簌墜落,遮住視線。
腹中劇痛讓她幾乎握不住韁繩,但手指仍死死扣住虎符。
追兵的腳步聲忽然消失。
“不對勁?!壁w德全喘息著說。
沈姝猛然回頭,只見林中站著數(shù)十個(gè)黑衣人,將退路完全封死。
為首的男子掀開面巾,露出一張熟悉的臉——正是三日前在茶樓遇見的書生。
“蘇明哲托我問你好?!蹦侨宋⑿Γ种姓凵容p搖,“還有,恭喜你即將為人母?!?/p>
沈姝冷笑:“你倒是消息靈通?!?/p>
“兵部侍郎府的密探,遍布京城。”書生緩緩走近,“沈大小姐,交出虎符,保你母子平安?!?/p>
趙德全橫刀擋在她身前:“做夢?!?/p>
話音未落,書生突然甩出袖中暗器。沈姝本能地側(cè)身,卻見那些銀針竟在半空散成扇形。
趙德全揮刀格擋,仍有兩枚擦過臉頰。
“有毒!”他怒喝。
沈姝感到腹中劇烈翻騰,仿佛有人在里面撕扯。她咬牙翻身下馬,短刀抵住腹部。
劇痛讓她幾乎跪倒,卻聽見書生繼續(xù)道:“這毒會讓孩子提前降生。”
他語氣輕松:“你想保住孩子,就交出虎符?!?/p>
趙德全握緊刀柄:“別聽他的?!?/p>
沈姝盯著書生,指尖滲出血珠。她想起母親臨終前的眼神,那種被背叛的痛楚此刻在她胸腔里燃燒。
“好啊?!彼蝗婚_口。
書生眼中閃過喜色:“明智的選擇?!?/p>
沈姝將虎符拋向空中,趁對方伸手去接的瞬間,翻身躍起。短刀劃過夜空,血光乍現(xiàn)。
書生踉蹌后退,捂著喉嚨發(fā)出咯咯聲響。
“想拿我孩子的命換虎符?”她抹去嘴角血漬,“那你得先看看,我能不能活到那一刻。”
趙德全突然暴喝:“小心背后!”
沈姝轉(zhuǎn)身時(shí),一支冷箭已近在咫尺。她來不及躲避,只覺胸口一涼。
溫?zé)岬难樦龡U流下,染紅衣襟。
“姝娘!”趙德全怒吼。
沈姝低頭看著插在胸口的箭,意識開始模糊。腹中傳來最后一陣劇烈躁動,然后——一片寂靜。
黑暗吞沒了她的視線,耳邊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她感覺自己在墜落,不斷下墜,直到撞上冰冷的地面。
沈姝醒來時(shí),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屋子里。燭火搖曳,映出墻上斑駁的影子。
她試圖起身,卻被牢牢綁在床上。
門開了。一個(gè)女子走進(jìn)來,端著藥碗。沈姝認(rèn)出她是客棧老板娘。
“為什么救我?”她啞著嗓子問。
老板娘放下藥碗:“因?yàn)槲乙苍莻€(gè)母親?!?/p>
沈姝盯著她:“你背叛了他們?”
“不?!崩习迥镙p輕搖頭,“我是來完成交易的?!?/p>
沈姝感到腹中又是一陣抽搐。疼痛讓她幾乎說不出話:“什么交易?”
“用你的命,換孩子的命?!崩习迥锏氖稚煜蛩共浚盎⒎呀?jīng)到手了,現(xiàn)在只需要——”
轟隆一聲巨響,房門被撞開。趙德全提著長刀沖進(jìn)來,渾身是血。
“快走!”他嘶吼。
沈姝奮力掙扎,卻因虛弱無法動彈。
老板娘嘆了口氣,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
“對不起?!彼f。
刀鋒落下的一瞬,沈姝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兩人對視,沈姝看到對方眼中閃過的猶豫。
“你不恨我?”她問。
老板娘搖頭:“我恨的是那些利用我們的人?!?/p>
門外傳來腳步聲。
趙德全揮刀斬?cái)嗬K索,沈姝跌進(jìn)他懷里。血腥味混著冷風(fēng)涌入鼻腔,她最后聽到的是嬰啼和利器破空之聲。
當(dāng)黎明第一縷陽光照進(jìn)窗欞時(shí),沈姝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輛馬車上。趙德全趕著車,神色凝重。
“我們?nèi)ツ睦??”她問?/p>
趙德全沒有回答,只是握緊韁繩。
馬車顛簸前行,沈姝靠在角落,摸到衣袋里一塊溫?zé)岬臇|西——那半截染血的襁褓布,不知何時(shí)回到了她手中。
清河鎮(zhèn)外,山林深處。
蘇明哲站在高處,望著遠(yuǎn)去的馬車,手中玉佩已被捏得發(fā)燙。
李承澤走到他身邊:“你真打算放她走?”
蘇明哲沉默片刻,低聲道:“她必須活著?!?/p>
李承澤皺眉:“可你剛才明明有機(jī)會……”
“我知道?!碧K明哲打斷他,“但她必須活著,帶著孩子?!?/p>
李承澤看著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是想讓她……活下去?”
