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懿總是安靜地坐在一旁,懷里抱著阿爾吉先生,藍(lán)眼睛映著天邊漸變的霞光,專注地望著他。她覺得亞軒哥哥唱歌的時(shí)候,整個人都在發(fā)光,比平時(shí)那個會撓她手心、會搶她零食的哥哥要更明亮、更遙遠(yuǎn)一些。她聽不懂那些歌詞里更深的情愫,卻能清晰地感受到旋律里流淌的情緒——有時(shí)是飛揚(yáng)的快樂,有時(shí)是淡淡的憂郁。每一次他唱完,她都會用力鼓掌,藍(lán)眼睛里閃爍著純粹的歡喜,像盛滿了揉碎的星光。
“好聽嗎?”宋亞軒每次都會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好聽!”南懿的回答總是毫不猶豫,清脆得像一顆玻璃珠掉在玉盤里,“像……像夏天晚上的風(fēng)!”她努力尋找著貼切的比喻。
宋亞軒就會笑,眼睛彎彎的,揉亂她的頭發(fā):“小洋娃娃還挺會夸人!”
一個尋常的周末下午,南懿被媽媽派去給宋家送剛烤好的小餅干。她端著還帶著溫?zé)岬男〉?,輕車熟路地跑上樓梯,敲響了宋亞軒家的門。開門的是宋媽媽,笑著接過餅干,朝里面努努嘴:“亞軒在房間呢,好像……有點(diǎn)不高興?你去看看他?!?/p>
南懿心里咯噔一下,輕手輕腳地推開宋亞軒的房門。房間里窗簾拉了一半,光線有些暗。宋亞軒沒像往常一樣坐在書桌前,而是背對著門口,盤腿坐在地板上,懷里抱著他的舊吉他——那是他軟磨硬泡了好久,父母才答應(yīng)給他買的生日禮物。他并沒有彈,只是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fù)芘桓傧遥l(fā)出單調(diào)喑啞的“嘣……嘣……”聲。肩膀微微耷拉著,整個人籠罩在一層低氣壓里,像只被雨淋濕后蔫頭耷腦的小狗。
“亞軒哥哥?”南懿小聲喚道,抱著阿爾吉先生,慢慢走過去。
宋亞軒沒回頭,只是悶悶地“嗯”了一聲。
南懿在他旁邊坐下,學(xué)著他的樣子盤起腿,把阿爾吉先生放在膝蓋上。她沒有立刻追問,只是安靜地陪他坐著,聽著那一下下單調(diào)的琴弦聲。過了好一會兒,宋亞軒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聲音悶悶地傳來,帶著濃重的鼻音,像是哭過,又像是感冒了。
“今天……聲樂課,老師說我……說我還差得遠(yuǎn)。”他吸了吸鼻子,手指用力劃過琴弦,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噪音,“說我高音不穩(wěn),感情也不夠……好多人都比我唱得好……”少年的自尊心被狠狠戳傷,挫敗感沉甸甸地壓著他。
南懿側(cè)過頭,看著他低垂的、顯得有些倔強(qiáng)的側(cè)臉。她沒有像大人那樣說“別灰心”、“下次努力”之類的話。她只是伸出小手,輕輕地、試探性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亞軒哥哥,”她的聲音很輕,像一片羽毛拂過,“你……唱歌給我聽,好不好?”
宋亞軒身體僵了一下,終于慢慢轉(zhuǎn)過頭。他的眼睛果然有點(diǎn)紅,像兔子一樣。他看著南懿,小女孩藍(lán)盈盈的眼睛里沒有同情,只有一種安靜的、全然的信任和期待,像等待著一場獨(dú)一無二的星光降落。