蘇明哲點(diǎn)頭:“是?!?/p>
“可她不會原諒你?!?/p>
“我知道?!碧K明哲苦笑,“但至少,她還活著?!?/p>
李承澤看著他許久,最終嘆了口氣:“你自己保重?!?/p>
馬車穿過山林,天色漸亮。
沈姝靠在角落,手指摩挲著襁褓布。她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她知道,她必須活下去。
為了自己,也為了腹中的孩子。
趙德全握緊韁繩,沒有說話。
風(fēng)吹過山林,帶來一絲春天的氣息。
\[未完待續(xù)\]沈姝的手指在襁褓布上摩挲,指尖已經(jīng)麻木。風(fēng)從車縫鉆進(jìn)來,帶著雪后的寒意,還有血的味道。
趙德全忽然勒住馬車。
“怎么了?”她低聲問。
他沒有回答,而是緩緩松開韁繩,右手摸向腰間的刀柄。
遠(yuǎn)處傳來腳步聲,很輕,但在這寂靜的清晨格外清晰。
沈姝慢慢坐起身子,腹部傳來一陣鈍痛。她咬住嘴唇,不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
車簾被掀開。
一個(gè)穿著粗布衣裳的老婦人站在外面,手里提著一籃雞蛋。
“姑娘臉色不太好,吃點(diǎn)東西?!彼穆曇羯硢?。
沈姝盯著她的眼睛。那是一雙渾濁卻銳利的眼睛,像是見過太多死亡的人才會有的眼神。
“謝謝?!彼焓秩ソ?。
老婦人的手指突然收緊,雞蛋在籃子里發(fā)出碎裂的聲響。
“你要是想活命,就別再往南走?!彼吐暤馈?/p>
趙德全的刀已經(jīng)出鞘一半。
“你是誰?”沈姝問。
老婦人沒回答,只是把籃子塞進(jìn)她懷里,轉(zhuǎn)身離開。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林間,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沈姝低頭看著籃子里的雞蛋,其中一個(gè)裂開了,蛋黃流出,像極了一滴血。
夜色降臨,馬車停在一處廢棄的廟宇前。
趙德全生起火堆,將干糧遞給她:“吃點(diǎn)東西?!?/p>
沈姝接過,卻沒有動。
“你在想那個(gè)老婦人?”他問。
“她在警告我。”她說,“有人知道我們要去哪里?!?/p>
趙德全沉默片刻:“也許她是在幫你?!?/p>
“幫我?”沈姝冷笑,“用雞蛋?”
趙德全看著她:“有時(shí)候,最危險(xiǎn)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p>
沈姝抬眼看他:“你想說什么?”
“你真的打算去找那個(gè)人?”他問。
沈姝沒有否認(rèn)。
趙德全站起身,走到門口:“如果你執(zhí)意要去,我就陪你去?!?/p>
“可你不是說,我是個(gè)累贅?”她問。
“你不是?!彼f得堅(jiān)定,“但你要想清楚,那個(gè)人,真的值得你冒這個(gè)險(xiǎn)?!?/p>
沈姝低頭看著手中的干糧,咬了一口。干澀的味道讓她幾乎咽不下去。
“如果我不去,孩子就活不成?!彼f。
趙德全看著火堆,許久才開口:“那你得活著回來?!?/p>
沈姝笑了:“我會?!?/p>
第二天清晨,馬車駛?cè)胍蛔℃?zhèn)。
街道上冷冷清清,只有幾家鋪?zhàn)娱_門。一個(gè)孩童蹲在門口啃著饅頭,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又低下頭繼續(xù)吃。
沈姝掀起簾子一角,觀察著四周。
趙德全低聲說:“到了?!?/p>
沈姝點(diǎn)點(diǎn)頭,跳下車。腳剛落地,腹部又是一陣劇痛。她扶住車輪,穩(wěn)住身子。
趙德全看著她:“你不行了?!?/p>
“我沒事?!彼а馈?/p>
兩人走進(jìn)一家藥鋪。
柜臺后坐著個(gè)佝僂著背的老頭,正在搗藥。他抬頭看了他們一眼,繼續(xù)忙著手里的活。
“我要找一個(gè)人?!鄙蜴f。
老頭沒抬頭:“這里沒人?!?/p>
“我知道他在。”她說,“告訴他,沈家的女兒來了。”
老頭終于停下動作,抬起頭看著她。他的眼神一瞬間變得銳利,像是換了個(gè)人。
“你等等。”他低聲說,轉(zhuǎn)身進(jìn)了里屋。
幾分鐘后,一個(gè)中年男人走出來。他穿著普通的布衣,臉上沒有表情。
“你來做什么?”他問。
沈姝看著他,聲音冷靜:“我需要你的幫助。”
男人沉默片刻,招手讓他們進(jìn)屋。
里屋比外面更冷,墻上掛著幾幅畫像,都是同一個(gè)女人。
沈姝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張上。那是她母親年輕時(shí)的模樣。
“你還記得她嗎?”她問。
男人沒有回答,只是倒了兩杯茶。
“你欠她一條命?!彼f,“現(xiàn)在,該還了?!?/p>
男人看著她,終于開口:“你要什么?”
“我要活下去?!彼f,“帶著孩子。”
男人盯著她看了很久,然后點(diǎn)頭:“好?!?/p>
趙德全站在門口,一直沒說話。他握緊拳頭,感覺到掌心滲出的汗水。
夜深,沈姝躺在床上,聽著窗外的風(fēng)聲。
她摸了摸肚子,孩子還在動,雖然微弱,但還在。
她閉上眼,想起母親臨終前的眼神。
這一次,她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的孩子。
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